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死生早有天注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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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慵懒的收拾着行李，心不在焉。大雪封山，被迫与世隔绝的日子几乎害我成为了野人，无处梳洗更衣不说，还要吃着半生不熟的食物充饥，稍一离开火堆，就冻得哆哆嗦嗦，物质条件恶劣到了极点。
可即使这样，心，却是宁静的，如远山白雪一样，沉寂安详，这是在苏麻喇姑身边都无法感受到的境界。
手下一顿，不是磨洋工，是的的确确萌生了不想下山的念头，不想再回到那个步步为营的金丝牢笼里。
“雪凝，还没收拾完吗？时间很紧，我们得在天黑前下山的！”
“啊，就来！”应付着绑好木盒，讪笑道：“你说苏麻喇姑当真肯吃吗？她吃了那么多年素了，这水草可是千真万确的活物哦！”
“重要的是，我们平安带回了水草。”
我一愣，直觉告诉我，飒话中有话，正想追问，飒又忙不迭的催我。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试着和飒探讨有关水草、寒潭的话题，他就会找各种理由岔开。于是，我只好在沉默中一次次接受他的运功治疗。说来也怪，无意触碰飒手腕时，发现他的脉象平和有力，丝毫没有收到寒毒的侵袭。而我却寒毒入体，遍走奇经八脉，纵然女体属阴，飒之前服了积聚火毒的参炽丸，也不至于有如此差异吧！难道几年没见，他的功力有如此精进？
“又在想何事？”飒见我迟疑，蹲下身亲自收拾。
“没有！”无名火顿时腾起，明知不该发脾气，却无法压抑。
沉默了一瞬，哑声道谢，斩断了全部贪念……
站起身，向往常一样，潇洒的走在前面，平凡的生活太过安逸，是我早已抛弃的选择，如今，也该回归我的生活轨迹了。
打开门，寒风呼啸而入，我猛打了个寒战，小半个月困在屋里，偶一出来，真的相当不适应。
飒冲上前来，长臂一横，挡住了住我的眼睛，“小心雪盲。”他道，关心一如往日，平淡而真切，可我的心，却不会再因此而颤抖。
在飒的坚持下，白巾覆上了我的眼睛，阻隔了纯白光鲜的世界，我抱紧身前的男人，想象着林海雪原中翱翔的白雕，那是最为靓丽的风景，为冰天雪地注入了生机。
飒很聪明，不可否认，他竟然能凭空想象，因地制宜的制作了简易的雪板，载着我，在没过大腿的雪海上飞速滑行。飒说我们的马匹因受不得骤然而来的寒冷而冻死，后来，在雪最大的几天，他也没法出门去找打猎，便烤了马肉来吃。我还清楚的记得，为了生存啃食马肉的情节，那种很腥微涩的味道，在口中徘徊不去，难以下咽。
深吸一口气，又大大咬了一口，然后囫囵吞枣的强咽了下去。人类，果然是假慈悲的动物，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忘恩负义不过是基本，连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朋友，都难逃盘中餐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寒冷迫使我抱紧了身前的男人，静静聆听着北风呼啸中坚强有力的心跳，竟有了些许的睡意，人终究是贪图安逸的，即使在如此危险的时刻。
打足十二分精神，暗暗闭目运功，以保体温。可即便如此，熬到山下时，双手双脚也已冻硬，日薄西山，大地上返凉气，又是一番煎熬。我再次审视，利用苏麻喇姑翻身，重新赢回康熙的信任，这步险棋，到底值与不值。
考虑到我的身体，飒希望在山下的村子里多呆几日，彻底养好后再上路回京。可大雪封山已耽误了许多时日，加之白色水草如同普通植物一样逐渐枯萎，思来想去，终不敢耽搁，去镇上买了新马，匆匆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天寒地冻的，即使一路快马加鞭，待回到宫里时，也是第三天傍晚。来不及换下一身短打，更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和疲惫，我风尘仆仆的前去拜见康熙，献上来自北国的极寒盛品。
仔细端详着木盒内的白色水草，一双龙目微微发光，显然老康也震惊于传说中的奇药至宝。
“启禀皇上，山中骤降暴雪，奴婢被困其中，故而耽误了时日，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抬起头，重新打量了我一番，我不敢怠慢，谦卑的垂下眼帘，许久，才听得他道：“姑娘家，风里雪里的，确实不易，你且下去收拾下吧，这几天不用伺候了。”
“谢皇上恩典。”重重磕下头，心中却越发没底，老康到底是什么意思？
退出大殿，心中还在合计，转念一想，好歹是熬过了一关，目前应把安全放在第一。于是绕起大圈子，务求在更多人的目送下回到了慈宁宫里，然后，不得不在“舆论压力”下，第一时间拜见了苏麻喇姑——我依然需要这棵大树的庇荫。
出乎意料的是苏麻喇姑闭门不见，还传出话来，说我带回的水草也不会吃的，更是命人把我架入佛堂不眠不休的诵经理佛。
我憋闷，老太太没白活这么多年，幺蛾子就是多，满脑袋阿弥陀佛！哎，佛主要是顶用，你也就不能病得床上打滚了！腹诽归腹诽，表面上还得乖乖照做。
在苏麻喇姑身边当差，想不想的都会对佛堂了如指掌，所以，在这里，我依然可以做到该吃吃，该睡睡，可此时，心有旁骛——飒怎样了？
回京后，飒便和我分开了，我直奔紫禁城，而他去了十三的府邸，按他的说法，是十三派他离宫的，归来也需在经过十三，我想也有道理，便没多问，可如今静下来一想，却有些坐立不安。
十三一个无封号的皇子，哪里有这般权利，能够安排宫中守备？除非十三去求了……可他心思缜密，又怎会帮助一向不被待见的我呢？太多问题萦绕心底，好像一回到皇宫里，我就会不自觉的变得敏感，变得深邃……遥望窗外，清雪纷飞，美则美矣却缺少豪情和霸气，长嘘口气，还是长白山的雪好啊，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苏麻喇姑这一关，便是整整三天，虽然我很会“自力更生”，好吃好喝的招呼着自己来调养身体，却也因不便行动而封锁了消息。我相信宅心仁厚的苏麻喇姑不会害我，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她与康熙进行的某种博弈？
不解。我只知道待我“重见天日”之时，慈宁宫里风平浪静，飒也顺利回到工作岗位，唯一的问题似乎是老太太死活不肯吃白色水草，于是，劝说苏麻喇姑治病，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的第一项工作。
老太太执拗，当然不依，我只能像作政府工作报告一样，复述着御医们乏味的嘱托。
终于，腻烦了的苏麻喇姑有了反应，她放下念珠，平静的看着我，“雪凝，嬷嬷说过了，救得了人救不了命！嬷嬷早有归心，此生已矣。”
“蝼蚁尚且惜命，嬷嬷何故轻生？”与苏麻喇姑越近，越会深刻感受到她对生命诡异态度，不是佛主所说的慈悲，而是淡漠，是无所谓，仿佛死生真的是轮回必修。
苏麻喇姑示意我打开窗户，望向屋外的薄雪，问起我的感想，老实说，见识过了银装素裹长白山，皇宫里的雪真就不像雪了，遍布着足迹和其他人为的气息，覆着淡淡的俗世微尘，有点肮脏。
但，我能说的只有美。
苏麻喇姑起身回到内室，临行前留下一句话，是真理，却也是我无法相信的一句话，她说，“皇宫里，没有东西是美的。”
苏麻喇姑最终也没有吃下白色水草，几经辗转，被康熙孝敬给了太后，老太后美得和什么似的，虽然吃了后P用没有，还是乐呵的给了我丰厚赏赐，原来，一切都是形式主义。
这期间，和飒小聚了几次，也常常和紫烟碰面，唯一奇怪的是一直没有见到十三的影子，问起飒，他解释说是被老四给关了“禁闭”。我一吐舌头，蛮有可能的，老四待十三可是如兄更如父的。
但直到年前的祭祀大典，十三也没有露面，我开始不安，开始担心，开始胡思乱想……
终于，三十那晚，各府的皇亲国戚按祖例在宫里吃年夜饭时，我远远的看到了十三，如同镌刻在记忆力的身影，挺直着背脊，坚强有力，只是脚步却有些不稳，好像是腿不太方便。
纵使灯火通明，我隐在暗处，也很难看清，思来想去，还得找飒去打听。飒避讳不已，见我执意，才支支吾吾的解释说十三骑马不小心跌伤了，因怕我担心，才一直隐瞒的。
我沉默，十三的骑术，我信得过。但见飒信誓旦旦的，心中又犯起嘀咕，许是逐风冻死在山上，十三不能适应新换的坐骑也未可知呢！
但无论如何，心中多了一份挂念，十三识大体，更不是无病呻吟之辈，大过年的如此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定是伤得很重的。飒善解人意，主动提说帮我去暗中照顾十三，我点点头，老康依旧派人把我盯死，想溜出宫去谈何容易？况且飒与十三走得近些，也是我乐见的，毕竟老四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风向标。
有了飒的帮助，我和十三恢复了联系，想来，康熙为了避免我们间的藕断丝连，对他也是有所制约的。十三时常托飒给我带些小玩意，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伤病，我不免担心，“鹤膝风”三个字快速在脑海中闪过，难道十三年纪轻轻的，只因一次意外堕马，就落下这样的病根，折磨了他的大半生？
飒见我蹙眉不语，亦猜出大概，宽慰我十三的腿见好云云。我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鹤膝风是经络气血亏损，风邪外袭，阴寒凝滞而成，而十三正值血气方刚，怎会奇寒入体，无可挽救？
如此一想，心里踏实了许多。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慢慢养吧！果然，出了十五，十三的腿脚利落了许多，我也因此放下心来，在北风中静静等待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死生早有天注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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