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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

  •   天还没亮我便起来了,从前常处深雪之中并不觉得东城的早露有多冷,遂将热乎乎的被窝留给俩崽子。

      其实也有避嫌的缘故,谁知一出去便碰上万重山起夜顺道来看他们俩。

      “叔,你不再睡会儿?”万重山顺道问了句,我摇头答他:“休息够了,你还年轻,再睡会儿吧。”

      原以为这话过后万重山会乖乖地回去睡了,谁知他竟揉了把头发往窗边的沙发上躺。想起他从前对不起玉儿的那些事儿心里就不太舒坦,正要回房避一避却被他一句话怔住了。

      “叔,你很喜欢轻舟吧?”

      我听了不住地发闷,低声问道:“当爹的有不喜欢自己崽子的吗?

      没曾想万重山听笑了,顺了口气儿才悠悠地回道:

      “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算看在宝儿的面子上,你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明晚上让他回来睡吧。”话落,我见他要回去便走快了一步同他说道:

      “如果不是你自己做的孽,玉儿怎么会避着你这么多年?你和别人脱了衣服欢爱的时候…你想过玉儿吗?一口一个轻舟?你对他能有多好!”万重山听了终于不敢再反驳什么,只低头走了回去。

      这天晚上正好是宝儿学校里开晚会,万重山开车。我与宝儿坐在后座,玉儿则将脸搁在车窗上,我们四人一路无话。宝儿看出来什么似的,一个劲地拽着我不放开。

      至园口,因台下宾客太多我便不去了,只坐在车里远远地等着宝儿在台上弹琴。等了很久,约莫半个时辰后宝儿才穿着玉儿给她买的新裙子上台表演。我说不出来曲名儿,听着直觉温婉柔和,颇有微风拂面之感。

      很久后玉儿才和万重山牵着宝儿过来,我却在车中昏昏沉沉地,为了晨间与万重山那几句话恼得有些睡不着。可为了宝儿,什么都能忍,也什么都得忍。

      这夜玉儿仍旧换了衣服来和我睡,可…谁能想到万重山会一把将他扯回去。玉儿手上没什么肉,一被他拉过去便喊疼,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应对,只得求玉儿和他回去睡。

      此话一出万重山终于放松了些,玉儿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一头扎进他怀里大哭。

      “爹爹,我要爹爹…”

      这哭声太凄厉,太像狼啸。万重山被吓坏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真正地护在怀里。可玉儿仍叫喊着要大狐狸大狐狸,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在“闹”,忙过去求万重山将他还给我。

      也没功夫再走到房里了,就近抱着玉儿坐到了沙发上,咬破手指喂了他一点血。玉儿咬得狠,指尖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玉儿再抬头时双眼都是带着光亮的,锋利得让万重山站不住脚。可他很无辜地,不知道自己怎么吓着人家了,还抻了抻脖子问道:

      “重山,怎…怎么了?”叫他说不出话来,玉儿忙去将他扶起了。我心疼他自己的眼泪还没流干净便去安慰旁人,真是儿不得我心也。

      “重山,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别再去招惹别人我就不走了,我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在怕什么?”说着,玉儿温润的指头便触在了万重山额头上,小心搓磨。
      可谁能想到玉儿这般安慰为他醒神万重山还死抱着他装疯卖傻,一会儿是喊他名字一会儿是问他宝儿怎么来的,还哭着要玉儿带他去厨房做饭。若不是那双死抓着玉儿的手,否则我应会觉得他可爱。

      万重山之所以被我看出破绽是因为玉儿好心将他背回屋里,玉儿将他卸下时,他碰巧给了我一个又无辜又可怜的脸色,随即边咬着玉儿的肩头不让他走。

      宝儿就在隔壁睡着,玉儿怕她醒了,以至于万重山要做什么都随着他。万重山被玉儿冷冷待了三年有余,我也不想拆穿他,虽心疼玉儿还是转身出去了。

      坐在门边听玉儿的哄骂。这一夜,未眠。不过有一点好的,万重山只是求他:“轻舟,抱抱…抱抱我…”

      原以为出了泽来看玉儿会是满怀欣喜的,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所以未至十五便向玉儿道别了,拎着两三件长衫要回去。来时明明是笑得合不拢嘴,走的时候却觉得空寂万分。想过要将他带回泽里,可宝儿实在太小,我不愿意为难玉儿。

      万重山倒是看得开,走时还将一袋子酒给了我,说是孝敬臭狼。我不愿意臭狼再喝这些,便没收下,只向他讨了一本战时书。

      玉儿给了块充电的,手机也给充好电了,才至泽口我便打了电话给他,算是报平安。玉儿哽咽着,说是十五后一定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牵挂的人便多了一个,臭狼,我的救命恩师兼半个知己。

      空中金霞有疏有密,树影绿叶摇晃之间,我确确实实担心他了。刚出泽那几日泽里太忙,不知道他要忙泽里的事儿还要照顾鸡鸭鹅和菜蔬忙不忙得过来。

      走石子路不仅脚疼,心里更疼。也不知道是在疼什么,许是在疼自己一把年纪还在想爹娘,许是疼玉儿在万重山处受的委屈,也许是疼宝儿不愿练琴哭的泪…

      我终明白爹娘为何不顾伦理在一块儿。想,臭狼若是我的亲兄弟,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不需要可惜了?有爹,有娘,有崽子,有孙女儿。别看现在什么都有,后院一群鸡鸭鹅兔和几亩田地哪里比得上爹娘?不论活到何种境界都会可惜的,谁让那是爹爹和娘亲?不说自己,且说臭狼。每月十五必得等着红月,悲饮一场。我说什么都控制不住他,族中长辈听了也只是说:

      “王辛苦,你一定多疼疼他,多疼疼他,他自己就不疼了。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这哪里是圣人,分明只承了野神仙的辛苦…”

      这不,十五又要到了,进泽后不时会有狼嚎。别看乡亲们人模人样,走的步伐穿的衣裳都像真正的乡里人,殊不知你若去揭下它的皮,十有八九都是头黑狼呢!

      走过故处,心中难免想留下与床板纠缠一番,可那头臭狼还在等着,我非绕过家门不可了。说句实话,花市新砌的房子药铺若无臭狼在怎么能算家呢?

      于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花市桥头。

      这是道石板桥,短而平矮,走过去也不觉得太累,只知道那水岸上再过去几步就是自己家药铺。头顶的彩纸花灯晃我眼花,未至家门便歇在路边的石墩上了。

      挽袖试汗那刻正与臭狼四目相对,他笑得见不着眼珠子,一身灰蒙蒙的皮甲与素日无意。

      没到真正开春时天气还是冷的,我只小坐片刻,随后便起身往大门走去。

      离家不到十日,门边的一小株红梅已经开得见不着枝桠。

      “岐儿!”忽然,一声急唤吓得我肩上的包袱都为之一跳,差点儿就要掉下去。

      “岐儿,我这梅花养得好吗?配不配折几枝放在你窗下?”臭狼指着梅花问我,我摇摇头,笑得好似身外窑子里:
      “不配!我才不要你种的梅花儿!”语罢,迅速‘偷走’最底下的那一朵丹红,藏进心口。

      于是回了屋臭狼笑我嘴硬,晚饭时那菜也是硬往我碗里夹,边喝着粥边笑我:

      “快吃,吃吧,吃了咱再择一些。”

      有时我是看不懂他这小小乐趣,可怜他孤身一人好几日便也配合他笑笑,假做生气之态。他自是不亦乐乎,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笨狐狸。

      离开家中太久,仅是几日房中的狼骚味儿便浓得呛鼻,还有外头的药包竟卖的一个不剩!臭狼也不知道缝缝,害我入了夜还得浪费烛火缝制布包。

      (布包:巽风泽的人或畜牲太能跑跳,可四肢再发达也经不住有摔折的时候。臭狼少时为人直接敷药便觉不大妥当。一是有些人的肌肤对药不太能接近,也就是今日所说的过敏。二是有些药经过臼捣后仍有些扎肉,轻折破皮,重者刺骨,且不说孩童肌肤最为细嫩。故,臭狼则粗麻布两层,中间夹棉花或是芦花絮,缝制成小兜后为药布包。另有为炖煮药汤、佳肴而缝制的小布兜,大多是一层的。今有无纺布为料的,可作药食包。玉儿也曾送来几箱,可敷药还得是手缝的来才不让人疼痛。)

      臭狼做的针线活不比我多,可他心比我细,缝起什么自然也比我的针脚更密、更齐。但他手生,一个时辰下来也就是缝了八九个,我便能缝四五十个。

      “够用了岐儿,也不是天天有人扭伤的。”

      放下针线我已累得没气儿讲话,卸力一躺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可臭狼不大情愿,非得拉着我出去折梅花。我一看他那养护得火红好看的花儿要被他自己摧折糟蹋便叹道:

      “何必呢?臭狼养得这么好,再去择它作甚么?花又不能吃,你还不如留它在门口好看十天半个月。”

      正要转身回去,谁知臭狼又皱起眉怨我:

      “岐儿,你怎么不同我说话了?连我折个花儿也嫌弃…”知道他‘老来娇’,我便也摔上门,一把将他抱回屋了。”

      臭狼重了几斤,原来我背他时是绰绰有余的,而今从大门抱着他回屋却有些吃力,也不否认其中有我困乏的缘故。

      “哈!我不在这几日你都吃了什么?怎么愈发结实了?”放下他,我深深地喘了口气儿,总觉心肝脾肺肾也要喘出来了。

      “连日行医劳累,岐儿,咱家的鸭用来熏着吃真香!”语罢,臭狼一手指着院子,好似还想再来几只。我听了心里有些发难,想了想才记起来:

      “乡邻可还好吗?对了,你可别把兔子和老母鸡…还有白鹅,这些别吃,吃了玉儿要伤心的。”

      “不吃,那些给玉儿留着看的,宝儿…还没出生就有的。真是忙,好在琰子接过手了,不剩什么。”臭狼说着,着手换起了床上的被褥。许是看出来我真的困了手脚便更快些。干净的被褥和枕巾多好,又有一股花香,我一摔上去便想长眠于斯,再不理身外事。若要理,那也只理身边等得心里发苦的臭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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