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死生早有天注定（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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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于别人来说，是享受明媚阳光，享受万物复苏的恋爱季节；于我，则是重返战场，新的征程的开始。
康熙传下话，为我再次派遣任务，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重新赢得了帝王的信任，但至少比呆在吃斋念佛的苏麻喇姑身边强上许多，不必像兔子一样成天吃素吃到红眼，不必听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的佛经，任务之余还有机会出宫走走，不用成天点头哈腰的奴颜媚骨而活，安全因素排除在外，也算潇洒了！
临行前，苏麻喇姑把我召到佛堂叙话，明里暗里的好一番提点，见我打马虎眼，索性挑明了说只要我肯归于宁静，她可以和康熙说情把我留在身边。
“嬷嬷，”我俯身跪地，“嬷嬷对雪凝的教诲，雪凝没齿难忘，大恩大德更是无以为报，但……”
“雪凝！”苏麻喇姑打断我，站起身来长叹一声，“不必说了，嬷嬷明白。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丫头，你去吧！嬷嬷会为你留好房间，等你回来！”
鼻子一酸，竟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重重磕下头，我不知如何感激这份厚爱。
“好歹也算跟过嬷嬷，嬷嬷最后送你一句——凡事莫出头，莫强求，随缘聚散，化戾气为祥和。”
“雪凝谨遵嬷嬷教诲！”
抬起头来，正望进苏麻喇姑一池死水般沉寂的双眼，那里面，是我不懂的慈悲，亦如佛主，遥远，不可亵渎……
“原罪”、“痴儿”……依稀听得喃喃自语声渐渐远去，在香气缭绕中，我分明看到了月夜寒冰，漫天红雪，白衣翩然的迷离倩影……胸口一紧，莫名的刺痛让我回过神来，冰冷的佛堂内，早已仅剩下我一人。
合上眼，自嘲的笑笑，红雪？美人？竟有如此错觉，我果然资质驽钝，与佛无缘。爬起身赶回房收拾行囊，对苏麻喇姑打哈哈就算了，对老康可是半点怠慢不得！尤其，作为我“复出”后的第一项任务，我很重视成果。
从李德全手里接下任务时，我还有些兴奋，当看到内容时，心却冷得掉进冰窟。这是一份用朱砂写的名单，红得刺眼，让我想起了那不切实际的漫天红雪，轻描淡写勾画出的每一笔，都代表着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康熙第一次派给我刺杀任务，于我，不能不去颤抖。
“纳喇氏，纳喇氏？！”见我久不接旨，李德全耐不住性子唤了两声。
“奴婢在。”收回心神，我小心的折好名单，双手呈着，跪地接旨。
李德全本是不置一词，不知为何多嘴提醒了一句谨慎办差，我想他原意是要我珍惜机会，忙福身谢过。康熙身边的这群人精啊，不可靠近，不可小觑，更不可得罪。
名单上的暗杀对象数量不多，仅有7人，却遍布天南海北，北至蒙古，南到江浙，西起藏边，东抵渤海……这让我产生了归期无期的想法，总觉得老康把任务分解给几个刺客一起去做会更好，至少在效率上有所体现。揣测不明圣意，一心翻盘的我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期间免不得和紫烟、飒小聚片刻，对紫烟多是应付，也有隐隐的试探，谁叫咱没好命穿成兆佳氏呢！对飒则多是叮嘱，真心实意，从他自己，到十三，再到紫烟，无所遗漏。飒见我一本正经，亦猜到了任务艰巨，便提议再想办法陪我走上一遭。我婉拒，我不想十三难做，更不愿利用飒。把他独自留在紫禁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与我东奔西跑的，早晚会暴露了自己，到时候，纵使老四有心袒护，也不会庇荫一个天地会的叛党。
合理规避风险，减少损害到最低，才符合现代人的逻辑。
“去，去看看十三爷？”飒问，低着头。不知何时起，提起十三时，他有意无意回避起我的视线。
“嗯。”我点头。飒“哦”了一声，再没了动静。我撇嘴，顶讨厌他这点的，话说一半，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少了男子汉当有的豪爽气概！再没心思闲话家常，几句话打发了出去。偶也会想，这样对飒很不公，甚至残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放眼天下，一心为我不求回报，还能被我指挥得团团转的，也只有他了。
出宫当日，苏麻喇姑遣贴身侍女送来一串念珠，我识得此物是老太太的随身之物，每日念经礼佛不离左右，自是不敢怠慢，见死活推脱不掉，方小心翼翼收下，许下返京之日奉还的诺言。心中汗颜，临别不去拜会前主子，反倒让主子惦念的，当今天下，八成也就我一个了。
十三那里当然是必须去的，否则我的一切努力都没了意义。巧不巧的还遇到老四，即使我飞檐走壁，仍躲之不及。当石子迎面飞来时，我在犹豫中选择了被击中，只是稍微向侧抬高身体，让直击面门的石子打在了肩膀上，然后呲牙咧嘴的踉跄落地，已满足皇子弹无虚发的虚荣。
十三喊了声“四哥”，快速挡在我身前，老四见来人是我，嗤之以鼻，起身拂袖而去。我小哼哼一句，顺势倒进了十三的怀里，不让他去追老四。十三无奈，只得顺着我意，毕竟他也知道，眼前又是分离。
那种心情很奇怪，在宫里被众人监视，和十三亦是相见无从，更要步步为营，但心里总是踏实的；不比要出去做任务，是自由自在的，心却悬在半空，尤其是这次，竟要杀些不相干的人，我的确没有把握……
万恶的妇人之仁！！！
聪明如十三，自然猜出了此次任务非比寻常，或者说以他对老康的了解，也能算计到些皮毛。只是他不问，我也不能明说，这见不得光的工作，真不好做！
温存过后，我不敢多耽搁，连夜离开了京城，一路向北，三日后，到达了蒙边小镇，一边感受着满蒙汉交融的独特文化，一边寻找着我的猎物。
小镇不大，是南北客商的休憩之处，久而久之，发展成小型贸易中心，颇为繁华。对于陌生面孔，镇民们见惯不怪，我笑笑，倒是方便了行事。而目标人物正是这一带有名的商贾巨富，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很详细，谈不上为富不仁，却也不是乐善好施之人。
眉头一蹙，若是大奸大恶之徒，我还能说服自己，可如今，哎！如此磨蹭了两天，待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手时，却传来了那人夜里突发疾病身故的消息。上天帮我？望着窗外长长的出殡队伍，我只能质疑，听着坊间疫症不可停棺的传闻，更是如此。可面对哭天抢地的一家人，在府里转了几个来回的我，也只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者答案我能在下一个目标里找到。于是不在多想，策马扬鞭直奔藏边。
然后，同样的贸易小镇，同样的富商巨贾，在我抵达的当晚暴毙而亡……站在漫天飞扬的纸钱雨里，我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怀疑——有人在暗中助我，只是不知这份恩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能够探知此次任务的人，必然来自宫廷……我一个激灵坐起身体，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握紧双拳，好心也罢，歹念也好，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略一思索，决定堵上一把，更改原定计划，放弃江南，横穿大陆直奔渤海边，即便是最为愚蠢的守株待兔，我也要与“恩公”会上一会。
转眼间春去夏至，待我风雨无阻的赶到渤海边时，已进6月，海风咸湿拂过脸颊，缓解着一路的燥热。展开怀抱，贪婪的汲取着海洋的气息，不管我的选择是否正确，而今已没了退路——相机而动，后发制人，是我唯一的机会。
等待的滋味是痛苦的，它会打磨掉生命的光滑，让人在焦躁中想入非非。我开始没了伊始的自信，怕对方参透我的意思，不肯主动跌入陷阱；更怕耽误了回宫的时日，得不偿失。
我甚至有在百无聊赖中揣测起这次刺杀任务的真意——帝王的真意。这是杀手的禁忌，以拿钱办事，不问缘由为职业道德的最大禁忌。
未曾“拜访”到的身在江南的三人，细一打听也可知晓，和其余几人一样，都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多年来从事贸易买卖，而暴毙之后，都草草敛葬，吹着碗中的茶叶末子，也许我找到原因了。自古政治与经济就是密不可分的双生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说法太抽象，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可否认的是任何政治势力的形成都需要财阀的资助，试想一下屯兵起义，南征北战……哪项不需要银子？那么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他们不肯退出历史舞台，只能由他人帮忙离开了……帝王的气量，其实，与他们统治的万里江山相比，都是很小的……
在痛苦的煎熬了半个月后，期盼已久的黑衣人终于出现了，彼时，我正坐在房顶上“赏月”。那快似闪电的身手让我一怔，记忆回到了两年前，沧州郊外，血流成河的一幕……
下意思打了个寒战，若非骑虎难下，我一定掉头就跑！深吸一口气，跳下屋檐，尾随那人而去。
那人亦知有人跟踪，却不想与我过招，暗自加快了脚步，可惜他不清楚我是曾一诺培养出的一等一轻功高手，在脚程上，有绝对的自信。那人很快意识到了这点，遂改变方向，引我至城外。
习惯性的扫视四周，不禁呲牙——乱葬岗，不寒而栗的感觉急速笼罩了我的全身。我抽出长鞭壮胆，本想模仿大侠们说一番豪言壮语，不待开口，那人已架起钢刀率先攻来。
闪身将将躲过，长鞭一挥，反守为攻。迎着月光，银蛇与白影紧紧死死纠缠在了一起，阴风阵阵，附和着一场并不惊心动魄的对决。
几招过后，虚实未明，但我已知来人不想杀我，便不错时机的问起他的来路。那人不答，却在攻势上越显凌厉，鞭法非我所长，我自知不敌，正思索如何克敌，那人忽然虚晃一下，反手点住了我的穴道。
我暗叫不妙，却无力回天。在我警觉的敌视下，那人的面纱微微掀动，似在微笑，随后传来一个很闷的声音，“骨骼清奇，杀之可惜，好自为之吧！”
待我想明白自己听到的是腹语时，那人早已消失在夜色里，除了震惊，余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恐惧……唯不知这份恐惧来自幽冥鬼火的乱葬岗，还是那份无形是肃杀之气，或者是前途渺茫的宫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死生早有天注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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