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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诊 ...

  •   曾经,我也很介意自己是谁,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介意自己谁都不是。可是,我是谁真有那么重要吗?其实我过得开心,好好地享受我生于世上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吧。如果我活在世上这数也无法数清的日子都执着于谁是我我是谁的问题里,那我岂不是一早就被这些问题淹没了?算了,我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一样活得潇洒自在,又有何不好?
      那个男孩一定被我吓到了,要不他也不用好几天不出来了。只可怜我一个人盯着那早晚两次的炊烟升起,在空中幻化成不同的形状,萦绕在小屋的周围,然后再渐渐变浅变浅,融入那袅袅的山岚中。没过几天,山岚日渐加重,要不是看惯了那屋子,否则在这浓浓的山岚中根本看不出前面那么近的地方居然有一座房子。
      如今,春意日浓,蒙蒙细雨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山间总是笼罩在一片湿气之中。走在这山间小路上的人都得分外小心。要不然得再走七八里路才会再有人家的地方摔上那么一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牛大婶,这几天真的麻烦你了,要不是我家婆婆忽然病了,也不用麻烦陪我走上这一天一夜的路了。”山岚之中,有女人声传来。
      “苏大娘,你跟我客什么气呢!你我都十几年邻居了,现在你婆婆突然病了,你又有了身孕,这一天的山路我又怎么放心让你自个儿走呢?反正我家小牛和你家小莫也是半个大人了,让他们当一回当家他们可是求之不得呢!来,这里下坡,小心一点。”
      山中的两个女人渐渐走到我面前的小路上来了,只见她们都像山下的妇人一般穿戴,身上皆是粗衣,不过并没有磨破,生活应该会比那两个吃草的师徒来得要好一些吧。一个女人圆润丰满,衣服都是紧紧裹在身上,显出了腰间叠起的两圈肉,右手扶着另外一个大腹便便的看上去年轻一点的女人,想必,那个就是她说有身孕的苏大娘了。
      “牛大婶,我们倒不如先在这里歇一歇脚吧,反正我们黄昏前到山下的小村就不愁找不到我相公了。”
      那个苏大娘也蛮细心的,牛大婶就这样扶她走了一段下坡路,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了,要是真不休息一下,都不知道会不会下到半山腰时要累得要把那苏大娘活生生的压倒。
      “好好,反正我们该赶的路都赶好了。也不急于那一时半刻的。”说着,她们两人便挑了一块稍微干一点的石头坐了下来,那牛大婶继续说,“你婆婆本来只是染了小小的风寒,可是现在的天时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小病变大病,你这次过来为你婆婆请大夫,就顺便让你那口子也一同回去吧。这样,你可以在家里好生歇着,算算日子,你也快要临盆了,就不要四处走动了。”
      “谢谢牛大婶。我想,等我婆婆好了,相公就可以再到外面做事了,不一定要在家陪着我,反正,有苏莫在,我应该可以应付过来的。”
      “哎,我说呀,再怎么样懂事,苏莫始终是男子,你叫他怎样照顾你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娘亲?再跟你相公说说吧,你老爱这样,把自己累坏就不好了。”
      “牛大婶你真好!谢谢你的关心。”
      “大家邻居一场,守望相助很应该的。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一定一定要跟我说啊。”
      “牛大婶,我们苏家能有你这样好的邻居真是三生有幸了。”说着,苏大娘亲切地握着牛大婶的手。
      “与你那口子见面了再来撒娇也不迟,我可不受这一套!”说完牛大婶拍拍苏大娘的手,转过头看着山脚。似乎她这样看就可以把山下苏大娘的相公看上来一般,免得这苏大娘再来撒她的娇。
      “牛大婶——喔——喔——”
      “别再撒娇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不,不是的……”苏大娘艰难的话似乎是从牙逢里挤出来一般。
      “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我,我羊水破了,孩子快要出生了——”
      牛大婶看看那原本干爽的石头,如今已经湿了一大片,知道事情刻不容缓,:“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到哪找稳婆啊?”
      “牛大婶,你可以帮我吗?”苏大娘的脸扭曲着,双手捂着肚子,整个卷曲在石上,靠在牛大婶身边,勉强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我?我虽然也生了三个娃,可是每一次都痛得我死去活来的,而且都有稳婆在场,我可从来没有帮忙接过生啊!”牛大婶慌慌张张地摆着被苏大娘握得快要发紫的左手。
      “那,那——”苏大娘气若游丝,似乎快要忍不痛苦要晕下去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哪?救命啊!这里有人快要生了,有稳婆吗?”牛大婶显然是慌了手脚,也顾不得这里是深山,就这样打开嗓子,喊了起来。
      “大婶,大婶……”
      “这里有人,有妇人要临盆了吗?”木屋里男孩的声音打断了苏大娘的呻吟声。
      “这里,就在这里!”牛大婶听到人声,马上回答。“你知道这里哪里有稳婆吗?快帮我们找一个吧!”而且似乎也冷静了一点。
      “大婶,麻烦你扶那妇人下来吧,我住在这里的,寒舍有地方可以让她临盆。而且,也不用找稳婆了,我师父是大夫,我也懂医理的,我可以接生。”
      “你,一个小毛孩的……”牛大婶有些犹豫,可是再看看自己身旁那痛得快要晕倒的女人,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苏大娘横抱起来,慢慢慢慢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去。
      “现在人命尤关我姑且信你一次。我告诉你,我们俩既没钱也没色,你不要打我们的歪主意。要是你敢欺负我们,我家大牛可不会放过你的!”
      “是是是,小弟知道。大婶你就先下来再说吧。”
      我看着牛大婶艰难地抱着苏大娘下去,觉想要笑出来,却又觉得有些无奈。如果,我不是只有月圆之夜才可以元神出壳,或许我现在也可以帮上忙吧。
      “小子,你真的懂吗?你,你双腿……”
      “大婶,是的,我双腿天生残疾,可是,这个不影响我的医术。你快点抱这位大娘进去吧,再帮我到厨房里烧热水吧。”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得让人毋庸置疑。
      “好,好,我去。苏大娘就麻烦大夫了。”牛大婶的声音一下子恭敬起来,看样子,应该是听话地去烧水了。
      生产应该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刚才苏大娘就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现在,木屋内喊声震天,而且已经持续了颇长一段时间了,还在一直叫着喊着。
      厨房顶上烟雾缭绕,牛大婶不停地把热开水往屋里端,她那薄薄的春衫被满身的大汗湿透了。
      过了不知多久,随着苏大娘声嘶力竭地一声哭喊,我听到有娃儿大哭的声音,想来,应该是生产完了。
      “哎呀,恭喜啊呀苏大娘,恭喜你喜得贵子,母子平安啊!你看看——”
      “大夫,真的辛苦你了。谢谢你啊!”苏大娘的声音几乎听也听不到。
      “不客气。两位大娘,你们要去哪里呢?如今这位大娘刚刚生产完,不宜走动,你们不嫌弃的话,请在寒舍歇一歇脚,休养一下。过几天再作打算也不迟。我师父晚上就会回来的了。”
      “大夫你客气了,只怕我们在,会打扰到你们师徒二人。我们是隔壁的水牛村来的,这位大娘的婆婆患了急病,她想到山下的归燕村找她的丈夫顺便请大夫回去看看。我见她有孕在身,便与她一道出来。本想今天就可以找到她那口子了,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出生了。现在天还没黑,我不如先下去找她那口子,等男人过来了,那一切就好办了。”
      “大娘,不急的不急的。既然是这样,你明天再去找这位大娘的相公上来,刚好可以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子。你今天忙里忙外的,也够累的。至于请大夫的事,我跟我师父说一下吧,如果他没事要忙的话,他可以去看看那位婆婆。”
      “是哦!”一下响亮的拍大腿声响了起来。“你这小毛头是——”牛大婶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硬生生地停了下,再说,“你是大夫,你师父也是大夫,如果你们愿意过去看看苏大娘的婆婆,他们一定会万分感谢的。大夫,谢谢你了!我先代他们谢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医者,父母心。”
      余大夫回来后,他们四人一起用餐。在那惯有的锅碗瓢钵声中夹杂着初生婴儿的啼哭声、娘亲温柔的呵哄声,还有牛大婶那大嗓门的说话声,让这寻常的晚餐比往常乐和和有生气多了。
      夜深,小木屋终于安静下来。我听见木门“嘎吱”的被推开,然后,那个多日不见的脸色苍白的男孩坐在他那个古怪的椅子上出来,沿着他师父为他修的弯弯的小路上正往我这边来。其实这条小路余大夫已经修好有那么几天,可是今天山岚甚重,牛大婶情急之下根本没有看到有一条这么好走的路,才笨笨的抱着苏大娘在这边顶上走一步摔一跤地来到小木屋前。如今,他沿着这路上来可谓轻而易举。
      才一会男孩就已经停在我前面了。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是上坡还是要用一定的力气的,他有些气喘。
      在我还没来得及想他半夜三更来这所为何事之前时,他用他那还略带稚嫩的声音说道:“以前,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四出寻药救人。我问他,他只告诉我‘医者,父母心’。而今天,我明白了。原来,事情就是这样一个样子。能够以自己的能力救人,是一种幸福。”
      哦,原来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找个地方倾诉一下自己的喜悦。不过也是,回想当初我长出第一片叶子的时候,我可整整兴奋了好几天,直到最后实在抵不住疲劳,倒头睡去,就连在梦里我还记得自己依旧笑得合不拢嘴。更何况这小子算是救了两苏大娘两母子迎来一个新生命。现在他说话还那么平静,自持能力可比我强不知几倍。
      我抬起头看着他,对他笑一人。只是我可不能肯定他知不知道我在对他笑。
      “我怎么那么笨跟一朵花说这事?不过——”他点上点我头上的小花苞,那指尖上的微温像一滴被我吸进体内的水滴一样马上传遍我全身,我不由得轻轻地抖了一下,正好微风划过,掩饰了我的不安。第一次,我知道了人们常说的温暖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让你由内而外的渐渐滋润你身体与心灵的感觉,就像喝一口甜甜泉水,或是被阳光晒得通体舒畅。
      我还陶醉在他指尖残留在我身上的温暖中,只见他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你应该会明白我的吧!今天,你也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唉,你的重点是要“说”而不是“听”吧。不过既然我听进去了,就算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够聪明,知道我是有灵性的花,你说过的话不是白说。
      仍然在怡然自得的他抬头看那满是繁星的夜空,上弦月那微弱的光线映照出他的侧面轮廓。第一次,我发现原来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孩其实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他的侧面线条分明,清秀的眉下是一双闪动温柔眼神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唇轻轻地抿着,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让我凝望许久,早已忘记要收回视线。
      “不早了,我回去了。”他转过脸,再看我一眼便转椅回去。
      回去吧,回去吧,我什么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我明白的。要是你不怕的话,我下个月圆夜告诉你吧!嘻嘻!我在心里偷笑,把这个男孩纳入我认识的那些小花小草的范围内。以人的说法,这,应该叫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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