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95、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憩后起来一看，天暗了不少。怕是会下大雨，打过电话后出去等他了。怕小崽子出来会吹了风，故臭狼和她就在家里等着。
　　走到泽口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不大好了，因为臭狼。狐岐原就不明白他，哪怕这么多年一点点地听他解释，那样拼了命去明白人的情感还是无法做到像他那样十分地喜欢。在岐儿这里，不喜欢臭狼。是多年的相依相偎才会让人觉得是喜欢，细想，岐儿不喜欢臭狼。
　　我明白臭狼为何总是向我说自己是外人了。是，狐岐不喜欢他。只是依赖，依赖有他在一旁说说笑笑，依赖他的逗弄，依赖他的肉□体，依赖他的怀抱。可这怀抱竟有这一日令我疲倦的时候，我看着前方被人踩出来的黄土小路，明白了自己的方向却又不敢去想。
　　我完全可以狠心点儿抱着崽子回去的，在岐山做些小买卖，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可臭狼不允许，他用他的喜欢和对我的恩情来枷住了我的一生，当我渐渐明白自己不喜欢他时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没有教过我这个。因为他也没法儿说服自己，他恐惧分离，恐惧在巽风泽孤身一人，恐惧被抛弃，甚至会恐惧人的闲言碎语。他说，只有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圆满。做泽主很难，做个行脚医更难，他需要我陪着，需要我帮着。我帮着，我将自己的崽子分给他，免得他落人口舌。巽风泽原民风俗甚陋，免不了嚼舌根的人，何况还有岐山来的狐族。倘若不是臭狼前几个轮回的努力和这世于巽风泽的房屋整改利于泽民居住，恐怕如今我还不能接受一些事物。不过现在也好，各家耕月做了多少簿子上都记得一清二楚，做多少拿多少，这比从前共有的粮房公平。
　　心里想得‘头头是道’，因此走得慢了些，快到泽口时玉儿已经拉着行李箱进泽了，万重山一手拉着宝儿一手提着水杯跟在后面晃悠。宝儿喜欢跑，一看我过来就跑过来拿头撞我。我很爱她，抱了抱就将她牵着走了。很想背着她走，可是玉儿不肯。“都六岁了，不用背。”
　　我和玉儿靠得更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总会觉得他吃不饱穿不暖。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没成想他还没回答万重山就来了一句：
　　“加班了半个月，忙瘦的”玉儿也说：“没事儿，下个月就好了，干设计的都这样。”
　　于是到家后给他们一人打了慢慢一碗枣参鸭汤，宝儿还好，在学校里能吃上热饭。许是杂七杂八的零食吃得少了，饭没吃两口就吃起八珍糕，玉儿也没拦着，只给她盛了汤就着吃。
　　桌上都是热汤热菜，臭狼背着女儿吃不太方便，我吃了点忙将女儿从篓子里抱出来了。她也哭饿，我便盛饭到一边喂她。玉儿也到我边上来吃，叮嘱我一会儿也要再吃一些。我没想到，在玉儿心里我竟然这样难堪。没吃饱就蹲在门边喂女儿吃饭，而他们都还在吃着。我明白过来玉儿心疼我什么，忙和他解释起来：
　　“不是的，溯意是爹爹自己的，不是和臭狼的…”
　　霎时桌上那两人都‘啊？’了一声，臭狼直问：
　　“岐儿怎么说出来了…我怎么办…”万重山则想不明白，只自言自语：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不懂呢？”于是和宝儿默默低头吃饭。
　　半晌后臭狼过来了，给我没吃完的饭添了菜端给我，让我吃饱。于是女儿让他喂了去，没想到他又向玉儿说起来：
　　“玉儿，你爹爹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吓傻了，快去多吃一些。”
　　女儿吃饱后我们就将她放在了摇篮里，她是很难得的一下午没睡，吃饱就困了。
　　这样就剩我们几个和宝儿在桌上吃，万重山安慰臭狼：
　　“叔，这没什么要紧的，现在领养的也多，都是一块儿养着的，对孩子来说都是一样的。是不是啊宝儿？”这话茬抛给宝儿，宝儿又机灵，点点头就给臭狼说了：
　　“宝儿和小妹妹是一样的。”
　　臭狼听了倒笑：
　　“我没事儿了，吃这个。”话落，他给我们几个都打了酒糟丸子吃。我们备了几样菜只有清蒸鲈鱼和青椒爆肠空了，只剩下了些汤和半盘油炸山平菇，杂粮饭也全吃光了。
　　晚饭就这样结束，几个人吃饱了都坐在桌边懒得动了，我索性就和他们坐一会儿聊聊天再去收拾。平日里坐了饭桌都是吃饭，家中这一角倒是甚少观察，偶尔坐久了才发现窗下的那盆君子竹这样好看。臭狼爱四君子，心细，家中能动的不能动的都养得很好。
　　宝儿还是小崽子，一吃饱就满屋逛，一会儿去院子里玩玩水一会儿又去翻翻那一大箱玩具，她几岁的玩具都有，也许是有点儿想起来了，直问玉儿：
　　“爸比，我和妹妹一样小的时候住在这里对不对！”玉儿也回她笑：
　　“是啊，你在这里学走路，学说话…”
　　我听了想起玉儿那时种种苦处，忍不住泪，招呼了声就和臭狼收拾饭桌，万重山也帮着，玉儿就留下来照看两个孩子。
　　在院里打水的时候，我听见灶房里臭狼问了一句：
　　“小子，宝儿在外头管你叫什么？”又听万重山呵呵笑：
　　“叫大山爸爸多一些。”
　　臭狼愣了愣继续刷碗：“原来是这样。”
　　几个孩子的作息都与我和臭狼大不相同，吃完饭玉儿就要我和臭狼都一块儿出去街上走走。我怕万一宝儿在街上跑起来我们几个都抓不住，我又得抱着崽子，无奈，出门前偷偷地给她塞了颗糖，叮嘱她不能跑，不然会被怪物吃掉。崽子信以为真，一离开家门就拉着玉儿的手不放。她不知道，我们几个除了万重山都不是完完全全的人身，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伤着？
　　夜里的风还是很大，我和玉儿，宝儿，崽子都穿上了厚外披。万重山嫌穿我们这里的衣裳麻烦，系了斗篷就出来了，逛了一半就挨在玉儿身上叫冷。
　　臭狼看几个孩子都不太能吹风，带着宝儿去买了对头花和一些小食就来和我们会合。我想着给玉儿买什么，却不知道他缺什么，想了想就问他：
　　“你要吃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好玩儿的，爹爹买给你好不好？”
　　玉儿团了团我的手心，鲜少这样活泼地从我内袋里拿了四个钱给我看，眼睛亮了许多。
　　“这个季节没糖酸果儿，吃冰糖葫芦可不可以…”我还没回他话臭狼就拿了四个钱出来：
　　“对面糖铺子，去问他要八支。”话音甫落，玉儿兴冲冲地走过去了。他不怎么会和巽风泽的人家交谈，愣了会儿直把钱给人家了，惹笑了店家。回来时纸袋里不多不少正好八支，宝儿一个，臭狼一个，玉儿一个，我也一个，万重山不爱吃甜的，只吃了一口玉儿的。玉儿嫌弃得很：
　　“要吃就吃整颗，你咬半口剩下的让人怎么吃？”臭狼听了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万重山忙把吃过的那颗吃干净了。
　　其实家中不比外头暖和多少，可宝儿一推门进去就是觉得暖和，噌噌地往榻上跑。屋里睡不下这么多人，万重山和玉儿只在屋里坐了会儿就要上楼了。万重山是真的有些受风了，玉儿看不下去，让他多喝热水。原本也是关心人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万重山听了很不舒服，也不回他话了，看他不上楼就趴在桌上休息。
　　玉儿没打算理他，和我说话的空隙小宝儿就躺在里头呼呼睡了。臭狼心软，探了探玉儿的额头就去煮了姜汤给他们喝，喝完又休息了会儿才算好。
　　玉儿还想和我说会儿话，万重山迟迟不上楼。臭狼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玉儿，他答不出了，挠挠头继续挨着桌子装睡。臭狼看不下去就把长椅上的两箱杂物拿开了，铺了铺被褥又给他拿了床被子让他睡在那儿，万重山反应过来后羞得直低头。
　　这样我们大大小小六个就睡在了屋里，十分地暖和。玉儿宝儿和最小只的都在我左右手边，臭狼只和我隔了一小只朔意，笑我怎么一直和玉儿说个不停。我无言，总不能告诉他：‘对，我才不喜欢和臭狼说话’…虽说这样的话我从前说得可不少，现在怕他伤心，干脆攒一攒，等他死心了就好。
　　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将玉儿护在身边，宝儿睡得打呼呼…我很欢喜，我的牵挂终于都在我身边了。他们很忙不要紧，像这样十天半月回家一趟我和臭狼已经很满足了。不像从前，从前许多崽子出世不到一个月就会被抓走，被抓去送人。
　　狐族雄性生出来的崽子为肉胎，肉胎崽子不比雌胎里生出来的好养，或许大多都是勉强生下。就像玉儿，他不比我好养。阿娘生我的时候还在雪洞里，他是暖呼呼地出生的。他比不得我，所以被抓走的常常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崽子。在狐族里，公狐狸下崽子不被推崇，也不受保护。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不值钱，娘胎则和肉胎相反。因为从雪山分支出来的岐狐，族内视为狐神之后。但许多娘胎里的崽子也因此受苦…
　　很吓人的，我记得阿娘说那时我才半个月大，白日里一出门就会瞧见外界的人来。他们要狐皮，要狐肉，阿娘只能和阿爹带着我到处跑，不少才生育的狐狸躲躲藏藏，拖着一尾巴的血。好不容易大家都活了下来，大家都说定了要好好地守着岐山，为了守护岐山铸了山门冰界，可是狐王…，罢了，不说也罢。
　　这夜宁静，我的喜怒哀乐在这夜里流淌。玉儿温热的、时不时颤动的手搂着我，女儿还不睡，贴着我的衣襟咬着，臭狼也还不睡，和我一样，高兴得睡不着。
　　“岐儿看这几个崽子，都是这样，出去玩一会儿跑一会儿就睡了。玉儿也真是，非要占着你。”我反问：
　　“他没在家的时候你和女儿也占着我，怎么不见玉儿酸里酸气？”
　　“不都嘴了，你看玉儿，我怎么舍得和他争。亏欠太多，我巴不得他在家里多留些时日，哪怕就这样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