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人生最是离别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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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认识完毕，徐氏亲自带我和白玉娇去了西跨院。她拉着白玉娇的手热络的聊着，还不忘对自己当年的行为深表自责，更把自己房里的大丫鬟秀莲送给白玉娇使唤，白玉娇假意推辞一下，欣然接受了。徐氏还周到的帮我找了个年纪相仿的小丫鬟百灵来，我也笑纳了。反正是徐氏主动示好，于我来说，不要白不要，只是白玉娇收下秀莲让我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她是猪脑吗？留下这么个眼线在身边。
徐氏还摆出主母的样子，差人找来裁缝为白玉娇和我量体裁衣，自送了首饰银两给我们这对布衣荆钗的娘俩充充门面。徐氏走后，完颜氏和李氏也先后到来，又是一阵寒暄加送礼，把我跟白玉娇好顿忙，应接不暇。
晚上，纳喇高兴，乐乐呵呵的领着全家聚餐，大鱼大肉的让我饱餐了一顿。我打着饱嗝，满意的倒在漆木雕花的木床上，盖着上等的丝绒锦被，环视着全新的房间，心情无比舒畅——终于，终于过上了正常清穿女的生活了！哦呵呵～熬出头了！起身跑到铜镜前，把玩着做工考究的镂空雕花梳妆台，感慨万千，古人的手太巧了。
“小姐，您怎么没穿鞋就跑下地来了，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呀！”
“啊？！”我有点回不过味，想了下才美滋滋的转过头去，“是我疏忽了，多谢百灵提醒。”
“奴婢不敢。”百灵唯唯诺诺的应道，回身取来绣花鞋，蹲在地上为我穿好。我不自觉的扭扭脚，可能是穷日子过久了，还没试过被人大爷般的服侍。尤其是被一个14岁的小毛丫头这么伺候，让我这个“大人”心中汗颜啊，更多愤愤不平，简直是非法雇佣童工外加虐待儿童！
“百灵啊，你不必这么服侍我，我是穷苦出身，不习惯的。”
“您现在是大小姐了，夫人特别吩咐过的，一定要好好照顾您！”
我无语，想想自己本来就是到纳喇府里做米虫的，撇撇嘴接受了。
第二天纳喇早朝归来，就找我去书房叙话。绕了N个圈子，我才听明白中心思想——得学啊。我流落民间多年，沾惹了不少市井习气，如今回到深宅大院，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会辱了自己的身份。加之我样样不会，更得学了。
我冷哼一声，于是，在我“不置可否”的表态下，纳喇谄媚的笑着递给我张纸。我艰难的辨认内容，有股想晕倒的冲动，上面满满登登写着我即将开始课程安排，从卯时三刻一直到晚上戌时都是不同的课程，读书、写字、画画、弹琴、下棋、女红、礼仪……涉猎全面无一差露。
靠！当本小姐超人啊，比TM高考还累！我在心中暗骂一句，揣着课程表晃回了房里，支走百灵，继续研究我的丝雨夺魂。
在我气走第17个夫子后，纳喇万般无奈的把我找去语重心长的教育了一番，这次还多了白玉娇和徐氏作陪。我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好在脸皮厚了，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又不是张慕晗，有没有用，屁大的东西都惦记学来玩玩！我——欧阳芷嫣，就是个不学无术之辈，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纳喇的说教自然无功而返，还是徐氏说了句公道话，“老爷，雪凝在民间长大，自在惯了，如今这许多课程压下来，确实太辛苦了。您看是不是减少几堂，以求精益？”
纳喇蹙眉凝思，长叹一声，最终同意了徐氏的提议，把课程缩减一半，剩下读书、写字、女红、礼仪四样必修课。我想着既然纳喇让步，自己寄人篱下，又不愿当个连武功秘籍都读不明白的文盲，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纳喇这才勉强笑下，笑得有些苦涩，有些失望。
虽然我学东西慢，成绩不咋地，但好歹没再换过夫子。纳喇也就认命了，少不得时长唉声叹气的自我安慰，“好在小雪凝生得白皙可爱，女子无才便是德，罢了，罢了。”
随后的日子似乎走入正轨，我白天应付学习，晚上摸黑练武。不是想练，愿意练，只是养成了习惯，更担心生活节奏骤然改变，运动量跟不上使身体发福变形。
纳喇每月至少有一半时间宿在白玉娇屋里，作恩爱夫妻，呃，夫妾。府里各房妻妾对我也是好到没话说，于是乎纳喇府的风向标转了。最典型的案例是以管家为首的那群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们，对我和白玉娇从阳奉阴违到惟命是从，风头一度盖过了正妻徐氏和二房完颜氏。就是长子德忠对我颇不待见，平日见面也不太爱吱声。我也旁敲侧击地劝过白玉娇要收敛点，盛极则衰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米虫生活很快被破坏掉。白玉娇却潇洒地说：“左右躲不过，不如索性站在风头浪尖上。”
我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纳喇府祥和宁静如世外桃源，经常出现东家串门去西家，回头约南家一起去北家的情况，并没有小说里的争风吃醋情节。最初我还处处戒备，久而久之也就真的相信了眼前睦邻友好的“多边关系”。以至于我开始佩服古代女人宽宏大量的“高风亮节”境界。
转眼入冬，新年到了，阖府上下忙碌起来。纳喇应酬变多，总不着家；徐氏破天荒地跨过完颜氏和李氏，带着白玉娇去张罗府里的事务。我一旁看着，笑掉大牙——奇妙的组合。倒是白玉娇，府里上下那么多破事她操心起来也不嫌累，反而越发来越精神，我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徐氏对我越发疼爱，甚至把送进宫给娘娘的新年礼物，大大方方的为我留出一份。我受宠若惊，但却十分享受这种富贵荣华的生活，比起之前的日子实在好得太多太多。米虫能追求什么？不就这些吗。不忘推说自己不懂礼仪，硬生生拒绝了她带我入宫见识一番的美意。
哎，不是我不想见识下紫禁城的繁华风貌，大清帝国的盛世豪庭。谁叫徐氏要带我去景仁宫参拜惠妃娘娘呢？开玩笑，我宁可去拜良妃！好歹人家老八扑腾到康熙末年。历史再差我也知道惠妃是大阿哥的娘，明珠都倒台了，大阿哥眼瞅着圈禁了，还扯啥呀！雍正是出了名的冷酷狠绝，为了小命就得和失败者们保持距离，坚守正确的政治立场，眼下嘛，避嫌为好。却也因此找到了纳喇大人飞黄腾达的原因，他和惠妃、明珠以及英年早逝的纳兰性德是远亲，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据说当年纳喇一心攀附权势，“皇天不负贪心人”终于从族谱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厚脸皮倒贴给人家才认下的亲戚。天啊，多么不幸的血缘关系，要是能和四阿哥扯上关系就好了。
徐氏善解人意，并没勉强，白玉娇却特地跑来说了句我傻。我付之一笑，低头接着陶冶情操——绣我的水鸭子了。
转过年，2月的一天，我正在书房和毛笔宣纸做斗争，却见秀莲气喘吁吁的跑来寻我，说白玉娇病危。
“啊！？”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我在做梦，就是秀莲在做梦。白玉娇连着月余比练武之人都要体力充沛、精神百倍，怎么可能病危？
“大小姐，是真的，您快起看看吧！晚了，晚了兴许就见不到了……”秀莲含泪答着。
我赶紧放下毛笔，满腹狐疑的与秀莲回到西跨院。走进白玉娇的房间，正见她虚脱地倒在床上，徐氏、完颜氏、李氏皆围在床边抹着眼泪。
“郎中吗？怎么说？”我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白玉娇，问向桌旁开方子的中年男人。
“李郎中说，说，呜呜……李郎中说妹妹天生身子柔弱，又操劳过度，挖空了身子才会这样的。都怪我，都怪我把家里的琐事推给妹妹去照管。呜呜……”郎中还没开口，就传来了徐氏深感自责的哽咽声。
白玉娇强动了动手指，碰碰我的手，嘴巴一张一合似有话要说。我找个理由把满屋里人全撵了出去，坐在床边反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上却挂着安抚的笑容。
“雪凝，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你，娘放心不下你，你，你要小心，处处小心。”微弱的声音从干涸的双唇中飘出，若非白雪凝自幼习武，耳聪目明，换作常人，怕是无法听清。
我眼眶湿润了，动情地说：“娘，不要胡说，你会没事的！我陪着你，雪凝陪着你。”
白玉娇默默淌着眼泪，轻声问道：“你是雪凝，是娘的雪凝，对吗？”
“对！我是雪凝，娘的雪凝！”
白玉娇深吸一口气，努力从怀里掏出一支折断的玉簪，紧紧扣在我的手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了我一句。
我一惊，心脏漏跳了半拍，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白玉娇说完便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我回过神来慌忙喊郎中进来。郎中诊脉后说白玉娇只是虚弱过度晕了过去，暂无性命之忧，劝我宽心。
奈何一想到白玉娇刚才的话——“交给你爹，你爹，你爹是……”心又乱了起来。徐氏见我脸色不好，忙让百灵扶我回房休息。我拒绝不掉，心中有事，便脚步虚乏的随百灵离开了。
许多年后，偶一日对月独酌，在记忆中翻出了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那时，我早已不再相信人心，相信情意——无论如何，幸福与我都是件奢侈品……
白玉娇的病来得古怪，陆陆续续看了不少郎中，甚至请来了御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她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被秀莲扶着坐起身吃药；坏的时候昏昏欲睡，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苦熬了几天，白玉娇的大限还是到了。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遭，阴沉沉的刮着北风，偏偏就是不下雪。我到的时候，纳喇为首的一家人都在。白玉娇披头散发地倒在床上，形如枯骨，面若死灰，完全没了昔日艳丽的光彩。见我坐到床边，她的眼睛忽然一亮，亮的空冥，没有灵魂。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坐起来抓住我的衣领，大吼着：“你是谁？！你是谁？”然后发疯似的嚎啕大哭，“你们把雪凝还给我！还给我！！！”
纳喇一把从白玉娇手中抢过受惊过度的我，口中嚷着：“疯了，疯了，快来人呢！”众人刚要上前按住不能自持的白玉娇，岂料白玉娇嗝了一声，重重倒回了床上……
纳喇抱着我，口中不断安慰着，可我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听不到外界的噪音。眼泪泉涌般喷流出来，我挣扎着冲向白玉娇的遗体旁，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是的，她知道，母女连心，她早就知道我不是从前的白雪凝，早就知道我根本不是白雪凝……
守灵时，我不许任何人打扰，披麻戴孝独自跪在灵堂为白玉娇守了3天3夜。我无法领会自己对白玉娇的真正感情，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我曾经不耻，为我鄙视的□□女人早已在心里扎下了根，深深的，一碰会疼，很疼很疼。
之后的下葬，纳喇对白玉娇厚待有加。难过之余，没有按妾室的身份草草安葬，而是高出许多，用足以媲美正妻的仪式风风光光地厚葬了她。我木然的看着一大群人在自己面前卖力表演，不置一词。或许纳喇永远不会晓得，白玉娇根本不稀罕这些，不稀罕他生前死后给与的一切。
随着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回府后，我便收拾了行礼，可“慈父”纳喇和若干了“慈母”怎肯让我离开。纳喇把我叫到花厅，劝慰了许久，徐氏抽泣着说我如她亲生，要把我过继到自己房里，好生抚养。完颜氏和李氏也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哭得惨烈。我冷眼旁观，心也跟着越来越凉。虽不清楚原因，但我已然了解，自己的存在就是白玉娇的催命符。
纳喇不忘问及我的意见，见我漠然的站在原地，只当我是伤心过度，摇头叹息中将我过继给了正妻徐氏。家庭博弈的必然结果，意料之中，我冷笑，或者还有我不知道的，但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就凭我欧阳芷嫣成年人的智慧，和白雪凝的一身功夫。
不到十天，秀莲死了；然后，为白玉娇瞧病的李郎中在家自焚了；一个月后，徐氏长眠不醒，只留一口气在；又过了一个月，完颜氏疯了……纳喇府里的风向标又变了。平日不得宠的李氏俨然以正妻主母自居，对下人颐指气使，好不气派。
我淡淡一笑，懂得隐忍的女人果然最可怕。不过，谅在你没有害人之举，姑且放你一马。府里连遭变故，纳喇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胡茬横生，下巴也变尖了。我有点自责，怎么说他始终待我不错。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人生最是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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