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11、第十一章 隐溪山谷

　　如晦回到山庄时已是夜半时分，子方守在如晦房门口困得直打瞌睡，见是如晦回来立即清醒的蹦了起来。
　　“怎地呆在这，不进屋去？”如晦摸摸子方的脑袋，领着他进了屋。
　　子方的个子只到如晦的胸口，拉住如晦的袖子，有些兴奋地抬头看他：“庄主命我给你传话。”
　　“庄主回山上了？”
　　“嗯嗯！”子方点点头，又有些神秘地看了一眼周围，随后踮起脚尖凑到如晦耳朵边轻声说：“还带回来一位好看的神仙。”
　　“神仙？”如晦惊讶地问道，下一刻却是立即反应了过来子方口中的神仙是何许人也。想不到庄主竟真的把人带回来了，真是历尽艰辛......

　　子方眼神里都是兴奋的神色，“从没见过庄主往山庄里领过人。”
　　如晦收敛神色，心道，那是你小子没见过：“别扯闲话了，快说正事。”
　　子方一拍脑门瞪着大眼睛看着如晦：“庄主命你回来去见他。”
　　如晦用手虚虚地点了子方两下，正要转身出去被子方拦住了：“你不会现在就要去见庄主吧，现在已经子夜，庄主必定已经睡下了。”
　　“说的有理，”说着如晦又看向子方，“......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子方吐吐舌头：“这就去了。”说着一溜烟跑出了门外。

　　此时的凌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想到伊川此刻就睡在隔壁房中就难免有些想入非非，七百年前的缠绵似乎就在昨夜，历历在目清晰的可怕。
　　凌寒一族耳朵天生灵敏，偏偏凌寒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于是此时伊川在隔壁房里的每一次反侧每一声呼吸都轻轻撩拨着凌寒心上的那根弦。
　　凌寒睡意全无，索性披着衣服坐到伊川门口发呆。

　　空气还是很冷，山风像是生锈的刀子，划过皮肤没有疼痛只有粗糙的摩擦感。寻木在围墙圈出的一方夜空中露出一片枝叶，金色的果子坠在树枝上，被月色镀上一层银光。
　　永不落叶的寻木，永不落地的果实。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如晦便起身洗漱随后去了凌寒的寝殿。原本打算在门外等候，不料一进大门就看到了坐在阶前的凌寒。
　　“庄主。”如晦恭恭敬敬地行礼。
　　凌寒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嗯。”
　　“昨夜归来已是午夜，怕打扰您休息就......”
　　凌寒一抬手打断了如晦的话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如晦了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
　　未等如晦说完凌寒便轻轻点了点头，朝着如晦露出一个有些晦涩的笑来。
　　“庄主......”
　　“我明白。”

　　伊川推门而出，正好看见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凌寒闻声便站起来向伊川迎去：“哥哥醒的好早。”
　　其实早在如晦踏进院门的一刻伊川便睁开了眼睛，神仙五感之灵敏令一般妖族都难以望其项背。
　　“如晦见过仙君。”
　　“不必多礼，”伊川对着如晦道，又拉过凌寒冰凉刺骨的手，“怎么这么冷？”
　　凌寒笑笑道了声：“无碍。”
　　转头对如晦说：“去前厅，说说山谷里是怎么回事。”

　　随后三个人一同入了前厅落座，不多时就有小童端了热茶和点心送进来。
　　伊川一看，正是昨天那个叫子方的少年人便对他微笑了一下，那小小少年见伊川一笑忙也露出一个大笑脸，摆好了茶水糕点又懂事地退出了门外，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如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前日，镜茴从隐溪山谷派人回来，说是在那边发现一些动物尸体，尸体全都皮开肉绽几乎碎成了一堆肉沫，嘴巴里还有像棉絮一样的黑色的不明物体，”如晦正了正身体，“我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发现这些动物尸体似乎是顺着溪水被冲下来的。”

　　凌寒听到这，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有何不妥？”伊川见他面色不虞开口问道。
　　凌寒道：“隐溪之所以形成，是因为山顶冰雪在春夏季节里开化，一路凝成溪水流淌至山下，汇入北侧山谷谷底的一处堰塞湖，之所以称之为隐溪是因为溪水每到冬日就会干涸，再加上落雪的缘故实在难以分辨河道的所在。”

　　是了，原本冬季里无处可寻的溪水又何以将动物的尸体一路从山顶送至山谷之中呢？

　　“竟有这等怪事？”伊川惊讶道，心里却是对这件事情有了几分疑虑。
　　凌寒将手中热茶放回桌上，“镜茴还在山谷吗？”
　　如晦答道：“在，之前镜茴一直在外追查先前那波黑雾的下落，如今在山谷发现了线索便一直在那附近查探。”
　　“准备一下，我们去隐溪山谷。”凌寒命令道。

　　片刻后，一行人到了如晦所说的发现尸体的地方，这里应当是一片宽阔的河滩。溪水顺着山谷的走势一路奔流到此处，随后汇入前面不远处的湖里。
　　伊川在四周的山林之中感受到许多灵力不高的小妖的存在，但在众多小妖之中却有几个鹤立鸡群。

　　“庄主、仙君，这就是先前发现的动物尸体，”如晦指着地上一堆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说，“是在湖边树丛里发现的，因为温度低都冻在了一起，虽然破烂不堪倒也还算完整。”

　　伊川看着这堆动物尸体，除了被河水冲刷和乱石撞击的痕迹还有被撕咬的伤痕，如不是口腔里的那近似于无的黑色棉絮，就算认定这是猛兽吃剩下的食物残渣也不为过。
　　也亏得凌寒手下如此仔细，连这一点蛛丝马迹都找得到。

　　片刻后，一个身穿紫黑袍服的少女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随后落到凌寒面前：“镜茴见过庄主、见过仙君。”
　　伊川对于山庄上下都知道他是神仙这回事已经见怪不怪，必定是凌寒提前吩咐过，“不必多礼。”
　　“起来说。”凌寒盯着远处的湖面。
　　“庄主，昨日如晦去的匆忙，未及向庄主说明一件事。”镜茴面容清秀，腰间别着短剑英姿飒飒，周身却透露着十分沉稳的气势。
　　“说。”
　　镜茴道：“那些出现在隐溪附近的尸体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时，伊川注意到汇入这个湖的河流似乎不止一条。

　　“真正的来源，是汶河。”
　　凌寒：“汶河？”
　　“可是那条？”伊川指着自西北方汇入湖泊的河流。
　　镜茴道：“正是。”
　　“哥哥可是发现了什么？”
　　“隐溪依然是隐溪，不能冬日里凭空出现，之前认定是隐溪的缘故想必是因为发现尸体的地方在隐溪的下游，并且尸体身上黏连的枯枝草屑都是隐溪这一侧山谷所特有的植物，对吧？”伊川说着看向了如晦和镜茴。
　　如晦道：“仙君英明，正是如此，我们才会推断这些尸体是自隐溪上游而来。”
　　伊川又道：“既然流水冲刷的痕迹不假，却不是来自隐溪，那就必定是别的河流，周围似乎就只有那一条河。”
　　凌寒拧着眉看向汶河的方向。
　　“正是，昨日里我们继续沿着河流大致的方向向上游探查，几乎将隐溪的整条河道都清了出来，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于是我们扩大了搜索的范围。”镜茴说着，手沿着隐溪的方向滑到了汶河的方向。
　　“从西南到西北这一片，我们全部都翻了个遍。”
　　“结果呢。”凌寒问。
　　众人一同看向镜茴。
　　“在汶河的上游发现了更多的动物尸体，而且被黑雾侵蚀过的痕迹越发明显。”
　　伊川却问道：“你们如何得知被黑雾侵蚀过的症状？”
　　凌寒道：“哥哥忘了吗，我曾跟你说过的，浮云山遭黑雾入侵有人受了伤。”
　　伊川恍然大悟，“是我愚钝。”
　　“尸体都清理下来了吗，找到源头了吗？”
　　“禀庄主，正在挖。”
　　“过去看看。”伊川道。

　　汶河比隐溪的水流量显然大了不止一点，汶河水自西北山巅奔流而下，水流清澈而湍急。早春时节开化的冰凌浮在河面上，流入湖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河边的草甸树丛当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动物尸体。
　　有的被冻进土壤当中，有的埋在冰层之下。镜茴的手下将雪都清进了河里，周围的一大片地方都露出了尚未开化的土层。

　　如晦道：“这么大范围的捕杀绝对不会是猛兽所为......可是这样的残杀目的是什么呢。”
　　“这些都是普通的飞禽走兽，并无丝毫灵力，更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已经成形的大妖，抓来吃了倒是情有可原，如此大范围的死亡更像是......”
　　“饲养。”凌寒看着伊川道。
　　伊川看了一眼凌寒，突然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不错，就是‘饲养’。”
　　“那是什么？”镜茴问。
　　伊川道：“是一种比较邪气的法术，通常是为了让傀儡染上人气而取人血浸泡，这些尸体显然也是被放干了血，只是用在什么东西上就不得而知了。”

　　凌寒望向汶河上游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边是另外一个大妖的地盘，虽然也在浮云山的范围内，但是两个部族之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凌寒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但眼下既然牵扯到了浮云山，继续装聋作哑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许是妖王隐姓埋名太久，有人心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