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看，这儿又渗出来血了，到时候撕起来布头你可别喊疼”

　　“这点伤口算什么？”我摸了摸盖着伤口的布头，不屑地回答臭狼那句可笑的猜想，一鼓作气舔去了那些渗出来的脓水和血水，终究是咬着牙闷闷地怨了一声。

　　许是先前疼进了骨头里，这回疼起来倒也不那么怕了，也不那么矫情的哭。我故意放任自己的皮肉疼，不想去管它…可是臭狼舍不得看我这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三两下便将我的袖子撸了上去，倒下来一些药酒，涂了涂周边才敢开口：

　　“岐儿，有时…有时我真不明白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让你这样疼了却没让你更亲近我一些”

　　这样的话我听了不知道怎么答他，只好走回了房里。外头陆续有人来了，想必他是不能走开的。故此，接连几天我们都不怎么说话，可是一到晚上都会打些酒来喝。

　　夜晚的风是很凉的，凉得像冰棱子那般扎进骨头缝儿里。所以臭狼原先想去楼上喝的主意就黄了，我又不能受风，只得两个老头窝在屋里喝。

　　我捧了些炒熟的花生，臭狼则去打酒。我们将这些搁在窗下的搁板上，互相扯着彼此的被褥坐起来，闹累了便喝一些酒，再往嘴里投颗咸甜的花生米。

　　喝多了便借着酒睡下，很少有争执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很清静，彼此都好相见的。

　　这期间玉儿回来过一次，很早便回来了，锁头响起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有贼来偷东西，好在臭狼出去后便大喊了声：

　　“岐儿你快来看，崽儿回来了”

　　我听了这话整颗心仿佛都在往下掉，等揉开眼玉儿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我以为自己会先问他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诸如此类的话，可是没有，我一开口便问了：

　　“玉儿，咱们宝儿呢？”玉儿手里提了些东西，背上背着个书包，我抻了抻脖子，可是门口什么也没有。

　　玉儿一直在看我，好一会儿才坐了过来，笑道：

　　“万重山在带她，我自己开了车过来的，有些不放心爹爹”我听了这话直笑，好在穿的厚实围着脖围，否则这孩子知道了定要难过的。

　　“玉儿，天儿还早，你陪陪你爹，我去蒸地瓜”熟悉了，臭狼同玉儿也不说客套话了，我听起来还高兴些。

　　默契的是，我同臭狼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告诉玉儿怀崽的事儿，许是想着宝儿，所以玉儿一躺上来我便摸起来自己的肚子，摸起来玉儿的肚子。想问他怎么放心的下将女儿交给万重山照顾，可回头一想，不成，万重山可比我细心多了，宝儿给他照顾哪有什么不妥。

　　我有点儿好奇，这儿深山夜半静谧无声，外头钢筋水泥灯火通明，我们的宝儿会在哪儿呢？在什么地方？万重山有没有哄着她睡觉、吃饭，有没有给她多穿件衣裳…

　　我握着玉儿的手，终究还是后悔地在他身边难过起来，后悔那一刻的放心，放心宝儿在外头。

　　“你怎么不把女儿带回来，玉儿，爹爹也想宝儿回来”我闭上眼，不愿意再看到玉儿勉强笑着的模样，可我仍牵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觉得被我所丢弃。

　　“我突然有些担心爹就回来了，很想念爹爹…宝儿很晚才睡，我一个人进来…怕有什么，太危险了”说完，玉儿又笑起来拍了拍我的双颊，我被他扰得精神了，只好坐起来同他说话，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便开口了：

　　“没事儿就好，中午我就回去了，宝儿见不到我要闹的”

　　中午就回去…

　　我没什么话可说了，只能拥着他，绝不能浪费他走之前的一时一刻。

　　玉儿同我说了很多话，我听得最解气的是关于万重山父母的事儿。

　　就在玉儿带着女儿回东城的第二天早上，万重山自作主张地打包了几件宝儿和玉儿的的衣服用品，也没有请求过谁的同意便把东西一股脑地扔进了后备箱，三两下便把车开到了小洋楼门口，大喊着：

　　“宝儿，走了！爸爸带你玩儿去！”

　　屋里头的女儿和玉儿早就被他大手大脚地收拾东西的声音给吵起来了，玉儿听了他的呼声忙跑了出来，一手还牵着嘴边糊了口水的宝儿，他走去了车窗问万重山：

　　“去哪里啊这么着急，宝儿还没吃呢”这孩子早上总是吃奶粉的，万重山听了忙挥了挥手，急道：

　　“那你快去给她冲奶，快去”玉儿了听了这话很不舒服，万重山去哪儿也不告诉他，为什么那么急也不告诉他，孩子还小他竟然这样赶着…

　　玉儿越想越郁闷，直带着女儿走到了另一旁开了车门，假怒道：

　　“你下来，家里一大桶衣服你洗去”连手边的女儿也说：

　　“大山爸爸，宝儿要刷牙才可以吃蛋黄羹”语罢，她又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外头太冷，玉儿直将她抱了回去，眉毛皱得血压都上去了，万重山只好跟着进去，一进门便跑上了楼找了件厚厚的外套给女儿换上了，玉儿在厨房做着孩子的吃食不方便，万重山只好带女儿洗漱。宝儿很调皮，穿上干净衣服便在大厅里跑来跑去的，万重山一去拉住她便被甩开了，宝儿仍跑着…

　　跑啊跑，一个不小心便被一大块积木给绊倒了，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起来，万重山站在一旁凶她：

　　“让你跑！不带你去玩儿了！一点儿也不听话”吼着孩子这声音是很大的，玉儿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端了蛋黄羹就跑出来了，看见女儿摔倒了在哭也顾不得东西，直把羹放到了一边，跑着去把宝儿拉了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衣服，柔声哄道：

　　“宝儿不哭了，把地上的玩具收回去好不好？”他边说边查看着孩子的皮肤，好在没有哪里红肿起来，这孩子看见他也擦擦泪不哭了，拉着他的手边蹲下去捡玩具。

　　宝儿太粘人，玉儿只好说：

　　“爸爸给你小推车来装”听了这话宝儿才撒开手，转而又趴在地上收玩具，万重山则蹲在一边哄她：

　　“吃不吃蛋黄羹呀宝儿”

　　于是边捡边喂她，宝儿推着小推车跑得很快，万重山追着她才勉强把一碗羹喂完，喂完了还不停地跟玉儿抱怨他腰酸。

　　好像一家人都把门外的车和行李给忘了，玉儿忙到九点才想起来：

　　“重山，你到底要去哪儿”

　　万重山听了直将手里的积木扔给了女儿，拍头一想：手机呢，我手机”跑出去才知道手机在车里，他爸妈给了十来个电话他都没接，他们等得孙女儿等得很急，而万重山竟然还和女儿抢着积木…这么一想他总觉这个周六不太愉快，只好跑回去告诉了玉儿。

　　先前万重山父母是不太在意这个孙女的，忽然要回去…玉儿心里总有些不愿意，可是万重山告诉他只住两天他便也勉强同意了，一家人这才关了门上车。

　　到了万重山家，万大海和夫人姚玲都还很客气，看着宝儿想过去抱抱却因为先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看玉儿面色不好便支开了万重山和他说话。

　　“轻舟啊，你不要怪我们，重山太花心，我们那时是害怕你来住下了他又放松了…会跑出去。我们也确实怕这孩子…她怎么…她怎么能让你生下来呢，你可是个男孩儿，怎么能…，真生下来了，我们可是余惊未定”话音未落万重山又出来的，玉儿想着他父母的话直皱眉，心说若是带个小男孩儿回来你们不就高兴了，可是，玉儿是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的，只好默默地坐在边上拉着女儿不让她乱碰别人的东西。

　　姚玲也是不怎么开口的人，一走到宝儿身边便把一个厚实的红包塞进了她兜里，玉儿太很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扫了他们的面子，只好开口：

　　“宝儿，谢谢阿公阿婆”他撒开手宝儿便走了过去同他们两个笑道：

　　“谢谢阿公阿婆，宝儿把红包给大山子”姚玲听了不住地将她抱到了腿上坐着，宝儿就捏着红包玩儿，边玩儿边踩地儿：

　　“阿婆，我要去找爸爸们了”玉儿这时候在屋里收拾行李，万重山又在做饭，姚玲只好先带她回房间，看了玉儿的身形不住地叹了口气：

　　“小谢，你辛苦了”话落，她忙将宝儿带到了玉儿身边。

　　辛苦？玉儿听了直笑着回她，“不辛苦，为了女儿值得”。玉儿和她没什么要说的，只随意搪塞了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厌恶他们那么重男轻女的思想。

　　原来大家的关系都没到这一步的，是那年宝儿出生后他们渐渐的坦白和冷漠，什么害怕万重山不定心，什么孩子太小，到最后玉儿才知道原来都是借口。

　　可是…可是他们看到了宝儿竟然后悔了，后悔这三年多的日子没有好好地疼爱孙女儿，后悔这三年不停地踟蹰犹豫。

　　“小谢，如果你放心的话，妈可以帮你带宝儿，这儿离公司又近，你要是还愿意就回来上班吧，或者是去重山那里，虽然比不得万氏，可毕竟是重山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事业，重山在赚钱这方面还是很老实的。当初他为了你搬出去住，平时那么骄纵的一个孩子竟然放话要和我们断绝血缘关系，如果不是你还在万氏，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头是个什么样的人…”话音未落，姚玲泣不成声。

　　玉儿不大会安慰人的，只好给她递了纸，觉得她还有话要交代便默默地站着了。

　　姚玲很小心地去看宝儿，边看边说：

　　“小谢，我不会勉强你回来住，但我今天以妈妈的身份求你，求你好好地、和重山过下去”姚玲颤着双手去拉住了玉儿的手，眼里满是泪水。

　　对此，玉儿表示不能答应，摇头哽咽道：

　　“我很爱他，可是更爱孩子！”

　　“重山虽然改了很多坏毛病，可太多时候还是喜欢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妈，希望你不要对我的还手感到难过，如果真有不能忍受那天，我想我和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也是男人，请您也尊重我吧，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那么爱他了，记着他爱吃什么，给他做什么菜，给他洗干净每一双袜子，给他熨好每一件衬衫，我给他做这么多事儿，到现在他还以为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不知道我一个人上下班的时候只吃冷饭，不知道我一盘菜能进微波炉七八次，也不知道我为了他吃上一顿爱吃的会跑得两只脚破皮，曾经我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我看到他笑，看到他把我做的菜都吃完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我都不知道自己会疯…从前那么爱他…”

　　“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不值得我这么做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常让他回来这儿的原因，我不用给挑食的他买菜，不用费心力等他回家，这才是我想过的日子，我谢轻舟从来没这样轻松过，虽然还得洗他的衣服，可是现在都不傻乎乎的用手洗了…妈，您不要太担心了，我也在等他慢慢变好，只要他别再让我那么寒心，我还是会顾着孩子、也会给他好脸色的。”玉儿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忙将女儿从她身边牵了回来，心中万般沉闷。

　　姚玲听了他这些话很是无地自容，只怨叹了句，“唉，也不知道我这个儿子是怎么了，小谢，他的确对不起你，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鞭挞他，抱歉”语罢，她不住地看宝儿，可是宝儿忽然有些被她放大的眼睛黑吓着了，霎时便躲到了玉儿背后去。姚玲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出去了。

　　我对玉儿的回绝表示赞赏，也为他做好了随时离开万重山的准备而感到一点悲伤。

　　但玉儿和我不一样，他直笑得嘴巴合不拢，不住地安慰我：

　　“爹爹，其实我和万重山这么多年，住不住一起区别不大的，分不分开…也一样，我只想我那个宝儿能好好吃每顿饭就好了”说实在的，我想的也不会太多，所以也不一直为他烦恼了。至少，他在我身边还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