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晨起气温又升了，宝儿怕热，臭狼索性取了井水擦地，铺了块棉布把两大桶玩具倒在地上让她玩儿。
　　她刚醒就坐着玩儿，没人提醒忘记刷牙洗脸了，玉儿一收拾好床铺就下来了，看见就来气，一把抱她去刷牙洗脸了。谁知这崽子刷了牙洗了脸也不吃早饭，屁颠屁颠儿地跑来厅上玩玩具，玉儿只好端着碗追着她喂。后边儿臭狼瞧见了就劝他，大不了饿她一会儿，饿了指定就自己吃了。
　　于是玉儿狠下心把碗往玩具边上一放，宝儿竟自己吃起来，边吃边玩。不过今儿的平板是别想了，玉儿怎么可能给她玩儿呢。
　　玉儿难受得没吃下饭，这头我还在给女儿喂牛奶他就垂头丧气地往我背上靠：
　　“爹爹，我好累…”
　　我有些无话可说了，想了想就往宝儿的方向指去，闷声道：
　　“你看，宝儿这不是自己吃了么？都快六岁了，该是自己吃饭的时候了，你别嫌她吃得到处都是，换身衣服就行了。好了，累了再躺会儿，爹陪你。”语罢，玉儿果然坐下了。
　　我也抱着崽子坐下，看玉儿发闷。
　　“躺下，小门锁了宝儿跑不出去的。”
　　玉儿神色稍有些低迷，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问，只好催他再睡会儿，谁知他也不睡，只是躺在榻上静静看我。
　　玉儿侧着脑袋，眼睛看着更尖斜了。太像我，以至于我都不忍心说他了。
　　“睡吧，崽子，爹爹陪你…”
　　我抱稳了女儿坐下，小心空出一只手去抚摸玉儿的脸，怎么这么瘦呢？我不住得想，明明他比从前重了有十斤，可他看起来还是瘦。
　　“爹爹，我得回去了，宝儿上学，公司也落了好些事儿。”
　　话落，玉儿的指尖攀上了我的手臂，又瘦又凉。
　　“去吧，爹爹会等你们回家，有了怀里这只，爹爹心里不那么疼了…”
　　我很是谨慎地向玉儿说了这些话，也尽量不因为女儿而让他委屈难过。怎么都是我不好，当初明明向他保证了不会再有一只。
　　玉儿也是，等到要回去了才开口：
　　“爹爹…你不那么舍不得我了…”当下我便被玉儿这话刺得快过去了。我想很冷静的告诉他，让他将心比心：如果是宝儿对他说这话他自己会怎么样心疼？可我不能，我不想逞一时之快去伤他的心，何况他的泪已经湿了我的肩头。
　　我咬了咬牙，详细思索一番才道：
　　“东城我也去过不少次了，什么都比巽风泽方便。爹爹看你和宝儿都在那儿住得好…爹很放心。宝儿长得很快，你不要让自己有什么遗憾…臭狼说了，崽子总会长大的，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宝儿…爹爹再不想舍不得谁了。”
　　我小心点了点女儿的唇珠，不住地欢喜起来：
　　“玉儿你看，如果可以…爹爹也想一直把你抱着…”
　　我和玉儿好像两条新生的藤那样缠在一起，编得没有老藤紧，却有青涩的勇气。
　　臭狼进来后见了我们也上前来，我们一家许久没有这么团团抱着。搁平时臭狼该要说他了，可这时臭狼只抚了抚玉儿的脑袋，轻声问他：
　　“是要回去了吧？你和宝儿一回去家里可冷清了…你爱吃豆汤，狼爹煮起来了，不急，过几日我再送你们出去…”话音未落，臭狼直去灶房打了碗豆汤过来，里头有花生，绿豆，红枣，香甜爽口。
　　玉儿看着臭狼眼睛都放圆了端给他吃又是愧疚又是脸红。他不住地问臭狼：
　　“狼爹，我吃，我不赶着回去了。”
　　“好好好，坐椅子上吃，烫着，狼爹给你放桌上…”放下碗后臭狼便过来神气一番：
　　“岐儿你作什么作什么？玉儿难道能一辈子在你身边陪你吗？”
　　我说不出什么答他的话，想着外头宝儿一个人，忙叫了一声。
　　“阿爷！”
　　宝儿总是如此，你叫她一声她便跑着来找你，她不盼你有什么好吃的给她，只想把手上的东西都拿给你，分给你吃，分给你玩儿。她不辞辛苦地来，跑得气喘吁吁地只为了把一块塑料奶酪给我。
　　“阿爷，这个给你的崽崽玩。”语罢，崽子硬是要把玩具塞给崽子，桌边的玉儿听了直笑：
　　“好了，给阿爷玩吧，崽崽还不会玩儿。”宝儿没听进去，是臭狼将她抱起来的。宝儿像玉儿，五岁多了还只有三十来斤，臭狼抱起来轻轻松松，也不知是不是嫌弃人家吵，想要抱她出去外头玩儿。
　　宝儿正上头地要和我玩儿，他一下把人家抱走了不得哭吗？不到大门口哭声便响彻云霄。
　　玉儿听了直追出去，我把女儿放摇篮里了忙也追出去，谁知玉儿看了地上一滩米粒儿硬是站着不哄了，任她在臭狼肩上哭。
　　“没吃下去还哭，狼爹，你放她下来…来，宝儿，你自己来擦地板！”
　　他教训崽子我和臭狼都不好插手，只好回去在门边看，看什么？看宝儿那副样子，让人想笑又让人心疼。
　　“抱…抱…”宝儿抽噎着求他，玉儿却不为所动，没想到宝儿哭得吐了，玉儿这下才忍不了将她扛去洗脸。
　　从楼上下来后玉儿就没再和宝儿说话，宝儿换了衣服，想要擦擦地板却擦不干净，她只好收自己的玩具，没多久就把整桶玩具拉进了我这屋头。许是看玉儿不理她，她索性也不说话了，自己收拾了个角落坐下来玩儿。
　　外头臭狼接过了拖把，推着玉儿进来：
　　“去好好教训，光是生气有什么用？”
　　无奈，玉儿只好绷着脸进来。可是宝儿一看到他就哭，玉儿没法儿了，只好背她起来，转身向我苦笑：
　　“我背她去外头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爹不用出去找我。”我点头，提醒他不要走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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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时候宝儿已经在玉儿背上睡着了，我们三个也好几天没能轻轻松松地吃顿饭了，索性把那两只小的丢在一起打鼾。
　　臭狼下厨的话晚饭总是不变的，一碗粥，两个凉菜，一盆熏肉或是炖鸡。不是他不会别的，是他自己爱吃鸡鸭肉，能重复着吃好几天。玉儿也是，同一样的菜能吃好几天，他喜欢菜球叶，臭狼免不了单独做一份起来给他。
　　粥是我爱喝的杂豆粥，不放糖，放自家做的百合蜜。
　　竹窗下，我们三个推杯换盏。杯里各不相同，有的是竹子酒，有的是小米酿。玉儿在我这儿总是挑食，独独那壶臭狼酿的甜酒他能当水喝。干喝喝腻了他就往粥里倒，吓得臭狼直指他的碗：
　　“玉儿，你怎么能乱吃呢？”不曾想玉儿听了便捧起碗喝，便吃着豆子边告诉他：
　　“狼爹，这个不够甜，我放点这个就吃得下了。”
　　于是饭后玉儿跑了两趟旱厕，臭狼一边唠叨一边烧水，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从来不知道他唠叨起来是一副又凶又柔的模样。
　　玉儿捂着胃的时候我只问了他一句：
　　“还疼吗？”
　　当然，玉儿也只是摇摇头，默默地喝着他狼爹给的热水。
　　天一黑下来玉儿便被我拉到了楼上，在此之前还风风火火地给那两只小崽冲了奶。玉儿吃得有些醉了，脸上两块通红的，许是冷的。
　　从小崽子抱出来后我的心便被割成了两份，一份装着玉儿和小崽子，一份装满了臭狼。我见过城里人用的用来放盐和调料粉的小盒子。现在，左边的那格装不满，右边的那格却被自己住进去了，就好像玉儿盒子里永远放满的盐一样。
　　臭狼站在门口，他无力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亲吻我的玉儿，亲手为玉儿洗脸，擦身子。
　　玉儿不满六岁就走丢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他而今是三十二岁还是三十三岁。反正回来可也是聚少离多，我不想再失去他什么…
　　这种感觉，臭狼似乎也能明白。于是他脱了鞋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找着玉儿的衣裳。我知道他也很心疼玉儿，可我还是没法儿让他硬生生地把衣服往玉儿身上套。
　　玉儿身上没一处是皮厚的，给他穿衣服比给宝儿穿还难，可是我一将他往自己身上靠他就安静了，他就愿意伸平了胳膊穿了。
　　还是个崽儿的时候臭狼常叼着他，这时候臭狼也抓他脖颈，一抓玉儿就弯着脖子。
　　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新家楼下我那屋头的床是最大的，臭狼看了我几眼二话不说就把玉儿背了下去。一般来说是不会吃坏肚子的，可我不知道玉儿还自己吃了什么，怕他夜里肚子又疼，只好让他睡在女儿的位置，臭狼就睡最外头。
　　两只小崽子一听到我们的动静都醒了，一只爬过来捏玉儿的鼻子，一只张圆了眼睛找人，看到我终于安静了点。
　　“阿爷…爸比喝酒了。”话落，宝儿有些鄙夷地看了眼玉儿的脸色便扑到了我身上。我摇摇头，骗她玉儿压根就没喝酒，她还是不信。
　　这孩子醒了也不会闹的，就是肚子空了，臭狼连忙泡了一瓶奶给她喝。兴许是从小被玉儿抱着喂食习惯了，这会儿拿了瓶子直往我怀里躺，我要是不抱着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看我。抱起来了，给她拍拍背她也就闭着眼睛吃了。
　　夜有些凉了，我护着两个小的，给她们添被子，臭狼就在一边看着玉儿低声念叨：
　　“岐儿…我愁得闭不下眼…”
　　“怎么了？”我急得问他，谁知他只是淡淡地问我：
　　“玉儿他真的好吗？万重山真地不打他了吗？玉儿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是我受苦受累生出来，是你流血流泪换来的，他要是委屈…何必为了宝儿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