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219、第二百一十二章

　　宝儿上学较早，愿意听话，也懂得不少事儿。虽挑食了些，好奇心又重，不过比起玉儿那时好许多了，带起来轻松，不是让人很操心的。
　　溯儿和她有些像的地方就是静，想玩什么就伸手指出来，不让玩就哭，哭一会儿就忘了。但她到底还是很需要人陪着玩儿的，只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觉着带她们两个不累。
　　但也不是没有苦的时候。店里忙的时候，偶尔看见溯儿自己孤零零地，乖乖坐在一边玩儿奶瓶嘴子，心里就不住地发酸。说不后悔也是骗人的，谁不想寸步不离自己的幼崽。抛开人身来说，溯儿她只是一条小狐狸崽子。因为人身还没完全成熟，她不能吃生肉，不能吃老鼠。挑食，大概也有这部分在。
　　倘若我只是个旁观者，看着两个粗手粗脚的男人带女儿，大概也会觉得是一地鸡毛。事实就是如此，女儿的降生使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也让我更充实了。
　　如今我有了更加简单的愿望，愿两个小女儿能快乐，在我们的照顾和保护下，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拥有爱和安全感。她们可以自由地飞出象牙塔，也可以为自己筑巢。
　　怀抱的是溯儿，身旁是正往水杯里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宝儿，身后是臭狼的唠叨。看到她们，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玉儿和万重山原来也没睡，只是上楼换了衣服。在巽风泽也算熟了，他们一家人便到附近走了走。
　　我自然是很担心的，可这回却放手让他们出去了，臭狼也不再跟着了，跑回来抱起女儿嬉戏。
　　我们坐在板凳上闲谈，一边喝茶。我告诉了他我不知哪一夜做的噩梦。梦见自己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在闭眼前又忽然醒过来，寻找着他和女儿。
　　“我以为…我一直在找什么，原来是在找你和溯儿啊…”
　　滚烫的，豆大的泪，一滴滴往茶杯里落下去。轻轻地嘭哒一声，臭狼不住地将我和溯儿抱紧，始终如一地，充实而令人舒适的怀抱。
　　“一定是这两天玉儿回来，岐儿累着了，这样，溯儿我来照顾几日，你回原身休息休息好不好？”
　　听了臭狼这样的话，我并不觉得安心，只想反驳，只想拒绝。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疯狂地嘶吼起来。
　　我的情绪又一次失控了，这次连女儿也被我吓着了。我好像什么都听不得自己的，又好像什么都在等我拿主意。
　　“玉儿！玉儿！回来吧，别走太远啊！”
　　臭狼跑到了外头喊了几声，随后便将我抱进了房里，说：
　　“好多汗，我帮岐儿把衣裳换了，换了…不哭。”
　　我顾不得别的，只知道安慰女儿。表情大抵是很难看的，女儿也不愿意对着我笑了。我忙扯出几个笑给她看，她才拍拍我的下巴。
　　抱着女儿，衣服脱到一半，臭狼就要把女儿抱到一边。我忙自己脱了，随后抱回女儿。
　　我对女儿的控制欲很强，发作的时候，好害怕她不见了，好害怕会有人把她抓走。她被我吓着了也只是哭，臭狼要抱她还是不肯的。
　　为了扼杀这样熟悉又恶心的控制欲，我只好将她放到一边，忍着哭声，一只手轻抚着她，看她慢慢静下来。
　　臭狼还是那句话：
　　“岐儿，你真的累着了，睡一觉吧。”
　　玉儿进来的时候，眼底是红的。宝儿跟着万重山上楼，只有他进来坐下，静静地坐着。
　　我看着他只有满心的愧疚，臭狼的泪滴到了我的头顶，冰凉的，锋利的。
　　“玉儿不怕，你爹爹就是这两天累着了，过会儿就好了。”
　　语罢，臭狼拍了拍玉儿的手背，又忽然笑了一声。
　　“实在是狼爹不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让你见着岐儿这副样子。”
　　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疯了般想起来过去的事。
　　儿时的，逃难后的，玉儿走失后的。有些事，实在没有办法用多么朴实的字句来叙述，我看着臭狼和玉儿，只觉得疼极了。我多想还只是狐狸，只做自己。现在，我和玉儿都顾不得自己那么多了，孩子从自己身子里剖出来，总是要操心的。
　　我一下从臭狼手里挣脱出来，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女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贴着女儿，看她怕我的样子，看她哭。将她抱在怀里也没用，她不听，被我吓着了。被我吓着了。被我吓着了。
　　血，我只能用血安抚她。一滴，两滴，三滴，女儿终于不哭了。
　　我抱起她讲了许多话，亲吻她哭红了的脸。
　　“溯儿，爹爹对不起溯儿…”我哭道，却再也没什么泪了，直到玉儿不顾臭狼的阻拦冲进来将我抱住，哭得刺耳。
　　“好啦…爹爹也对不起玉儿，吃这个。”
　　我笑着将别的手指刺破，伸进了玉儿的口腔里，他边哭边吸吮着我的伤口，我笑不动了，累得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不想回岐山了，也不想看见老狐狸，也不想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现在的巽风泽…，溯儿在这里，玉儿在这里，就好…我们不要去了。”将玉儿半护在怀里，怎么也安慰不了他。我只好将他们都放下来，下床揉了把面巾给他擦擦脸。
　　“好了，爹爹给你擦擦，不许再哭了。”
　　臭狼忍不住过来了，打开暖壶瓶盖往盆里倒了些热水。
　　“天这么冷，要掺些热水手才不会冷着。”
　　说着，臭狼又伸手搅了搅水。
　　我不敢看他，忙拧了棉巾给玉儿擦脸。玉儿抬着头抱着我不放，我也只好给他小心擦着。脑子虽然还不大清醒，却还记得他爱干净，给他用新的巾子。
　　棉巾是纱棉织的，柔软得很。玉儿整张脸都烫烫的，浅浅的瞳看着我发呆。
　　“好一会儿了，玉儿你上楼去吧，宝儿看不到你怕要哭了。”臭狼说着，就将玉儿牵走了。我也将他带到了楼梯口，告诉他臭狼在，不要太担心爹爹，爹爹不会离开他。
　　女儿自己在屋里，我们忙也回去哄她。想着，再过两天玉儿就要回去了，心里总是很难受。看着溯儿吃着小饼子，又好了点儿，将她抱到身前坐着，看她吃着很是讨人欢喜。
　　“若不是岐儿经不得，我还想再要一个女儿，咱们都忙些就不想玉儿了，可如今看来还是会想的…”
　　臭狼这话说到了我的心里去，我笑：
　　“是，只要是自己的，都会想。”
　　就这样，我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饭点，臭狼该做饭了，我也没说什么，抱着女儿到了餐桌坐着。她已经会叫爹爹了，说得很标准，也爱唤我‘狸’。我很高兴，可是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我只能尽量笑起来。
　　玉儿不爱吃臭狼炒的卷心菜，我只好背起女儿，去炒了一盘起来。
　　饭铲子一上手就没时间让我难受了，宝儿吃不惯太干的米饭，臭狼只好又加了水，洗了些果子让他们都下来吃，开开胃。
　　玉儿难得吃了满满的一碗饭，一盘卷心菜有大半是他吃了的。两个女儿最多也就是小半碗，我也不强求她们吃多些，饱了就好。
　　饭后原本想着去旧家采皂荚，臭狼怕我触景伤情便抱着女儿回屋，带了盘棋回去。外头是玉儿一小家子在看手机，我也就不去打扰了，陪着臭狼下棋。怕女儿捣乱，只好先下手为强，把她抱到了边上坐着，告诉她‘观棋不语。’
　　两个来回下来，臭狼都败了。我棋艺不精，连胜两局使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还犯怵，好似偷了人家的东西。
　　女儿忽然不高兴起来，我便把棋盘收起来了，拌了些米糊奶粉端进去。
　　崽儿果然饿了，闻了味道再不爱吃也得吃。
　　“吃吧吃吧，吃饱了狼亲给你拿冻果糕吃。”为了哄她，臭狼连这些零嘴都要拿来说给她听，她也愿意吃了，还是自己过来我身边坐着，让我喂的。喂饱后让她自己玩了会儿才给吃果糕，抱到厅上，见着宝儿拿着签子吃她也要签子，我们只好抱回去用勺子碾碎了喂。
　　她哪里喜欢这样，吃了两口又不吃了，唤：
　　“抱…狸爹爹…”
　　我只好把剩的冻果糕吃了，没想这味儿竟是如此的清淡。臭狼瞧着以为我喜欢吃，便抱起女儿说：
　　“去外头吃吧，我来抱。”
　　我摇摇头，拿着碗去外头拿了块来塞进臭狼嘴里。臭狼瞪大眼嚼了两下，惊道：
　　“啊？没放糖吧这…莓子也不够甜，还不如去吃新鲜果子呢。”
　　“是吧，不过宝儿爱吃。等他们回去再拿一盒，别的挑些。碗给臭狼，女儿给我。”
　　话落，碗儿女儿换来，崽子已经困得直哭，看我迟迟不抱只好自己窝在我枕头边睡了。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似的，我也好怕压着她，只好趴在桌子上小憩。
　　“不要紧的，那就是原身露出来了，只有咱们能见到，岐儿也躺下睡会儿吧。”臭狼边说边把她往远了放，我忙占了枕头，一把将她抱了回来。闹得她拳打脚踢，睡梦中一个眉头皱起，又起‘鼠拳’，逗得臭狼笑话她‘小狐狸抓老鼠’。
　　自然，我们没敢再捉弄下去，再不给她掖好被褥恐怕醒来要流一衣角的鼻涕。臭狼也有一抽屉的用具要擦洗，便阖门出去了，我也落得清静，不想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回来了。
　　“宝儿在呢，刀子剪子的，怕她玩儿，拿来屋里。”
　　臭狼一说，刀子剪子们跟着屉子落在桌上响，我哪里睡得着？忙起来帮他把玉儿买来的纱袋拿来，等他擦拭好了再一个个包起来。
　　泽里的肉胎崽子不多，顺产的妇人不需要用到这么多道具，平日需要的用具都另外安放起来了。手里的这一套是剖宝儿时新做的，还有溯儿。想来这几年是用不着这些了，臭狼才要好好收起来，放到偏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