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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蝇 ...

  •   魏孜捏着钱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是说他可怜他,就是觉得卢文那么自傲一人,要知道卢持成天偷鸡摸狗得气地从三尺地里造出个挖土机自掘坟墓,爬起来大骂特骂。至于他自己,他对卢持有种说不清楚的同情,就像是同情自己。
      魏孜摇摇头没打算在揪着这事儿琢磨,走回卧室睡了。
      第二天刚到医院,吴数就凑了上来:“魏孜!老实交代,又勾搭哪位良家妇女了?”
      魏孜换上白大褂,低着头一扣一扣慢慢系好。
      吴数换了一边柜子靠着,拖着声音叫他:“魏主任!”
      魏孜撇了眼他:“怎么?”
      “你今天可有个惊喜啊!”吴数使劲儿挤眼睛。
      魏孜没理他,带着几个实习医生去查房。
      “魏医生!”
      魏孜刚从病房走出来,隔壁科室的颜喻小跑追上来,实习生们也停下看着她。颜喻抿了抿嘴,低着头看他:“魏医生有看到办公室的东西吗?”
      魏孜没什么表情,“没。”
      颜喻也不尴尬,飞快地说了句“那,你看看!喜欢的话就告诉吴数!”说完又笑了一下红着脸跑开了。
      身后一群人开始起哄,魏孜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
      等查完房回办公室,魏孜一开门,一股凛冽又浓重的香氛就往鼻子里裹去。再定睛一看,一大捧红玫瑰正滴着水立他办公桌上。吴数举着卡片坐在办公桌对面,捏着嗓子念:“好想和你梦一场!”
      “行啊!魏主任,魏医生,魏孜!颜喻啊!颜院千金拜倒在你白大褂下都一年多了吧?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啊?这话说的我一身鸡皮疙瘩。”吴数数了数,九十九朵,小三百呢。
      “你说她让你喜欢告诉我干嘛?指望着我接力,每天清晨给你摆束花?你这又没死,费这神……”
      魏孜抬头看了一眼,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对面的人也抬头看他。
      “扔了。”
      吴数愣了愣,然后才站起身一脸疑惑地问他:“为什么啊?”
      “麻烦。”
      “你也不怕得罪人,再不喜欢丫也忍忍,一会儿我帮你处理得了。”
      魏孜看了他一眼。吴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颜大小姐现在绝对守门口等着看您呢!你啊,就是那只兔子,这门就是那株。”他背过身靠着坐在桌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魏孜笑了一下:“是,你就是那猪。”说完又拿起听诊器准备去给10号床再查个血压,一开门就看到颜喻正往她自己的办公室钻。魏孜没停脚,皮鞋踏着光盛蹭亮的瓷砖,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对男人兴趣也不大。
      魏孜想到这儿又突然想到卢持了,这小孩儿安生了有一个月了,没来找他也没进局子。人总是不太能受住别人惦记,特别是卢持这种败家的小孩儿。魏孜刚想着他,警局就来了电话。
      还是个女生,软软糯糯的声音:“您好,是卢持的哥哥吗?您可以尽快来警局一趟吗?”
      魏孜应下挂了电话叹口气,不经念叨。他看了眼时间,这才六点多,他今天是晚班,等下了班得明早去了。魏孜又想了想,去跟别的医生调了个轮儿,把车丢在医院不紧不慢地坐上地铁过去。
      卢持在审讯室里也不着急,懒懒散散地跟曹和悠着来。曹和不敢下重手,现在不但是没证据还有人保释他。以前就以为这小子真是个孤儿。打就打了呗,但凡家里有个人管着,手就不能下得那么黑。
      一个小时以后魏孜才不急不忙地出现在门口,这会儿签了字正靠在走廊等着。
      卢持一身黑,戴着顶帽子。领口没能遮得住的锁骨边儿上被人划出几道带血的口子,他皮肤白,有点伤就触目惊心,看着怪让人心惊的。
      曹和推了把他,卢持向前轻轻地倒跳不跳走了两步,在魏孜面跟前站定。
      “魏医生好歹是个文化人,抽点时间好好管教管教弟弟。”曹和语气不善,面色也难看。
      魏孜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卢持。
      卢持别扭地转过头。
      两人走出警局,刚下过雨地上全是积水,一块儿暗一块儿明。
      魏孜还是不急,拎着长柄伞走在前面,每一步都避开了水洼。卢持手插在兜里跟后边儿,脚下一踩一准儿,裤管湿了一大块儿。
      两人停在路口,卢持皱着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忍不住:“又麻烦你了。”
      “嗯。吃了没?”
      卢持看着他笔挺的背影,穿着正装很精神,连头发丝儿都是一丝不苟的。
      “没。”
      “想吃什么?”
      卢持摸了摸鼻子:“随便吧。”
      魏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又把这人带回家了,看他在厨房半就着身子认认真真备菜,找到个理由。
      可怜可怜他,过来做顿饭而已。
      卢持做饭真好吃!冰箱里那点点食材乱七八糟丢一锅煮一煮,放上火锅底料就能吃上一顿。
      “魏医生,来吃饭吧。”卢持走到客厅翻了翻刚才路上买的白酒,转头看魏孜,“喝一杯?”
      “嗯。”魏孜转身拿了两个敞口杯放桌上,卢持把两杯都给倒满了。
      魏孜看了眼卢持,嘴角又青了,边放筷子边问他:“上药吗?”
      卢持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嘴角,笑着摆手:“不用不用。”
      魏孜没看他,筷子伸去夹了片五花肉:“不是让你别偷了?”
      卢持刚抿了口酒,劣质白酒辣的要命,他脸都皱到了一起,咂了咂嘴:“不偷怎么活。”
      “没读书了?”
      “早没读了。”卢持握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
      “还想读吗?”魏孜想说,如果他还想读,自己供个孩子读书还是没问题的。
      “别了别了,”卢持对学校一点好感也没有,皱着眉摇头,“我脑袋疼。”
      魏孜眼里染了些笑意嘴角却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不是让你缺钱来找我?”
      卢持这时倒是笑开了,在锅里捞了几下夹了块脑花,“我无时无刻不缺钱,可以赖着你不走吗?”
      魏孜没接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淤泥又奇怪。客厅的电视正放着《还珠格格》,紫薇被扎哭声凄惨。卢持舔了舔嘴,又补了句“我是个无底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过了好一会儿,都喝得有点上头了。魏孜才又问:“你还有多久成年?”
      卢持想了有些时间,“好像是十一月份吧,忘了。”
      他对生日没什么概念,从小卢文也不会给他过生日,后来更没人跟他说生不生日的事儿。
      “身份证上没有?”
      “当初我爷随便报了个。”卢持从水雾里抬起头就看见魏孜潮红的脸,跟他平时很不一样。
      眼镜被他摘在一边,露出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眼里盛着情欲还泛着水光。嘴唇也泛着波,粉红的唇肉被辣椒蹂躏得微肿,像谁撑着一叶小舟在他软唇上胡乱荡漾过。
      卢持移开眼,有些热。心一阵一阵地跳漏拍,又像是在四处乱撞想找个出口蹦出来,还泛着酸。他又小心翼翼瞟了眼魏孜,又是嘴唇,湿润的,淡红色的,很薄的唇。
      魏孜也抬头看他,“怎么?”
      卢持摇了摇头,在锅里瞎捞,“魏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我对女人没兴趣。”
      卢持猛地抬头,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心跳,动着动着像是没动了,让人害怕又期待。
      魏孜瞟了他一眼,又添了句:“我对男人也没兴趣。”
      卢持愣了愣,“哦”了一声,干了杯里的酒闷头吃饭。不是说失落,就是挺奇怪的。魏孜这么优秀的人…
      一阵寂静里卢持正东想西想,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显得尤为刺耳。他摸半天看了眼魏孜,掏出来接了:“干嘛?”
      许始愣了愣,这哥心情不好?
      “持哥儿,上次你让我查的事儿有点眉目了。”
      “嗯,一会儿说。”
      “那在你家楼下等你。”
      “你直接进去吧,钥匙还在花盆里。”
      “哦。”
      卢持又看魏孜一眼收了电话。
      魏孜想笑,刚才接电话霸气得很,眼神一碰到他又怂得不行,自己这是到了哈唬得住人的长辈年纪了?
      两人好容易吃完这顿饭,卢持帮着收拾了才说走。魏孜也没留他,跟着走了出去靠着门看他等电梯。
      卢持转过身看了看他:“那我走了。”
      魏孜没应,从包里摸了个什么出来,“钥匙放在鞋垫下。”他蹲下去掀开垫子,把一把钥匙扔了进去,“门卫的卡下次我去办了给你。”
      卢持看了眼垫子,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点头。走进电梯,两人没对视上,门关了。
      出了电梯,卢持就飞快地往外走,下过雨的晚风冰冷,正好缓缓他全身燥热,那种或许是喝过酒带来的滚烫。

      ——

      卢持到家的时候,许始蹲在楼梯口抽烟,见卢持来了站起身招呼他:“十三少终于舍得回来了?”
      卢持点点头,两步跨上去开门:“怎么没进去?”
      “对门一直盯着我,我想着算了,做做好事儿,别吓着人。”
      卢持看了眼他的花臂和光头,又撇开眼睛:“说吧。”
      “当年处理你爷爷这案子的女警察叫方婷婷,现在是市里重案组的组长,跟你说的信息基本都对得上。”
      卢持皱皱眉:“她家地址搞到了?”
      “一会儿发你。”许始人脉广,办这些事儿一直挺靠谱,“不过卢持,上次说那事儿真不考虑一下?你看你这又瘦了。”
      “再说吧。”
      许始叹口气。他俩是一起死里逃过生的人,他不愿意看到卢持永远都在被那个警察抽。但他们这种人,谈自尊这种东西就太奢侈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痛苦呢?反正总有人在主导一切,他们就是小蝼蚁,能活下来其实就也不错。
      许始想到这儿,猛地抬起头看他:“你龟儿子……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卢持明白他什么意思,笑了下:“就算没有我也不去。”
      “那你就是有了?!”
      卢持的脑袋突然自己画起魏孜喝酒的样子,挺性感。
      “没。”
      许始不信但也没继续问下去,提了根板凳坐在卢持边上,阳台是半开放的,花台上放了三颗仙人掌,绿油油的,带的刺儿都光锃油亮。
      “你打算怎么办?”
      卢持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吐掉,板凳太矮,他跟蹲着似的靠墙根儿上没说话。
      “其实,”许始舌头踢了踢腮帮,“我想过劝你算了,毕竟你爷爷也就带了你几年,也不亲。”
      卢持侧过头看着他,许始还是看着月亮一脸忧愁,卢持突然想到了前几年挺流行的四十五度度拍照法。
      许始不知道他脑袋里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顾自地说了下去:“但后来我觉得你不只是为了你爷爷,你还为了你自己。”
      卢持突然笑出声,拍了把许始脑袋,“说什么浑话呢?这事儿更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人民啊!造福人民必须从卢持做起!”
      妈的,许始想骂人,咬咬牙忍了忍了。转头又换了个话题:“你最近那酒吧还成吗?”
      “就那样呗。”
      卢持唱歌的那酒吧是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给介绍的。女人叫小满,在运城最大的ktv里面当公主。成天抽烟喝酒,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老成三四十的模样,成天穿得跟红绿灯似的。卢持那时候在那儿搞点小偷小摸的事儿,专挑喝醉的下手,后来偷到这女人头上,她看他长得好看,或者出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介绍他去了酒吧唱歌。

      许始走后,卢持就搜了一下方婷婷的地址。第二天特地收拾了下自己,把刘海放了下来,遮了点媚气,倒还是不大像高中生。
      运城的治安一直不算好,酒吧ktv夜店赌场里那些花花事儿是整个城市最强壮的经济支柱。这个城市禁毒禁赌,对黄倒是格外宽容,不分性别的乱搞已经是很正常的事儿了,再别说那些爱玩儿刺激的。
      方婷婷在警局能有一席之地也肯定是费了不少力气,卢持想着又恭恭敬敬鞠了个躬,“方警官你好。”
      方婷婷看着这个模样漂亮又精瘦的男孩儿疑惑地皱皱眉:“你是?”
      卢持乖顺地笑着,低头摸了摸后脑勺,装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是卢持。”
      “卢持…”方婷婷愣住,嘴张了张没说出话,就直愣愣地看着他。
      卢持还是笑着,看她低下眸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名字,“卢持,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我完全认不出了。”
      方婷婷对卢持的印象很深刻,七年前的案子是她无法忘却的,涉及到的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惨死。但她当初也只是个小警员,很多事都无能为力。就算爬到今天的位置,无力感也时常伴随着她。
      “您没怎么变。”
      方婷婷低下头笑了笑,再抬头就赶紧侧着身子让到一旁:“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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