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318、第三百零九章

　　晚饭是汤粉，粉是白色的，粗滑弹嘴，我加了两颗小白菜和些许猪瘦肉一块儿煮的。这是夜子郎托人去外头买的，我爱吃这个，他喜欢加酸萝卜和酱猪肉丝儿一块儿吃。一到家顾不上说话，擓着吃了两碗，小坛底儿的萝卜碎也挖干净了。溯儿吃不了太咸的，我不敢加酱油醋给她吃，只是把粉捞出来碾成米粒大小喂她。这道汤粉底汤鲜美浓郁，加了少许淀粉去腥又浓厚。我们溯儿吃了一碗，闹着又喝了半碗汤，煮过这粉的汤味道实在很特别。
　　“岐儿，还有肉丝吧？我要多吃些！”
　　夜子郎问道，端着碗往灶房里望了望，我不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我就做了一碗酱肉丝，你都吃了两碗汤粉了，再吃要发胖的。”
　　我道，夜子郎听了瞬间把碗放下了，脸色也不太好了，整个人卸了力往后靠着，只问我：
　　“这么说，等我发胖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倒不在乎这个，只是你平日也只有这样的饭量，现在夏日里吃多了容易积食，夜里醒了别吐我枕头上。”
　　我说的是真心话，夜子郎也听得认真，只是不免叹气：
　　“是热的怪恶心，从小我就讨厌吃带汤的粉面，要不是你做的好吃我才懒得吃呢。”
　　“我也不爱吃煲兔肉啊。”
　　话落，我们都笑了笑。溯儿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跟着哈哈笑了几声，夜子郎看她吃饱了便把碗筷都收拾去了。今早备的凉茶还剩小半壶，我也去把茶桶搬进来刷干净，晾干了要继续用的，人来了能喝上一杯。小溯儿跟在一边走得很慢，她不说话，知道现在没人陪她玩，我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兔子们都抱进来让她们一块玩儿，不过天热，兔子实在是太臭了。再说了，天气热，兔子也不能折腾。
　　夜子郎想的是明儿一早就走去岐山，刷完碗筷就把院子里，灶房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我到楼上把里面窗都锁上，棪子会在这儿住两天，所以我又收拾了玉儿那屋头。
　　出门前一日收着这个那个，还得给溯儿洗头洗澡，准备这两日的行李，总怕忘带了什么东西。
　　夜子郎拿了一身棉绸布的短袖短裤给溯儿穿，结果她一从水盆里爬出来就舞着水面把衣服打湿了，我知道她要挨骂了，拦不住，只能把她抓到角落里让夜子郎拿木棍打两下。我明明最厌恶置之事外的人了，如今自己有了溯儿，也成了这样的人。
　　夜子郎脾气是很好的，可他管教溯儿时我气儿都不想喘。还好是他这样的人，再来一个像我这样的，再加上溯儿，我早早归西不成问题。
　　“多少次了！打湿了衣服穿什么？不长记性！你不长记性！”
　　夜子郎气急了，怎么说溯儿就是不记得，一手举起棍子，挥到半空中了却又停了下来。溯儿早就哭得一身汗了，他也急哭了，只道：
　　“不打了，狼亲不要你了，你自己待在这儿扬水吧。”
　　夜子郎说道，直把棍子折断了往炕里扔。我也实在烦躁，溯儿再过两三月才两周，这折磨人的，现在还不会爬上爬下，等她敢拿椅子垫脚时夜子郎不是要疯了吗？
　　我不想让溯儿继续哭了，拿棉巾将她包住了，衣服湿了就湿了，房里多的是，抱回房里穿不是一样穿吗？她小手小脚的，一被大棉巾裹住就乖了，像是回到了襁褓一般，安安静静地被人抱着。
　　“不哭了，狼亲一会儿就来找你玩儿。”
　　我哄道，趁她还躺着忙给穿上了。她也机灵，穿好了衣裳开始拽我的手，还有些抽泣：
　　“爹爹，要狼亲，狼亲不要宝宝”崽子说着，又哭了起来，实在叫我心疼，我忙抱他去灶房了。
　　“别气了，两岁小孩儿就是这样，狗都不惜得和她玩儿呢。”
　　夜子郎静静地趴在桌面上，后背的汗把褐色的布料都浸湿了。我抱着溯儿顺势坐到了他身边，摸了一把他的背，小心捏起衣裳给他透了透气，他还是不愿意抬头，我只好把溯儿抱到身边坐着，侧着脑袋和他一样趴着，伸手把他的眼皮子拨开了。谁知道夜子郎使劲地把脑袋往另一边转就是不看我，我只好起身伏在他的颈边，知道几句话是哄不好了，便吻了吻他的脸颊。
　　“狼亲，狼亲”
　　溯儿下去了，屁颠屁颠地走去了另一边看他，夜子郎也不知道怎么了，睁眼看了两眼溯儿眼眶就湿润了，或许还有些生气，转头又把脑袋藏进了我肩头。我见他这幅模样简直憋笑憋的得肚子疼，偷偷给溯儿做了个羞羞脸的手势，溯儿大笑起来。夜子郎回过神才发现我们都在笑他，他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只好继续趴在桌上装死。
　　灶房这么热，我才不愿意在这儿带着，牵着溯儿出去了。过了会儿，夜子郎终于恢复正常了，挑了两身凉快点儿的衣裳邀我一同去院子里泡澡。
　　“这家伙还不困，怎么泡？”
　　我指了指溯儿，他一听忙把崽儿抱到竹围椅里了，又拿了几个玩具往布兜里放。就这样，我们在井边泡着澡，吹着林子里吹过来的风，扑簌簌地把热气吹走了，水泡热了，我就再放半桶井水，十分凉快。
　　“岐儿，谢谢你送我这个。”
　　夜子郎说道，开心地举起手腕晃手镯给溯儿看，那镯子崭新锃亮，溯儿一看就想抓。唉，原本也好好的，溯儿自己玩得开心，他这一炫耀便不得不把手镯摘给她玩儿，摘完了还回过头一副委屈地看我，直说道：
　　“等她睡着了我就藏起来。”
　　语罢，我还没说他呢，溯儿就不稀罕了，握着镯子往我头上放。夜子郎一瞧像得了什么宝物，嗖地戴回去了。
　　“急什么，送出去的东西我还会收回来不成？”
　　我笑，不禁往对面踢了一脚，那狼躲得急，却被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头发。夜子郎有些气急败坏，抓起我的两只脚便往他肩上放，还抓得很死。不过力气再大的人也怕被踢着脑袋，见我快没入水中了，夜子郎忙又放了手，我这才能在盆里坐直。
　　“狼亲，不好，不好”
　　我们闹得正兴头，谁知道溯儿竟蹬着脚爬到盆边推搡夜子郎，只见他笑道：
　　“你看，你爹爹高兴得很，我们这是在玩儿呢。”
　　我也看乐了，站起来往他脑袋上丢了棉巾，懒道：
　　“起山风了，回屋吧。”
　　夜子郎点了点头，起身把水舀菜地里去了。溯儿靠在我胸前有些困了，我怕她受风，只好站到院门里等夜子郎。放在从前我一定不会等他的吧？我在哪里，他不都是一样把该收拾的收拾了吗？可是这几日，我慢慢地察觉到夜子郎也是有怨气的，我若不等他扭头就去屋里躺下他便隐隐地不痛快。从前他也不是这样，他只一个劲儿让我回屋里去歇着，现在不说了，今晚见我还抱着溯儿在灶房里等他他便高兴得差点儿没学狗摇起尾巴，火速把四五件薄衫拧了，拿裤子拍拍手上的水渍，说道：
　　“好了。”
　　他笑着，接着又抚了抚溯儿的脑袋，不一会儿便放心地回屋了。我记性很差，关于自己的事记得最多，听说犬类是很容易被驯化的，我不敢忘了自己。我记得自己是个话多、活泼的人，现在不是了，严格来说，是有了溯儿后。
　　“臭狼，我要是说，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会生气吗…”
　　我又一次像夜子郎提出了这个高频词。夜子郎听了直皱起眉头，也不看着我回答，只是苦笑：
　　“不知道，不过这只镯子够我开心好多年了，依赖也好，真心无法割舍也好，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不明白是你还没遇见那个人，等你遇到了，你会想拼了命给他锦衣玉食，山珍海味，舍不得他难过，怕他辛苦，怕拖累他，你会放肆地去爱他，最后一样地发现，这个人不是错过了就是求不得…”
　　“岐儿，我不要做乞丐，伸手求你怜悯，求你施舍几分真心。我会学着把心系在崽子身上，系在更牢靠的地方。在这之后，才是你。”
　　夜子郎闭上了眼，两手搭在桌上时不时左右划着。人艰不拆，我抱着溯儿卧到榻上了，心知肚明夜子郎实在给自己打强心剂，不与他长篇大论了。
　　窗外一轮圆月亮得人烛火钱都省了，我看上头的月亮星子看得津津有味，夜子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捋过我的头发也编得兴致勃勃，我真的很感谢他方才冲了一遍院子，要不现在吹过来的风一定十分恶臭。我想，如果下一场大雨就好了，这样就不会乌烟瘴气了，一旦开始发臭，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
　　“下雨吧，好不好？”
　　我抬头朝天嘟囔了两声，夜子郎笑我傻，说这么热的天怎么会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