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225、第二百一十八章

　　也不知是第几春了，年夜我从来没给过他什么金银，他也只是送我些小物件。今年也是一样的，他虽偷着藏着不让我知道，我却没心思猜。
　　因为臭狼的话，我都有些愧疚了，忙借口要回屋看女儿，其实是回去找送给他的东西。
　　女儿小，臭狼又喜欢往屋里放些有的没的，年前我同他收拾起来倒也整洁了不少，只是我找来找去总觉得不好，哪有人拿旧物件送人？
　　我也不知何时变得这般容易胡思乱想，总觉着送了臭狼我心爱的东西他会高兴，所以小心将我最心爱的□□放进红兜儿里。我知道，我给了他的东西他从来都会好好收着，比如从东城捡回来的小水晶球和木质八音盒。
　　臭狼说过，不管我送什么他都会收下，他喜欢我，所以也喜欢我送他的东西，真金白银看惯了，他最喜欢真心实意。我不一样，这两种东西没一个是我喜欢的。所以对着臭狼我也高兴不起来，只有看到年幼的女儿我才会笑一笑。
　　一开始我以为臭狼会乐见我喜欢他的样子，可惜我装得不好，装到最后只能哭得告诉他：“你很重要，我不讨厌你，臭狼只是很重要。”
　　我知道，过年的时候想到这些是很晦气的，家家户户都和和睦睦地等着守岁，只有我一个人傻坐在屋里想这些无聊的事。而在柜台边整理书籍账本的臭狼也看出了什么，忍不住进来了。
　　“我又累又困还有点儿想吐，晚上恐怕不能陪臭狼和孩子守岁了。”
　　我几乎快坐不住了，习惯性地开口说难听的话，习惯性地被他从床上拉起来打趣儿。
　　臭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捏了捏我的耳尖，之后我就被他生拉硬拽到外头晒太阳。很难得的，明明早上还是阴冷的天儿，这会儿竟出了太阳。
　　像狐狸这样的长毛畜牲是很喜欢晒太阳的，臭狼在一旁放了一盆金桂。而今开得盛了，我很喜欢闻那样的味道。那样干净的味道，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一副被凌辱过的躯体，好像怎么洗都是洗不干净的。
　　循着这缕幽香，我在臭狼怀里入梦。我梦到从前被软禁着做个□童的样子，模样很可怜，很憔悴，和别的十三四岁的孩子不一样。我很难过，为什么别的孩子看起来总是那样干净，我很羡慕他们，可一到了晚上我就只能沿着街一直走。走到最后，能回去的还是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狗窝里。
　　我知道，我哪怕死了还是会记得这些。有的人生来就没有回去的路可走，更何况大部分狐狸只是从这座山搬到那座山去。
　　之后也不记得太多事情，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岐山出事后我逃到了泽里，臭狼第一次将我抱在他怀里时也是这般。他的怀抱十分稳固，手心总是热热的，我已经习惯了。过去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学会了许多东西，可偏偏不能忘记那些又恶心又肮脏的，攀附在我头脑里的东西。
　　溯儿活泼的模样，玉儿那样倔强地要护着我的语气，我只会更舍不得。我知道，即便是我也做不到活着只为了孩子。臭狼希望我好，他愿意我多为自己做些事情，哪怕只是今日偷闲读了两首诗也好，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很重要，他在认认真真地为我的健康考虑，他的喜欢很认真，和他这个人是一样的。
　　很多年前，我曾问过臭狼为什么□□时要锁住，难道它们都不知道疼吗？臭狼说它们不疼，两情相悦只会沉迷于此，怎么会疼？
　　我听了很难过，哪怕是春年想起来还是会很难过。做了好久的噩梦，梦见脱光了衣服的老狐狸对我穷追不舍，拿着鞭子，拿着刀子，它要来杀死我，我只能跑，爬到屋顶上去，不到一会儿它就追了过来。
　　不管我跑到哪里总是有老狐狸的影子在身后，我很害怕，跌倒了再次醒来身上的衣服就都不在了。身后粘稠又恶心的红色血丝将我覆盖在被子上，我很疼，捂紧伤口拼命地往前跑，最后摔进了抓野猪的井里，太疼了，梦就醒了。
　　每日每夜，临近夜晚时天都暗了，我背向臭狼无数个夜晚。睡不着，醒不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裤子也总是莫名其妙拉下一半，就像一个没有血肉的机器人一样，不会笑。
　　我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臭狼哄我起来吃年夜饭的时候也被我惊着了，想开口问我原因却只是摸摸我的头发。我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只是想起来了，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被软禁一样的日子实在不好受，我躺在他的怀里，得到习以为常的安抚，就像快要死了那样难过。
　　宝儿早就醒来，跑着来找我，要我去给她买小老虎布偶。我心情虽然不好，但也尽量笑起来，带她去裁缝店买了一只彩线醒狮虎。
　　回到家中玉儿也察觉了我的不对，他竟也和臭狼一样，什么话都不再对我说了。我抱起女儿，臭狼就知道我要喂她，忙把奶粉泡起来了。
　　年夜饭他们几个准备了好多菜，孩纸爱吃的可乐鸡翅、补气的红枣人参鸡、炸鳗鱼、虎皮鸡爪，还有几样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印象中是很贵的，玉儿自己很舍不得吃。
　　我知道自己冷场了，还没等臭狼吃饭就靠到了他肩上，装作闭眼养神。臭狼的笑很小声，很文静。
　　“唉，咱们还是喝点酒吧，岐儿也要喝对不对？”
　　听到臭狼这样说我才有些激动，拿着奶瓶喂女儿的手都有些抖了，忙坐直了等开酒。我抱着女儿不方便烫菜，玉儿将炉子挪过去了些，帮我烫了再打进我碗里，臭狼也没空闲，女儿吃饱后他就要洗奶瓶抱去换尿布，回座后才好些，终于能自己吃了。我吃了许多花菜，吃完了就往他肩上靠着歇息，总觉得肚子胀胀的，从来没有吃得这样饱，再加上那些酒，肚子就胀得更难受。
　　酒饱饭足后，大家都坐着不愿意走动，连宝儿也窝在椅子里玩平板。突然外头的爆竹声响了起来，臭狼也紧跟着去点了一串儿，孩子们又都跑出去看街上的爆竹了。
　　几个孩子都在城里长大，只见过烟花，从来没有见过老爆竹。宝儿看了非要去点一个玩儿，要不是玉儿拉着已经爬到竹竿上去了。臭狼也说：
　　“真是，平时也不这么调皮的，真是越长大越管不住了。”
　　宝儿臊了，扣好皮鞋扣子又跑了回去。她回去玉儿和重山也不放心，紧跟着回屋，只有我们仨看爆竹。
　　女儿看着那些闪得不停的金黄色直挥手，指着花街看个不停。臭狼忙将她抱去外头看了看，她又捂起耳朵害怕了。天冷，臭狼不让吹风就推着我回房，要给我看一样东西。
　　这东西我很喜欢，是颗水蓝色的琥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蓝色的琥珀，不知道臭狼为了这么一小颗琥珀废了多少功夫，我有些激动地摸了摸他的脸，随后从桌台上拿出我给他准备的东西。我们就像儿时那样交换礼物，臭狼打开红布匣子后比我高兴。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臭狼就是抓在手里不想放开。
　　“岐儿你晚上别让玉儿跟咱们一屋了，好不好？”
　　臭狼忽然来这么一句我倒有些理不清，直问他：
　　“怎么，不过除夕了？不守岁啦？他是我的玉儿呀”
　　臭狼听了我的话后也没立刻回话，只把溯儿往我怀里递了递，忽又作噤声：
　　“嘘…女儿要睡着了。”语罢，臭狼便小心抱着女儿靠在床头歇息。我也觉出他的疲倦，只问：
　　“那我去给他们发红包，一会儿回来好吗”
　　“楼梯很暗，你不要总是三步作一步的”
　　听了这声，我忙得拿了三个红兜子去发给他们，谁知都不在客厅了，静下心一听才知一家三口早回屋里搭积木了。
　　“玉儿…”
　　我轻敲了敲门玉儿便回：
　　“爹爹来搭这个玩儿，狼爹呢，是不是哄溯儿去了？”
　　我抱了抱他，随后从袖口抽出三个红包发给他们，宝儿高兴得贴了过来，逗完她我才能静下回话。
　　“他照顾溯儿有些累了，所以我也替他发了利是…”
　　谁知玉儿也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红包，迟疑了会儿才道：
　　“爹爹，狼爹还好吗？他往年都会亲自给我红包，会不会是今年有溯儿在，他觉得我回来是个麻烦。”
　　我在他面前顿时更加地迷惑，我不懂，为什么玉儿和臭狼总是让我猜不透，说不清道不明，连万重山听了都说他傻。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带他回屋，让他把红包亲自给臭狼。
　　女儿就趴在臭狼壮硕的臂弯里睡着，臭狼也是听了动静才勉强睁开眼睛。
　　“玉儿，天气冷，你不呆在被窝里下来干什么”
　　臭狼低声问着，不一会儿就将女儿抱在小毯子里，我忙抱回来继续哄着。玉儿不是别人，我也甩了拖鞋往床上坐。
　　“狼爹，我给你包红包，你收了我就回屋了。”
　　玉儿说着，向臭狼递去一封红袋子，鼓鼓的，臭狼打开红袋子，笑着把那沓钱抽出来还给了玉儿，只留下一个红袋子压在枕头底下。
　　“狼爹不要钱，你得空常回家就好，你爹爹比我舍不得你。”他说。
　　玉儿捏着钱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臭狼向前走去抱了抱他。
　　“傻孩子，天太冷了。你要回去睡会儿，晚些狼爹准备宵夜，咱们一边吃一边看爆竹和花灯。”
　　话落，臭狼用手指给玉儿粗略地梳了把头发，又道：
　　“客厅只点了一盏灯，岐儿陪他上楼好吗？”
　　我点头，放下溯儿拉过玉儿的胳膊走出来了。
　　他今天穿了新的羊毛马甲和棉衬衫，看着什么都没变，只是长大了，走到楼梯口又停了下来，借着暗暗的烛光伏在我肩上。我抱住他，几乎将自己身上的热气都给了他。
　　“我不想回这里了。你和狼爹总是什么都准备好，我闲着的时候看到你们那么疼溯儿，，哪怕我已经有了女儿。我知道溯儿是我的亲妹妹，可是狼爹真的好爱她，你也是…”玉儿不住地眼红起来，宝儿已经睡下了，我只能想办法安静下来。
　　“怎么了？”
　　万重山好似早就知道他哭了，走到门口将他拉到了床上坐着。玉儿有些反感和他接触，我进房后玉儿还是将我抱住，我只好陪他坐着。
　　玉儿额头微微发热，我想了许多许多要安慰他的话，可惜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从心口呕出一嘴血，血又要吞回去，看着玉儿，我整个喉咙都被灼伤了。
　　他什么话也不说，任我抚着他的后脑勺。万重山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踌躇了会儿便拆了一张退烧贴给玉儿贴上。人也不知怎地就睡了，也不让挪动，我一起身他就呜咽起来。
　　万重山和我没有话说，穿上大衣后便下楼帮臭狼煮宵夜了。我也很担心溯儿，不知道她闻到油烟味是不是又要闹不舒服。
　　直到十一点半左右，玉儿终于醒了，揉着他那双乌青的眼，随后又问我：
　　“爹爹没有睡吗？”
　　我同臭狼一早起来操办年节，其实累得不行，可是我看着玉儿这副样子放不下心，只好和他下楼去和臭狼待一会儿。万重山也理解，对我说，若是玉儿不想回来睡他也不会怎么样，宝儿他会照顾，我这才放心地和玉儿在自己屋头坐坐。
　　臭狼一看外头花灯一节节地都亮着有些闲不下，把女儿抱给我后就急着去做宵夜，连宝儿也被叫醒。
　　“你狼爹已经去煮了，他想要你们几个都吃饱点儿…来，你帮爹爹把小宝放到背上。”
　　话落，我也边伸手把背带展开，整理好了抓在手上，女儿沉沉地睡在背上，我摸了摸她的脚，连加了绒的袜子也冷冰冰的。
　　给女儿套上两只棉鞋，随后又给玉儿添了件棉衣，他有些敏感多思，看着我不知怎地就闷了起来。
　　“你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做，你狼爹炼猪油呢，闻到了吗？”
　　我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不大聪明，只好又笑着捏捏玉儿的鼻子。
　　“我不饿，晚饭的火锅热一热就好。”
　　玉儿还是很勤俭，看着臭狼要做新菜忙去说了。
　　“哦～那狼爹把锅底热一热，不用麻烦咯”
　　臭狼一说，忙把手里的菜盆收到一旁了。他其实高兴得不得了，忙把剩的菜都拿出来给几个孩子烫烫吃了。
　　我们在一起也算是围炉，臭狼洗了手便将推车推到了角落，把女儿从我背上抱下来放在那里。浅粉印着星星花纹的婴儿毯子十分柔软可爱，女儿抱着玩具小狗睡着，我时不时去看她，心里踏实。
　　可是宝儿正贪玩儿，坐着不老实，非要跑出去外头看花灯，臭狼想了想只好站起去把窗打开，放下了透明又防风的窗帘。
　　“你在这里看就好，外面有年兽，小孩子是不能出门的。”臭狼这么一吓宝儿又开始坐立不安，踮着脚就把窗关住了，我们都被她这天真逗笑了，忙劝她坐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