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

  •   虽厌烦他,可那时的我竟还傻想借着这个崽子让他死心。

      我小心起身,别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下唇,将他唇内的皮肉咬得发白,轻声求饶:

      “臭狼,把痴离取出来,趁着崽子还小,拿出来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穿得太单薄,臭狼并不敢停驻在我脸唇上,看着我掀了被褥坐起来便皱起眉,慢慢儿地将我放在了枕头上,我原想再起身,可是臭狼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才回答我的问题。

      “不打紧,岐儿你的身子也不是那么虚的,等什么时候你死了出泽的心再来求我”语罢,他好似不甘心似地着重添了句:

      “躺好了,我拿袄子来,不要你吃米了,左右家里只剩咱们两个老没趣儿的,早饭就烤些地瓜吃吧”我边听他自言自语,边抬着胳膊让他将袄子套进来。眼里看着他的笑,心里却有了些不太寻常的念头。

      我知道,我自己还在赌气。

      可是我最不明白,臭狼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细心?对我这样好呢?疼着一个不知情的人值得吗?倘若有一天血缘亲情已经无法束缚我的行踪和来去,臭狼还会觉得高兴吗?他看着我的脸,手里抚着我的肚皮,心里欢喜地盼着崽子的降生…

      一切好像都变了,于我来说这种变化是翻天覆地的。看着臭狼欣喜我竟心软了些,或许是心疼他,所以,一直捏着的想要打死肚里崽子的拳头松开了。心里好像再装不下对他的怨和恨,一下床便搂住了他的肩缠着他似地求:

      “我不走了,臭狼你把痴离取出来好不?我要这崽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话音未落,我直将他掰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看他分毫未变的脚和身量,谁知臭狼看了我竟也红了眼,喉里呜咽着什么,可就是心狠,一滴泪也没有,一声哭也没有。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再抬手拥我。

      我带着想要除却痴离的目的接近他,拥抱他,而不是作为一个兄弟,不是作为一个共同的长辈,我给他的拥抱和缠绵一点儿也不纯粹,可为什么他总是能遮掩自己的目的亲近我?还是我真把他当成了亲兄弟什么也看不见、不计较?

      臭狼的装束是很惜命的皮甲,我不是,我只有两三件薄薄的长衣,臭狼身上所有都靠了过来,仿佛根深蒂固地钻进了我的皮肉里…我快疯了。

      所以我抽出来他腰间那把雕花镶珠的短刃一下儿便架在了自己喉间,臭狼知道强行抢了人不行的,扑腾一下儿便跪在了我脚边,小声地说:

      “岐儿,你要让玉儿没爹吗…”

      我听了直将刀子靠得更近了,捏紧了刀柄子冷笑:

      “臭狼不是玉儿的爹爹吗?”趁着他哭我忙使力将刀刃往前靠了,终于见血。

      我的血都是铁锈味儿,颜色也不那么鲜红,等我看傻的时候臭狼已经将我带到了床头坐着。他给我用棉布擦着血、往颚边涂着那瓶熟悉的药油,我也疼得熟悉,借着痴离发作的疼久违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正想开口笑他却被他捂了嘴,只好心书给他:

      “臭狼,怕不怕?”他抹了抹泪,勉强哽咽,好一会儿才回:

      “怕…岐儿,你不许再这般吓我了”痴离发作得厉害我听了他的话也哭得厉害,不住地抢过了刀子往自己胳膊上划了刀。皮开肉绽的滋味儿和痴离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了,我疼得清醒。

      “快放开!岐儿!我答应你!答应你!”

      臭狼好吵,不知怎么地在耳边大喊大叫着,鬼哭狼嚎着。他的手好奇怪,竟然摸着我全身上下找着什么似的。

      这些血没有白流,只有自己明白臭狼是怎样的,不这样伤害自己,臭狼只会将痴离当作身上的三两只跳蚤。取出来痴离本是应该的,我也不全为了自己,还有肚里的崽子,万一蛊虫入了胎,那么崽子…

      崽子不是崽子,蛊虫也不是蛊虫。不取出来,届时剖开肚皮看见的只会是一个长着虫脸的四角怪物。

      我必须求他,必须让他因此而伤心难过,必须让他因此放弃在我体内养蛊的心思。

      “臭狼…我好疼”

      我好像许久没这么低声下气地去同他说话了,也许久没紧紧抓着他的背不放,抱着他撒气,好像他是我亲娘一样,永远都不会厌烦我,生我的气。

      臭狼将手里的器具放在了我两腿间的褥子上,小心坐到了边上,一手抱我,一手不住地颤着,看着很紧张,可是他的嘴角却是翘起来的,好像黄花大姑娘要嫁人了那般高兴,只听他张着嘴喊:

      “岐儿不怕,我找着了!找着了一只!”我还没来得及回他的话便被痴离脱骨给疼得叫了起来。痴离破茧而出,手臂上那个破口又裂得更开了,层层皮肉血管一览无遗,半张床铺几於是我的血,而我才换的衣物也被药水和血染脏了。

      可此时我却十分庆幸,庆幸玉儿和宝儿不在家里。

      这蛊虫在体内是不能受什么刺激的,平静时它乖乖地埋在身体里哪一寸地方,一旦有人找了、碰了便疯了般在四肢里‘抱头鼠窜’。一双都是如此,所以…取第二只时这副肉身已经麻木了,有点儿像要抱崽子,可远比那轻松的多。

      臭狼用了大半罐儿药酒,见我发冷汗又不住安慰,

      “瞧瞧这一背的汗,不知道今儿的衣裳能不能晒干了”我听了直笑,忙扯了扯脖子上的布巾擦汗,可是够不着,只好递给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胳膊上还有伤口那样,得意笑说:

      “随它去吧,我的衣裳干不了便拿臭狼的来,臭狼要好好洗我的衣裳,最好是放些白醋泡着”可是臭狼听了不笑,反而压了眉专心缝着我胳膊上的口子。

      想着他的衣裳暖和,一时也想到崽子的衣裳,只好抬头笑问:
      “臭狼…你明早回去顺手将宝儿襁褓时的衣裳带来,要那些旧的,宝儿衣裳多,柜子里的都新着”话音刚落臭狼便点头连连说好,还告诉我要将棉布带过来新屋这头,请我务必好好养伤。

      我答应了他,这也算是对崽子的交代。总不能抬头怨着、低头白眼着,我知道知己好友难遇,至亲兄弟难寻,所以这痴离的帐也不打算计较了。左右不足半年,崽子也还好好的待在肚里。想到它长着湿湿的小黑短毛出来心里就不住地像有什么在上窜下跳,从前见臭狼给别的人家接生,那孩子一抱出来便是人模人样(字面意思)的,干干净净的皮肤真是羡煞旁人。

      “痴离取出来了,岐儿还气吗?”臭狼忽然抬头问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让我把手里的药罐子给摔下去了。

      “不气了,不能再欺负我了”

      落下这么一句话,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将罐子给了他,顺手轻推了推他,想让他留给自己一个清净。我不明白臭狼在我体内养痴离到底是为何,可是我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想想了,想想臭狼的执拗,想想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抱出来的崽子。

      可是…

      臭狼没出去,反而捋好了一身我的衣裳递给了我,两条眉毛舒开了,唇角也弯起来些,柔声说:

      “啊,我带岐儿去吃些东西,清清胃,今晚我请酒”话落,臭狼不顾我似地将被褥掀开了,却很小心地给我穿衣裳。可惜我不太爱旁人给自己穿衣裳,只好拖着衣服进窝里穿,不一会儿就下地了。

      整只手臂都在隐隐作痛,不是疼得轻,而是平日里忍够了,忍够了便不怕疼,这理儿是一样的。

      我的右手仍被臭狼拉着,他总是这样,总是害怕我会不见那样,好像连他的手指甲盖儿都在说,“岐儿,岐儿,你不要走,不要走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了,只是想玉儿,臭狼,我想抱抱玉儿,亲亲他,想给他顺顺后脑勺的头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的小时候,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宝儿那个孩子去了新家睡得香不香,会不会闹玉儿…我,臭狼,你说他们吃饭了吗”自言自语着,没一会儿我们都到灶房了。

      臭狼将我的手臂包扎得很结实,我一抬起手整个胳膊便都紧绷了起来,仿佛是他故意什么也不让我干似的。

      “来坐着,岐儿,咱们好些日子没这样亲和了”看臭狼捏着袖口抹泪,我忙坐在了他搬给我的矮凳上,安慰他:

      “臭狼别放心上,这些小事我也不曾放心上的,没什么好惦记的,有了崽子,其余的都不重要”我鲜少去牵他的手,这一次坦白说完了,心里倒是轻快很多,一高兴便把什么都忘了,就算伤口疼了也比不过突然牵住臭狼的手高兴。

      我只是一只败落的岐山狐,臭狼无论如何…他身上的味道、每一寸皮毛都在叮嘱我:

      “不怕,岐儿不怕”

      于是后来有了崽子,崽子长成了人,如今崽子的崽子都已经会写字儿了。

      照常靠着灶门烤脚,身后的臭狼却很不寻常地舔了舔我的耳窝,我转面看他时那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本想逗他几句,可谁知他忽开口问道:

      “岐儿,你会恨我吗…”我听了直翻了个白眼,哼呲好几声才勉强笑道:

      “白问,爱爱恨恨还有什么意义,我只要玉儿”话落,臭狼松开了两条粗黑的眉头,可是脸色却差了大半。我们各自吃完了两三个红薯才重新聊上几句。

      可惜当时的我满心满肺都是玉儿的模样和声音,否则我有更好的话回答臭狼。可是太晚了,臭狼听了我的话后便郁郁地哭了,没有什么话说,也没了一大肚子的胃口,粥也没吃就出去了。

      我仿佛被置于一个难为情的地方,心里的愧疚赶着我为臭狼盛了一碗粥过去。

      看着我放下粥,臭狼原本的愁容更深了,不住埋怨道:

      “岐儿你何苦,我饿了自会去吃的”语罢,这人心不跳脸不红地捧起粥吃了起来。看他吃着,我也摆出来个十分无辜的表情,小声道:

      “臭狼,难道你不想玉儿吗?”臭狼听了这话直将粥都吃了,擦了擦嘴巴走了,边走去灶房边笑:

      “玉儿已经让我很放心了,我的确没那么想他,再者…玉儿也已经长大了”说着,臭狼的背影进了灶房。柜前没人,我忙进去给人抓了贴药。也就三个铜板,臭狼常说这生意是做着消遣的,认真算起来,一年到头的药钱还不够养活一个崽子。

      “怎么了,站在这里发愣”

      臭狼来了,小心舔走了我眼头的泪,我忙也擦了把脸到一边裁药,他见门边没什么人便靠了过来,问道:

      “玉儿可有电话给你吗?”说完这话臭狼默了半晌,又低头道:
      “我也惦记他,生怕在外头给人欺负…”我摇摇头,如实说道:

      “没有,他和万重山在商量宝儿的事,山月宝儿也要去那二位长辈家里讨喜,真真是没空的”话落,右臂使力切劈了条板蓝根,臭狼听见咔的一声才反应过来,不一会儿便将我拉到了一边,两手裁着药,双脚脚趾蜷了蜷,轻声道:

      “岐儿还是躺在边上吧,等伤好了再替我包些药粉。我磨了些鹿茸粉,一直搁在药柜里”说着,他又抬手探了探我的伤口,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地斥责:

      “你看,这儿又渗出来血了,到时候撕起来布头你可别喊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