《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13、第十三章 鼠窟逃生

　　木门吱嘎一声，在静静的深夜里异常突兀。
　　伊川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迈进大门之内。
　　大门之中漆黑一片，既无月光也无烛光。
　　不知是不是伊川的错觉，总觉得这院子中似乎比门外更加漆黑，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伊川抬手将破渊掷了出去，裹着金光的破渊绕着院子打了个旋又回到了伊川手上。
　　借着刚刚的一瞬，伊川将整个院子看了个大概。
　　这院子似乎荒废已久，偌大的庭院之中，荒草丛生破败不堪。正对大门的地方有一栋房子，院子里的墙根下堆着许多笼子，只是那笼子都损的损折的折，再没几个完好的。
　　至于其中装的东西，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奇怪的是，自伊川迈进庭院的一刻起，那啼哭声却变得更加细弱。只消周遭有一点动静便可遮过那哭声。
　　伊川原地停留了片刻，暗自试了一下自己周身的灵力运转，确保没有问题后才提步在庭院之中寻找那哭声的来源。
　　破渊周身燃起金光，悬浮在伊川身前。
　　只是剑光虽亮却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块地方，伊川抬手在空中一弹，两道金线顺着指尖飞出，在庭院上方结成一个巨大的符印，照的整座院子亮如白昼。
　　伊川这才看清眼前这栋房屋——结构与寻常房屋有些不同，这间房子所有的门窗都向北而开，而朝南的一侧则是密不透风的墙壁。
　　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院子里的杂草高而密，伊川抬手挥出一道光刃将杂草尽数除去。没了杂草的遮挡，整个院落尽收眼底，除了奇怪的房子再无其他。
　　伊川的视线掠过周遭破烂的笼子，嘤嘤的啼哭从前方的屋舍里传来，似乎近在耳边又似乎缥缈无踪。
　　伊川站在院子当中，脚尖轻点，脚下杂草四散而飞。
　　以他所站之处为中心，向八方各掷出一缕金线，金线向四周散开，彼此交织，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将这院子尽数网住，而这院子不过是这“蛛网”上一只困顿的虫。
　　如此这般，伊川将自己的灵力覆盖到了庭院的每一寸，确保周遭无异后才迈向那间坐南而朝北的屋子。

　　除却怪异的朝向，屋里屋外的其他布置俨然规整至极，甚至透露着些许文人墨客的清冷高洁。进门两侧各有一屏风，画的是梅花凌霜傲雪，正对门口的一张八仙桌上同样摆着一个粉彩梅花瓷瓶，里头插着两根梅花枝子。
　　伊川微微蹙眉，只觉得这布置有些怪异的熟悉，就好像他曾见过这么一副场景，只是细细回想起来却不曾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整个屋子，除了正对门口这一间厅堂，左侧是一间卧室右边则似乎是书房。伊川对着那梅花瓷瓶怔楞了片刻，细细的啼哭声复又响起。
　　伊川盯着左边的屋子——哭声便是从此处传来，伊川掌心一翻，破渊稳稳落在手中。
　　破渊的剑尖挑开垂在一侧的帷幔，空气凝滞的仿佛许久不曾有人来过，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伊川心中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留下一个孩子？
　　随之伊川指尖一点，破渊霎时燃起的金光，将整个屋子照亮。
　　直至帷幔完全被挑起，伊川方才在光溜溜的床上看到一只蜷缩成一团的白猫。
　　伊川当即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状况，原来一直听到的嘤嘤声不是婴孩的啼哭而是一只瘦弱的猫。
　　让伊川更加意外的是，这只猫竟然有些分外眼熟......竟然像极了凌寒的原形！
　　伊川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惊骇不过片刻便稳下心神，凌寒天资卓绝，即便原形也是世上少有的出色，绝不可能有人能与他匹敌。

　　那猫蜷缩在一起，见到伊川也并不惧怕，仿佛来人是谁都与它无关，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叫声细弱而绵长像极了小小婴孩，伊川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猫，仿佛那猫身上有什么说不出的魔力。
　　待到那猫叫到第三声，伊川忽地感到一阵眩晕。
　　伊川抬手扶额，再睁眼时似乎眼前都罩上了一层黑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黑蒙蒙。
　　原本缩在床上的猫也突然起身，开始在床上来回踱步。
　　伊川心知情况不妙，连忙退到屋外。

　　猫的叫声还在继续，伊川只觉五脏翻腾，眼前黑影重重几乎辨不出方位。
　　伊川勉力稳住身形，指尖在破渊上划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伊川抬手，用满是鲜血的指尖在自己的额头、胸前和眼下各点一点，暖融融的金色灵力将伊川与外界隔离开来方才恢复了眼前清明。

　　待伊川正想离开这栋房子，大门却砰地一声在伊川面前关上了。伊川试了试，果然寻常力气根本推不开，便顺从地收了手，心道不如借此机会看看这城中人到底要搞什么古怪。
　　身后的猫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伊川回头，见那猫正直直地奔着自己而来，在眼前一步远的地方驻足望着自己。
　　这时伊川才将这猫瞧得仔细了些，这猫的前左爪是黑色的，眼中泛着血腥而凶狠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吞吃了。
　　明明是一只猫，眼神却显露着豺狼般的目光。
　　离了刚刚那间房，再加上方才的灵血起了作用，伊川并不畏惧这只看似凶狠的猫，遂持剑与之对视。
　　静默片刻，那猫倒是先开了口。

　　“你可认得我？伊川仙君。”

　　这声音冰冷坚硬，但却难掩虚弱，想必是背后操纵之人灵力低微所致。
　　伊川蹙眉，然而只片刻便恍然大悟，微笑道：“鄙人私自入城，还望沉巫族长见谅。”
　　那猫似乎鄙夷地笑了一下，口吐人言道：“我这城可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伊川嘴角微动，破渊收起背到身后，显然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阁下费尽心力将我引至此处该不是只为了吓唬我两句吧。”
　　“仙君可觉此处有些眼熟？”那猫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想要引起伊川的一点注意。
　　伊川压下心头惶惑，语气淡淡道：“还望族长明示。”
　　白猫冷哼一声：“那多无趣，还要仙君你自己发现其中奥秘才好，只是......”
　　“只是什么？”伊川浑不在意道。
　　“只是不知你还能否活着发现其中奥秘了。”白猫蹲坐于伊川面前，两只前爪并在身前，竭力想要表现出背后之人的高贵。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白猫的声音逐渐消散，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便合上了双眼，逐渐石化作一尊石雕。
　　伊川盯着眼前这尊石猫有些怔楞，但却无暇多想。
　　在白猫逐渐石化的过程中，周遭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朝伊川所在之处逐渐靠近。
　　并且数量庞大。

　　伊川不再理会已经石化的猫，这肯定是沉巫的一点把戏。沉巫如此心机地将他引来此处必定布下层层陷阱等他来自投罗网，决计不会只有两句不疼不痒的恐吓。
　　伊川十指微动，院内金线织成的网便又密了几分，将整座庭院包裹的不透风。破渊重新被伊川握在手中，周身金光灿灿。
　　一滴透明的黏液从屋顶落下，落在破渊的剑刃上，发出一声轻响。
　　伊川拧眉，抬手一挥，剑锋破空，皮肉绽开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了数倍。
　　一只老鼠的尸体从屋顶掉到伊川面前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伊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老鼠的尸体。
　　这老鼠想必也是沉巫一族养出的怪胎，体型硕大无比，绿色的血顺着老鼠破开的腹部流了一地，奇长的舌头仿佛枯死的槐树枝一般黢黑。
　　随着那死老鼠的血越流越多，周遭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愈发强烈。

　　滴答——
　　又一滴黏液从房顶落下，刚好与伊川面前的一摊血混在一起。
　　一瞬间，周遭空气发出蜂鸣，伊川仿佛失聪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一秒，无数的老鼠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向伊川奔来。
　　它们个个硕大无比，眼冒绿光，口中涎水直流，活像不知饿了多久的怪物。
　　伊川无暇顾他，飞身跃起，反手一挥，金色光刃向前飞出，奔在最前头的老鼠即刻没了气息。
　　然而屋内空间有限，老鼠却越来越多。
　　它们嘶叫着扑向伊川，粗长的尾巴用力地摆动，口中青牙仿佛割肉的刀，尖利无比。
　　伊川向四周各打出一道屏障，随即抛出破渊，飞身立于剑尖之上，双手交叠捏了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为了拖延片刻时间而打出的屏障不堪一击，冲在前头的老鼠早就将屏障撕了个稀烂。然而只是这片刻功夫无数金色的丝线从伊川指尖飞出，环绕在伊川周围，将扑上来的老鼠尽数洞穿。
　　血肉飞溅的声音混合着周遭老鼠凄厉的嘶叫，伊川眼神漠然独立于空中，发丝纷飞，面容冷峻，薄唇轻启便可索命。
　　金光映得他犹如遗世仙子又恍如冷面阎罗。
　　光影绰绰，灰暗交织。
　　犹如江潮般不歇的鼠群在九天武神面前不过蚍蜉之于巨树，不自量力便只能自取灭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老鼠的尸体便铺满了整个屋子，绿色的血液混着湿粘的涎水淌了满地。
　　伊川眨了眨眼睛，方才那股漠然之气便悄然消失。
　　眼瞅着无处下脚，伊川似乎有些苦恼地掸了掸衣袖，接着指尖一弹，一物从伊川指尖飞出穿过紧闭的大门，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吱嘎——
　　方才还紧闭不开的房门，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推开。
　　伊川御剑飞出，在院子中挑了块空地落下。
　　果不其然，金线织成的网上同样挂满了老鼠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伊川打了个响指，金线织成的巨网骤然消失，紧接着就是一阵尸体落地的声音。
　　整个庭院当中，屋里屋外遍布着老鼠尸体，除了数量多体型大，这些老鼠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原本密布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一些，露出缺月一角。
　　灰蒙蒙的月色铺洒在一地的尸体之上，毫无美感可言。
　　沉巫信誓旦旦的恐吓总不至于就只有这一个不痛不痒的陷阱，伊川提着破渊抬脚向大门外走去，方才的一番激战并不值得他驻足片刻。

　　正对房门的院墙上，一根梅花枝子稳稳地钉在上头，残留的一丝金光片刻便没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