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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春天何止是辰瑞最忙碌的季节?

      春天是大地回春、万物生发的季节,春天是农人们忙着春耕播种的季节,春天是有志青年们忙着一年之计的季节,春天也是多少人虚度了往年光阴,发愿从头再来的季节……

      人们一想到春天,纷纷想到的是“阳光”、“明媚”、“灿烂”、“希望”、“满园春色”、“生机盎然” 等等美好的字眼,但春天却并不是处处充满阳光、人人心怀希望和时时呈现美好的季节,它还是各种各样的疾病爆发、五花八门的旧患卷土重来的季节。

      气温忽高忽低造成的各种喘症,回南天造成的各种湿症,秋冬季恣意进补造成的各种温症,冬藏不够、保养不周造成的各种虚症、痛症,倒春寒勾起或加重的各种感冒、炎症、心血管疾病,风邪、火邪、粉尘等引发的各种失眠症、过敏症,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病号层出不穷,忙得安颂可整个科室都是人仰马翻。

      就连安颂可自己也被失眠和内分泌不调缠上了。

      再是铁打的人,在本该心胸开阔的季节却天天郁郁寡欢,在本该养精蓄锐的季节却偏偏劳心劳力、忧思多虑,在本该心花怒放、憧憬未来的季节,却又在日日感伤那一段刻骨铭心的逝去的恋情,被诘难和误解而有口难言、自我克制—— 长达几个月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被折磨和自我折磨,又怎么会扛得住呢?

      可是她还来不及调整一下自己,更让她焦心的事情便接踵而至。

      安颖可尽管一直在遵照医嘱调理着,但病情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忽轻忽重起来。轻得时候,她可以正常地在家里活动,正常地做家务,如果不仔细注意,真得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但有时候就突然没有预兆地加重起来,来势凶猛,让人促不及防。有时安颖可正慢慢地跟着她上着楼梯,突然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让她不得不背着她上楼,回到家里服过药睡上一觉,她再给她扎扎针、按摩一下,力气又慢慢恢复过来。有时安颖可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做着事,人突然就眩晕得好几次瘫在地上。

      这不由得使安颂可心里万分恐惧,她和颖可还能彼此陪伴多少日子?在她的记忆里,姑姑和爸爸以及那些亲戚们的病程都是循序渐进地恶化的,比照他们的病程,安颖可有时候的状况简直是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但有时候却又好得像是初见端倪。

      为此,她又专程带着安颖可跑到北京寻医问药,在那里虽然没有得到幻想中的灵丹妙方,但却也认识了几个像安颖可这样从一开始就间歇性忽轻忽重的但也顽强地与病魔搏斗了十来年的企鹅人。这多少给了安颂可不少心理安慰,但这来如乘风去似抽丝的病势,这时不时如坐过山车、走钢丝绳的感觉,简直要把她折磨得要崩溃了。每天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刚走出家门,就怀疑安颖可是不是已经在家里出事了;半夜里稍微一丁点动静,自己便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便再也难已入睡。脑门和太阳穴疼痛欲裂成了家常便饭,心脏隔三差五地就要破死命地大跳特跳。

      妈妈是再也瞒不住了,安颂可也不放心把安颖可一个人丢在家里了。跟妈妈商量着要请护工,妈妈却担心颖可心里想不开,草草地把服装店的业务跟合伙的裁缝交待一下,便自己飞过来照顾她。

      在妈妈来的第一个星期,便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电梯房,匆匆地搬了家。房子比之前的看着像样儿了许多,但房租也几乎比之前高了一倍,但安颂可咬咬牙还是租下了,又有什么办法?这已经是方圆几公里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一间电梯房了。总不能还找个老旧的楼梯房,万一哪天颖可又突然犯病了,要辛苦了一辈子的妈妈来背她上楼吧?况且,离医院近了,自己也能及时照应着。

      妈妈来的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哪怕颖可状况不是很佳,也终于有人白天带着她一起去外面走走了。让她没想到的是,妈妈初来乍到的,居然如个孩子似的,对哪里都充满了新鲜感,带着安颖可到处去逛,远远近近的菜市场、花鸟市场、大商场,公园、植物园,博物馆都被她们走了个遍。

      有一次妈妈居然带着安颖可又转公交又转地铁,跑到几十公里外的海边去吹风,两个人回家后说起,让安颂可好一阵后怕,悄悄地说妈妈:“你带她跑那么远,中间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妈妈却相当淡定地一边炒着菜,一边小声教育她:“我照顾几个病人了?我不知道轻重?她现在就需要去外面多走走,见见东西,见见人,心胸慢慢就开阔了,人也锻炼了,知道吗?天天窝在家里,光想着自己的病,能好吗?”

      有一次妈妈又带着安颖可混进了一间教堂,看人家唱诗,看人家祷告,看人家在那里做着各种各样她们看不懂的仪式,傍晚的时候居然又亲眼目睹了一场温馨浪漫的教堂婚礼。

      安颂可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锅碗瓢盆全是凉的,妈妈却热火朝天地跟安颖可坐在沙发上谈论着:“教堂婚礼比在酒店举办的看着舒服多了。你看人家,多正式呀!结婚嘛,本来就应该是很庄重的事!现在好多人在酒店办得那些都是什么婚礼呀?司仪竟都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把新娘新郎弄得跟两个站在台上的小丑似的…… 要不说现在离婚率高呢……”

      “妈,外国人离婚率更高,他们还不都是在教堂结的婚。”安颂可在厨房里淘着米,大声地冲坐在外面的妈妈喊道。

      “反正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就是喜欢这种结婚的感觉。你以后结婚啊,干脆也去教堂好了。”妈妈高声应道。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能不能不说这事儿呀?”安颂可不满地喊道。

      妈妈在外面接道:“等你结婚了,我就不说了。”

      安颂可刚要抗议,却听到安颖可在外面咯咯地笑了起来,匆忙地把洗好的米放进锅里,按上煮饭键,走出来,看着安颖可道:“教堂的感觉真得很好吗?颖可?”

      “当然了!反正人一到那里,心里就很平静,很温馨,很感动。看着他们做各种仪式,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有一种想认真地活着的感觉。”安颖可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青春的光彩,笑眯眯地对姐姐说着,又扬了扬手里的书,“那里的人都好和善,还送我们圣经,邀请我们再去呢。”

      安颂可看着这样的颖可,心底泛起一阵阵欣喜,却指指妈妈,又指指颖可,故意嗔目道:“恭喜你们,被成功洗脑了!你们突然拥有了信仰,我回家突然就没有饭吃了!”惹得妈妈和颖可又笑成一团。

      安颖可边笑边说:“对不起了,姐。但不怪我,主要是舅妈看着人家结婚就羡慕得走不动了……”

      安颂可看着话题说不定又要往自己身上引,就故意冲她们撅了撅嘴:“你们就尽情地笑吧,我的肚子要饿扁了!”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厨房里。

      安颂可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菜,水哗啦啦地流进菜盆里,瞬间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菜盆和水流,妈妈和颖可的说笑声时不时地传入耳朵中,却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音。

      她认真地一根根地洗着菜,每一片叶子,每一条梗,梗与梗的连接之处,她都拼命地用手揉搓着,似乎生怕有一丁点沙子留在上面。洗完一遍,倒掉水,又接一盆,再接着洗,洗完这一盆,又再洗一遍 ……总共洗了多少遍,最后她自己都记不清楚。

      “你是在给菜把脉吗?洗多少遍了?水不要钱呢?”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出去跟安颖可说话吧,我来做。”

      “不用,我好不容易做一回饭。”安颂可坚决地把妈妈推出了厨房,又从里面带上了门。

      肚子饿得咕咕叫,于身体着想,安颂可实在是希望饭菜能在一秒中就做好。但为情感着想,她却希望这顿饭能多做一会儿。

      因为刚才在洗菜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辰瑞,本能地不想被别人打扰,更不想在此刻去跟别人说话。其实说突然也不对,因为她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尤其是妈妈来了之后,不用全身心地操心颖可,心一闲,就开始变得空虚起来,一空虚,就不由自主地去想辰瑞,去想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来填补那片空虚。

      说来也奇怪,那天被他说成那样,心里真气得要命,委屈得要命,更恨他得要命,但她对他的爱,却没有因为这些而减少一分一毫,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久弥深。明明知道,她和辰瑞走到了那一步,自己又被辰瑞想象得那样不堪,哪怕是在此之前他还对自己心存一点爱意,但在此之后,他们是很难再有心心相印的那一天,甚至以后有没有再见的一天都很难说!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辰瑞。

      每当在家里看到妈妈和安颖可说话,或者听妈妈跟她的裁缝微信聊天时,她总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身在曹营心在汉,暗暗地承受着那份相思的煎熬;每当在医院看到年轻的丈夫陪着年轻的妻子看病时,心里总是免不了酸酸地,暗暗地羡慕着别人的相亲相爱;每当走在大街上,看到年轻的帅哥搂着漂亮的女朋友有说有笑时,又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着自己和辰瑞的那一段旖旎的风光……

      辰瑞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了她精神上的依靠和信仰,已经成为了她思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常常感到,自己不是跟妈妈和颖可三个人生活,而是跟妈妈、颖可还有辰瑞四个人生活。只不过,妈妈和安颖可活生生地住在这个房子里,而辰瑞是非常隐秘地住在她的心底里、脑海里。

      如果不是辰瑞曾经出现在她的有形世界中,现在又非常隐秘地生活在她的无形世界中,她实在无法想象,她是否还能够如此坚强地、淡然地面对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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