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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妈妈来了之后,颖可的病情一度好转,几个星期了,除了一些精细动作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准确,偶尔摔一下之外,并未出现像之前那样突然就全身无力或晕倒的状况,这让安颂可欣慰不已,以为安颖可之前的间歇性加重或许只是发病之初的症状,现在应该已经步入稳定控制的状态。

      “如果控制得好,或许在未来的十来年,她都可以行动自如。或许!”安颂可禁不住在心底想道。

      安颖可自己也非常开心,她和舅妈好像真的是找到了新的信仰,她们并未加入教会,却经常在家里一起讲圣经上的故事,也常常一起去教堂听道,并与一众基督徒交起了朋友,频繁地来往起来。

      “妈,你们真信上这个了?”安颂可背着安颖可,在卫生间里悄悄地问正在洗着袜子的妈妈。

      妈妈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儿,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眼神却突然黯淡下:“不给她找点兴趣,占一占她的脑筋,怎么办呢?”

      安颂可一时怔住,站在妈妈后面默然不语,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忙”字的解释。左边的竖心旁代表神志和精神,一个人“忙”起来,神志和精神是必须要活动的,如果神志和精神都丧失了,这人也就是离“亡”不远了。现在的安颖可每天可谓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如果她精神上再没有些寄托……安颂可不由得在心底钦佩妈妈的大智慧。

      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身上,虽然每天都有所事事,但如果不是在心底还有辰瑞这一个精神寄托,那么,自己的生活又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唉,你姑姑和爸爸以前都是多坚强,多勇敢,那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世上都有念想,有他们撒不开的东西……” 妈妈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说说你们姐妹俩,在外面这么多年,都白过了,谁也没把自己给嫁出去!”

      安颂可依然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妈妈从镜子里打量了她几眼,幽幽地说道:“你去年不是谈过一个吗?我还指望你过年给我带回家呢。怎么就又不行了呢?我听颖可说是你蹬了人家,人家是又有哪点儿不满你的意了?你到现在了还挑?”

      “妈,不要提过去的事了,好不好?”安颂可回过神来,有点着恼地说道。

      “我还没生气,你自己倒先恼了!”妈妈回过身来,抻着两只手,看着安颂可,“以前也没顾得上细问你,你现在倒是说说,怎么就跟人家吹了?”

      “不合适就分了呗。有什么好说的?”安颂可扭过脸去,闷声答道,“妈,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操心这个事呀?人各有命。”

      “可可,你不会因为颖可的病有心理负担吧?”妈妈看着女儿的眼神逐渐沉重起来,“你记住,她是她,你是你。以后她的生活,我会照顾,你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安颂可的眼圈开始泛红:“别说了,妈。什么她的生活,我的生活?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起生活,好不好?”

      安颂可说完,便逃也似地奔出了卫生间,也没跟坐在客厅里看书的安颖可搭话,便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睁开眼,探出上半身,伸手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又躺回枕头上,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截断玉,伸到眼前,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它,发起呆来。

      自从跟辰瑞分手之后,她是常常在睡前拿着它看上半天。可自从颖可生病,妈妈来了之后,她便跟颖可睡在了一个房间,再也没有机会把它拿出来看上一眼。

      时隔多日,再见一件承载着一段故事的旧物,多少前情往事一下子浮现眼前。尤其是辰瑞的妈妈当初把它送给她的那一刻的情景,简直就犹如发生在昨天,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内心的种种感受和想法,是欣喜,是温暖,是感动,是激动,是对将来充满美好的期待,是以为自己和辰瑞永远就可以在一起了……

      安颖可忽然就走了进来,安颂可慌张地把那截断玉放回盒子,扣上盖子。

      可是安颖可一点也没有吃惊,她显然是之前就看到过了。

      安颖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说:“是辰瑞妈妈送你的那个吗?怎么就断了?”

      安颂可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答道:“东西就跟人一样,人断了,东西自然也就断了。”

      “那你干嘛还留着它?”安颖可说着在床沿儿上坐下来,安颂可朝里面挪了挪,她也跟着在床上躺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安颂可说着就把头侧向里面,埋在枕头上,莫名地想哭,可理智告诉她,必须得忍着,肩膀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安颖可侧过身,伸胳膊搂住姐姐的肩膀,额头顶着姐姐的后脑勺,默默地躺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道:“姐,你为什么要跟辰瑞分手?你明明还爱着他,到现在都还在想着他。”

      安颖可停了一会儿,见姐姐没说话,又往姐姐身上靠了靠,接着道:“是他哪里不好吗?”

      安颂可依然是纹丝不动,停了好半天,才口中喃喃道:“他很好。”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很莫名其妙,明明知道一个人很好,你却不能跟他在一起;明明很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你却强迫自己不要跟他在一起。因为你知道,如果你非要勉强跟他在一起,你们之间美好的一切都迟早要消失殆尽。”安颂可不知道自己是在回答安颖可的话,还是理智中的自己在对情感中的自己进行劝导,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事实上,已经消失殆尽了。”

      安颖可却依然固执地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

      安颂可转回身来,看着安颖可,心有不忍,却还是艰难地开了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谈恋爱?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肯定不是吧?”

      安颖可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张开眼皮,看着姐姐,苦笑道:“明知道自己有病,干嘛要去祸害别人?真要是去试,碰到一个真心相爱的还好,要是真碰到一个像我爸爸那样的,岂不是伤身又伤心?一辈子就这么短,何苦呢?”

      安颂可的眼里噙着泪水,也跟着苦笑道:“我跟你一样。”

      安颖可激动地看着姐姐:“我们怎么会一样?你又没有病?或者……你觉得辰瑞不是真心的?”

      安颂可依然是苦笑着摇摇头,好半天,嘴里才挤出两个字:“没有。”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高声喊道:“不!我有病!我有病!是不可救药的心病!”

      安颖可不解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回答的是哪一句,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问号,无奈任她一问再问,姐姐都始终摇头不语,泪眼盈盈。

      又隔了几天,安颖可还是不死心,终于忍不住,费了好半天劲儿,颤颤巍巍地给辰瑞发了一条微信:“你跟我姐到底是为什么分手?”隔了几分钟,又犹豫着追加了一句,“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这是从他们分手之后,始终存在她心底的疑问,她一直觉着姐姐还爱着辰瑞,但不会无故和辰瑞分手。但在过去的日子中,她替他们争取过,却被姐姐严厉地斥责几顿。再往后,她自己都几乎生无可恋,再也没有心思多管闲事了。隔了这么久,又见到姐姐睹物伤心,更加确信自己的直觉,她又背着姐姐偷偷翻看了她的手机,里面寥寥的几张照片全部都跟辰瑞有关,心底的疑团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辰瑞想分手,姐姐不过是为了面子才那样说?但这样想也总觉得想不通。毕竟他当初可是对姐姐念念不忘的,要不然他在酒吧说不出那一番话,哪怕到现在,他一直还在跟敏姐的店合作着,谁能说他不是在念着旧情?

      可是等了许多天,辰瑞始终都没有回她的微信,她的心也逐渐地凉了起来,但还是不死心地隐隐怀着点期待。

      直到有一天午后,她跟舅妈和教堂里认识的几个朋友坐在市中心人民公园的草地上聊天时,辰瑞戴着墨镜跟一个衣着时尚、身段漂亮的年轻姑娘闲步从她们身旁经过时,安颖可这才终于醒悟过来,姐姐和辰瑞是真的不可能了。

      自己居然后知后觉地问了两个那么傻的问题!

      安颖可的心脏突然间就剧烈跳动起来,血液瞬间就涌上了脑门,她呆呆地看着辰瑞的背影以及他身旁那一抹曼妙的倩影,舅妈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同时,也意识到辰瑞在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也回头朝她张望了一眼,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就揽了一下旁边的姑娘,加快脚步,愈走愈远,直到消失在远处的树荫中,都始终没再回一下头。

      安颖可茫然地看着舅妈跟几个朋友在眼前有说有笑,心里却在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当初留在原地伤心的人,这么快就有了新欢?为什么那个毅然决然要分手的人,现在却又退回到原地伤心?

      联想到姐姐那天全身颤抖的样子,以及她那噙满泪水的双眼,难道她早就知道了辰瑞已有新欢?难道她那天就是因为这个难过?一想到姐姐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难过,安颖可便感到自己的心犹如被人来回揪着般生疼生疼。姐姐蹉跎了两年,好不容易才从上一段恋爱的阴影中走出来,接纳了新的一段爱情。这次,姐姐又要蹉跎多少年?

      她并不完全了解姐姐的上一段恋情,她只是在假期去找姐姐玩时,跟周顺禹有过一面之缘,却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姐姐当年怎么分得手,她不太清楚,但姐姐当年分手分得有多狼狈,她却是一清二楚。如果说她对姐姐那段恋情还留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她对那个叫周顺禹的人的深深的仇恨和敌视,以及她一直没有机会打出去的一巴掌。

      辰瑞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并不比姐姐晚几天认识辰瑞。她第一次见到辰瑞时,尽管有着自知之明,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对他心生爱慕。虽然在得知辰瑞的心在姐姐身上时,她的心里难免有着些许失落,但很快便被无比的开心取代了。仿佛生平不得志的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样,她也希望与自己今生无缘的爱情的甜蜜和家庭的幸福,能够在姐姐身上加倍实现。

      辰瑞在她眼中已不单纯只是姐姐的男朋友,他更代表了她心中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看着他对姐姐的各种宠溺,她觉得这应该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们进展太慢,她比谁都期待看到他们早日结婚生子,过上童话般幸福的生活。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南地北、胡思乱想着是不是很快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便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做早餐,跟个变态神经病似地坐在那里的情形。

      她不止一次暗暗地想着,姐姐哪一天回心转意,辰瑞一定还在原地等她。哪怕是辰瑞没有回她的微信,她在心底难免还是存着一点儿侥幸。

      可是现在,梦想彻彻底底地破灭了。

      辰瑞再好,却要永永远远成为别人家的“好”了,永远与姐姐,与她,与她们安家无缘了。

      这样痛苦地想着,周围的一切欢声笑语,都似成了来自异域的吵闹杂音,一阵阵卷进她的耳朵里,脑壳里,让她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亟欲胀破。而姐姐那天颤抖的身体和噙满泪水的双眼,以及刚才辰瑞那戴着墨镜一身傲气的样子和他旁边那抹曼妙的倩影,犹如两军对垒车轮战般交错闪现在脑海中,倾刻间,只觉得日夜交替,天旋地转,想说话,却始终张不开嘴;想抬手,胳膊上似乎压了一座大山;想呼吸,却只觉得气管似被人掐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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