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怨慢》成蹊

12、寄言飞鸟

　　何氏看她无有喜色，以为她脸皮薄，当着众人的面不惯说这个，便命大家散了，自己握着她的手，慢言悄语，“你又和五弟出去了是吗？我早就知道的，不过从没有告诉你大哥，一直都随你们。往后啊，你可不能了哦，要矜持尊贵。进了宫可不比府里，处处都是有规矩的，人都看着呢。越是太后喜欢，皇后亲近，越要显出庄重体面……”
　　“大嫂——”湘颖几乎是含着哭腔在说，“我不想离开你们，不想出去。”
　　“傻妹妹。”何氏只当是女儿家的撒娇，笑嗔，“哪有不出阁的姑娘。大嫂明白你一片心，舍不得我和你大哥，是吗？我们也舍不得你。把你从小拉扯大，是当亲闺女一样疼的，如今能看见你有个好归宿，我和你大哥才放心了。”
　　“不，不是的。”湘颖急得掉下了眼泪，她该怎么说呢？眼前浮现出的是那双深邃凝寒的眸子，时而是平淡疏离，带一点落寞的厌倦，那种郁郁寡欢的孤独让人心痛；时而又是温柔关切，彷佛是含着一季的春风，那种暖漾扑面而来，熏人欲醉。再也见不到了吗？湘颖浑身一颤，她想起了折柳送别的典故，想起了那帧素札上秀婉的两个小字，想起了一院子的曼陀罗花，那忧伤彻骨的美丽。“不，不是的。”她沿着椅脚扑通跪下，拉着迷惑不解的何氏，鼓足了勇气道，“我不喜欢他，我不愿意……”话甫一出口，就被何氏给掩住了
　　“好妹妹，你怎么又说这些？”何氏拉起她，急道，“女儿家家的，张嘴就是这些爱呀……嗯什么的，给人笑话。快住口。”说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还是念着宁王不是？算了，妹妹，人往高处走，皇上不比王爷强？再说，现在藩王不行了，我听你大哥说，皇上要办他们。我这还替几位姑奶奶操心呢，怎么忍心还让你嫁过去？所以，太后一透露这个意思，我……”
　　湘颖不听这些，一把揪住何氏，追问，“皇上要办藩王？办谁？怎么发落？大哥怎么说？”她这般大声慌得何氏又是嘘声又是摇手，“好姑奶奶，快别说这个了。嫂子为你好，才这样和你讲的，若给你大哥知道，可不得了。”
　　“大嫂，求求你告诉我吧。”湘颖不管不顾，可怜巴巴地哀求，弄得何氏没有办法，草草道，“七妹，别闹了哦，太后说的事，你大哥很满意，让我来和你讲，现在就等皇上的一纸圣谕了，其他的你都别想了，好好准备这个吧。”说完就挣脱了湘颖快步离去，任凭身后如何苦留也不再停步。
　　湘颖无可奈何，跌坐在地上呜呜痛哭。秋霁和月华知道她的心思，如今这样也是无法，只陪坐一旁劝姑娘保重。
　　“有什么可保重的？”湘颖冷笑一阵，想想又哭道，“便是死了也罢了。”
　　月华见状恨恨道，“圣谕，圣谕，皇帝老儿随便发个话，便没有人家的日子过了。这还没见影呢，就催了命了。外头也不知道怎样？什么叔侄亲戚，都是假的。”
　　“自古都是这样，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秋霁感叹一句，却发现湘颖怔怔得在出神，叫了几声姑娘，也没有反映，像魇镇了一样，她慌了神，刚准备喊人过来，就见湘颖目光迷茫，缓缓地转过头，口中念念有词，“还没见影？还没见影？”
　　“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你别吓我们。”
　　秋霁月华二人被吓得几要哭出来。
　　“我没事！”简单干脆的三个字，湘颖已恢复了常态，只是目光中透出一股坚韧，面色凝重，彷佛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她咬了下嘴唇道，“取帛绢和笔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