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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遗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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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抉,她睁大着眼,眼眶是干净的,风抉,你跟来地狱,又能改变什么呢,风抉阿风抉,她又开始闪现出鬼橘的笑意,然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冰冷以外的,凄凉,终究,已经毁灭了,你亲手送出了一刀沉沦地狱的魔的伤口,你不明白吗?从那个时候起,子埙,已经注定要成魔了,已经,不可救药的,注定了。
黑夜很安静,病房里静默的像坟墓,不管是神或魔,至少,都是有坟墓的。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他咯血的一幕,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识,她已经直直的坐起来,静静的拔掉了手上所有的管子,血一下子溅出来,在白色的床单上四散炸成恐怖的血团,她一项怕痛,什么时候开始,却连这根神经似乎也已经被封闭了。
她像一抹幽魂,安静的,走出自己的房门,走出过道,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可是她又很清楚自己在走向哪里,廊上很黑,昏黄的灯应该使她感到恐惧的,然而她的恐惧的神经也已经封闭了,她出于直觉懂得回避生人的气味,有值班护士偶尔匆匆走过的时候,她总是机械的,却反应迅速的能找到适当的屏蔽或角落躲起来,是的,她已经能感觉出生人的气味是不同的,她弯起嘴角,她的身上,已经开始消失这种气味,所以,她才能躲得先知先觉,隐藏的毫不费力。
她就这样直直的走向风抉的病房。
她看着他,深沉的,专注的看着,他的脸色是死灰般的惨白,他的眉皱的很紧,嘴角有干涸的血迹,干净的白色床单上也布满了已经黯淡成黑色的血渍,她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拨开他脸上浸透汗水的发,端详着他的脸。
他的眼睛毫无预警的睁开,直直的看着她,她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甚至对他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风诀,她没有唤出声,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心脏揪扯成一团,痛,他看她,眼神中折射着强烈的痛苦,热切的,执著的看,她却平静异常,透过他痛极却温柔如昔的眸子,看着的,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场妖艳的碰触,注定了的,万劫不复。
他蜷起身子,因剧烈的疼痛而再度呕出心血,她安静的,甚至略带了一点怜悯的注视着他,轻轻的,抚了一抚他冰凉汗湿的额。
她的突如其来的温柔并没有使风抉感到快乐,相反,他在强烈的痛楚中明白的预感着一件他深刻恐惧的事,他浑身冰冷,绝望的扯住她的衣袖,她安静的任他拉着,然而这安静却使他的绝望和恐惧更深,他宁可她还是在火场里有着激烈情绪的女子,而她这样的安静着,他知道,他最怕成为现实的预感而今在分秒内就要发生了。
“恨…我….”他咬牙,抓住心口的手灰白,痛得几乎滚下床来,她轻轻的扶住他,声音很不真实,幽冷却又平静,“我不恨你”,她的声音轻软,甚至带着一丝温柔,他却如同被五雷轰顶,扯住她的衣袖剧烈的喘息,却在呼吸的震动间带出血,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用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安静温柔的目光定定凝视了他三秒,而后怜惜似的再拍了拍他的背,神情平板的起身向外走,“别跟我来地狱,别跟来,我不恨你,风抉”她声音如同夏夜里的金玲一般动听,带着三分清冷,三分温柔,和三分恬淡。她神色很平和,平和的——不带一丝生的气息。
“不…”他控制不住的大吼,痛得大口大口吐出鲜血,不要这样,不能这样,他重重跌下床,鲜血迅速晕染得到处都是,他趴在地上,拼命吸气,却仍然止不住一阵阵死亡般的晕眩呕吐,他想说话,他一定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开不了口,他捂住心口的手泛着死灰般清冷的色泽,骨节完全突出在消瘦的十指下,他的整个人蜷缩在四处散漫的血污里,触目惊心的近乎凄凉可怖。
素峰听到声响急急得从办公室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他冲过去一把抱起风抉,心酸的几乎让泪水夺眶而出,他居然可以这样轻易的抱起这个以前甚至高过他半个头的男子,愤怒和酸涩让他极端痛恨厌恶的看着眼前索命的女鬼,“你一定要逼死他是不是,你是魔鬼,聂子埙,你是我见过血腥的魔鬼。”
不,不是,不是,濒临疯狂的风抉听到素峰的口不择言,绝望更甚,他想开口叫素峰闭嘴,可是他一开口除了鲜血还是鲜血,他晕眩的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在高速旋转,甚至连伸手抓住素峰衣襟的力气都流失了。而这看在素峰的眼中,更是痛得承受不住,“你满意吗?满意吗?你报复的好,你折磨得好,聂子埙,你是鬼,是个真正的鬼,当年你对张尧椹做的一切,你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我那时就应该知道,你是鬼,是个彻底的恶鬼”
不,风抉心底最后一根弦断了,素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子埙,子埙,你不能,你不能,他拼命想发出声音,拼命想睁开眼睛阻止将要发生的事,他勉强到极致,却只能自崩溃的呕吐中吐出模糊到几乎不可辨的音节:“别...不..能...”更多的血不受控制的冲出他的喉口,让他几乎堕回昏迷的黑暗中,可是,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那即将发生的事发生,他还在妄图阻止,不。
素峰说完这一句,就呆在了那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子埙本来漠然且平静的脸色在听到张尧椹这三个字时终于微微有些改变,是,那可能是她今生做过最恶毒的事,诱惑一个好端端的人染上毒瘾,然后万劫不复,不过,她从来不曾后悔。
她的脸色一变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她用很轻,很轻,很轻的声音看着素峰道:“别让我看不起你,好歹,你也帮我做一件事”她转过头,走出去,一步,两步,三步...
“不...”在素峰怀里的风抉,因绝望而力竭的发出了一声惨喝。
子埙回过头,笑了,“记住,我不恨你,真的,不恨,所以,别白费力气了”她的声音除了清冷,居然,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惜,是,怜惜,然后,她像个破掉的布偶,在素峰和闻声赶到的众多人的面前,直直的,轻飘飘得倒了下来。
——嘴角,含笑,令人遍体生寒的微笑。
她还是可以和苏苏一样,换一种方式脱离她们被预言的命运,她输了,却和苏苏一样,决不受摆布。
风抉忽然发疯般的嘶声挣扎起来,还没有从惊骇中回神的素峰抱住盲目疯狂挣扎的风抉,在所有回过神后匆匆赶过来帮忙的专业人员协助下,勉强制住了风抉,在他如同疯狂的挣扎中,替他注射了大剂量的镇静剂,然后再一步赶到子埙面前,惊慌失措的抱起她。
没有心跳。
他震骇的愣了两秒,然后几乎是咆哮着叫人立刻准备急救室,一片狼藉的混乱中,他看到她的双手静脉血管一直在滴着血,他又是一愣,她,这么粗鲁的扯断那些输液管,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痛,他忽然想到她倒下前的话。
“别让我看不起你,帮我做一件事”,猛然回串的记忆让他惊骇而痛苦的望着她,她就这样安静的,好像是睡着了,“找个人封印我,永世不要让我超生”他跌坐下来,四周围是急切的人拉扯他推搡他的声音,他在极度的失态下回神,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的接近已经被人摆上急救床的子埙。
魔——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