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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咯咯咯.....”
      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尖锐的公鸡打鸣,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按键。
      高亢的鸡叫停止了,手却没收回去,白白的一截露在外面。
      缓刑五分钟后,设置的第二个闹钟响了,卢晓晔无法再留恋温暖的被窝,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套上拖鞋,迷迷糊糊去洗漱。
      洗漱间在走廊尽头,晓晔抱着盆进去,接了温水,闭着眼刷牙。
      同班同学周蔼看到她一动不动站在镜子前,走过去摇她:“晓晔,晓晔!”
      “嗯?”晓晔吃力地睁开一条缝,“我怎么了?”
      “别在这睡呀,齁冷的。”
      卢晓晔依旧一脸迷蒙,“我睡着了?”
      “可不是?”周蔼转身取下热水器上做好的酸奶,挖了一勺,“吃不吃?”
      周霭每天都做酸奶。
      一袋酸奶加三袋纯牛奶,倒在玻璃盖碗里混匀,出门前隔水放在热水器上,回来就凝固成一碗细腻的酸奶。
      晓晔吸了一小口,差点蹦起来:“好酸!”
      周蔼是内分泌科的,和糖类“不共戴天”,做酸奶从来不加糖
      晓晔酸得“神清气爽”,捡起牙刷丢进垃圾桶,捧了把冷水浇了两下脸,急急忙忙回屋换衣服。
      周蔼看她往包里塞电脑和U盘:“怎么又去医院?”
      周蔼目前轮转心内科监护室,昨夜上小夜,凌晨两点下班,在内科楼电梯捡到了苦逼加班的卢晓晔。
      算算时间,被窝还没捂热呢!
      “今天大查房,”晓晔边扎头发边应和。
      周蔼瞪大眼睛:“不会又查你吧?我记得上周也是你,合着呼吸科疑难杂症可着你一人管?”
      晓晔取了两枚发卡将没时间修剪的刘海一股脑翻上去固定在头顶:“这就是命啊。”
      周蔼直撇嘴:“你也去雍和宫拜拜呗!”
      “上个月刚去过。”
      “八大处呢。”
      “去两回了。”
      “滋~~~”周蔼做了个狰狞的表情,“看来你得去五台山,一路磕头磕上去。”
      一般的神仙菩萨救不了卢晓晔这逢夜班必送病人、转科必大查房的烂忙命。
      晓晔背起包说了声拜拜,视死如归地飘过周蔼身边,飘出了公寓楼。
      等红灯的时候,第一辆早班公交刚刚进站。
      晓晔抬眸看了看上空,晨光还徘徊在城市的最东边,幽蓝辽阔的天空闪耀着几盏星斗。
      她搓搓手,摸出手机,点开小企鹅。
      好友列表一片灰暗,明晃晃亮着的唯有何承崧。
      他从来不隐身,也不此地无银地“忙碌”,坚定正大地占据着头把交椅。
      晓晔按在他的头像上。
      “毕业,启程”
      他的状态一直是这四个字。
      往下,光标按到那个带Z字的五角星那,晓晔手指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
      晓晔很想点进去,但刻意浏览存在被何承崧识破的风险,失掉她作为女生的矜持。
      晓晔很怂地压住好奇心,盯着头像,疑惑他是起的这么早还是压根就没睡?
      接着,一个哆嗦。
      大查房,临床病理讨论从脑海里碾过。
      晓晔甩甩昏沉沉的头,收起手机,穿过空无一人的马路,进了隐没在黎明中的内科楼。
      如此披星戴月的生活,晓晔过了将近三年。
      她念的五年制临床医学,本科见习实习在医学部一所排行倒数的教学医院,研究生才保送到了以内科见长的医学部直属医院。
      在状元云集的医学部,她既不是天资突出、本科就发SCI的科研新星,也不是刚上临床就声名远播的天才医生。
      她有的只是一颗不敢松懈的心和年轻尚经得起睡眠不足摧残的躯体。
      作为全国知名的部级医院,各个科室各个亚专科,充斥的都是新星和天才,更绝望的是,已然天赋异禀的他们,勤奋程度完全不亚于卢晓晔这样的普通人。
      在强者如林的地方,危机感如影随形,要在一众高手中博出一条活路来,靠别人仁慈礼让是不现实的。
      为了毕业,为了转博,晓晔不得不起早贪黑,读研以来,她几乎没见过太阳。
      天还黑得透彻,人已进了办公室。
      收病人,查房,下医嘱,做操作,码病历,来不及喝水如厕,一抬眼,窗外又是一片暗黑,仿佛白天不曾来过。
      虽然留院名额微茫,她也不能就此“躺平”。
      老板是国内IgA肾病妥妥的泰山北斗,作为他的学生,从全国顶尖科室出去,手里没有几篇1QSCI实在有辱师门。
      晓晔宿舍医院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单调而紧张。
      如果不是帮小女孩看病,她和何承崧之间隔着厚重的次元壁。
      自从加了何承崧Q/Q,次元壁好像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尽管两人仍旧在各自领域毫不相干地活动,却忍不住好奇对方平日做些什么,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窥探彼此的生活。
      晓晔想知道何承崧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否和她一样,匆匆忙忙,不见天日。
      然而,这种“想一想”在大查房面前只有转瞬即逝的命运。
      周三,是晓晔目前轮转科室——呼吸科疑难病例大查房的日子,她必须六点前进病房,在老专家们就坐前查漏补缺,再背几遍PPT。
      大查房病历汇报必须全英文的传统持续了近百年,中间不允许出现不熟悉卡顿的情况,否则老专家们会当场骂得你怀疑自己和猪是亲戚。
      晓晔套上大衣,冲了杯咖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背英文病历摘要,一面继续查相似句子是否有更专业的说法,检查有无拼写错误这种硬伤,反复确认鉴别诊断所需的辅助检查结果是否都已回报,在uptodate上查阅有没有最新的诊疗成果上线,列出专家可能提的问题,拟好答案。
      虽然在临床摸爬滚打了四五年,被老教授们无情吊打过无数次,晓晔依然没有修炼出一颗钢铁般的心。
      每次被问住,她总是满面通红,木桩子似的站着。
      早饭对付着吃了一个三明治,八点二十,片灯上按照次序放好了患者的影像学胶片。
      晓晔在影像科老师“亲切”注视下,逐张解读,说出患者影像学上各种征象和鉴别诊断。
      汇报完病历,晓晔默默地坐到后排。
      接下来专家们讨论,她只有听和记以及挨骂的份。
      查房查到了十二点,之后死亡讨论。
      上周呼吸科共送走三个病人,两个恶性肿瘤一个AECOPD,都是可预见的死亡,无需过多讨论,主治和主任总结性说了几句,三本病历就送回病案室彻底封存了。
      晓晔早已饥肠辘辘,冲到食堂抢了点残羹剩菜,囫囵填了肚子,飞速回到科里,趁着中午没人抢电脑,拿出小本本,将速记好的查房意见整理成“疑难病例讨论记录”,打印出来放在主治办公桌上。
      作为一名进阶到第三年的住院医,晓晔转过两轮呼吸科一轮RICU,临床思维以及病例书写已经非常规范,主治基本不作修改,快速浏览一下便签了字。
      一般有大查房的住院医,不会安排收新病人,晓晔处理完医嘱,写完病程,总算可以不被频繁叫出去,专心地回肾内科听临床病理讨论。
      病理科和电镜室的老师和往常一样从一个病发散到分子生物学和基因编辑,老中青三代争得面红耳赤。
      晓晔一手转着笔一手划开了手机。
      Q、Q上来了一条消息。
      何承崧毫无预兆地联系她:“别人给了两张电影票,有没有空回来看电影?”
      后面附了一张图片。
      应该是电影信息。
      信号不好,图一直被漏斗盖着。
      “好啊,”晓晔禀了禀呼吸,回了个害羞微笑脸。
      “那在东门等你,不见不散。”何承崧礼尚往来地也加了个表情,不过是纯洁笔直的“握手”。
      “好的。我下了班就过去。”
      晓晔回完,领导们已从剑拔弩张恢复成“睦邻友好”,晓晔不得不坐直了上半身。
      病理讨论结束,天已经暗得不像话,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何承崧发的图终于接收完毕。
      “百年大讲堂,七点,常青藤之恋”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瞅瞅墙上的电子钟。
      两个计量工具分秒不差,北京时间19:40。
      晓晔脑子一炸,差点啊一声叫出来。
      19:40,电影开始40分钟。
      她放了何承崧鸽子!
      “师姐,领导定了吉野家,快点,不然你喜欢的鸡排双拼就没了。”
      “我不吃了。黎妍,帮我把病历插回病历车上,我有急事,得马上走。”
      “哦,好。”黎妍看晓晔着急忙慌,有点摸不着头脑,在她的印象里,卢师姐以医院为家,没有九点前离开过病房。
      晓晔数了一下病历夹,确认没落下,放到黎妍怀里:“谢谢了!”
      换了衣服,一路冲刺到地铁,平复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给何承崧打电话,抱歉地就差鞠躬了:“对不起,我忘了看时间。”
      “没关系。”何承崧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不满,“你上地铁了吗?”
      “嗯,才到西直门。”
      “不着急,注意安全。”
      晓晔出了闸就看到了何承崧,他穿着休闲西裤T恤,外面套了件带有北大Logo 的卫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握着一瓶纯净水,印着王力宏的那款。
      何承崧把塑料袋给她:“我猜你没吃饭。给你买了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尚有余温,晓晔的确饿了,但是这个公共场所,不大好意思吃东西。
      “谢谢,我一会再吃。”
      何承崧了然:“你们太辛苦了。”指指晓晔的背包,“包给我,我来背。”
      晓晔摆手:“不要了。也不沉。”
      推辞了几次,包还是到了何承崧的手里,一开始手拎着,上电梯时很自然地变成了单肩背。
      出了地铁,往大讲堂走,路上有何承崧的师妹骑车路过,骑过去五六米了,特意停下来扭头问何承崧:“师兄,去哪儿?”
      何承崧耿直地回答:“看电影。”
      “今晚不回办公室了吧?”
      “不回。”
      有的没的一问一答了几句,师妹朝晓晔点了点头,骑上车走了。
      师妹在图书馆前拐弯,何承崧手机这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接着放回口袋,等进了东门,侧过头问晓晔:“你知道我师妹为什么停下来没话找话吗?”
      “为什么?”她问。
      “为了看你。”
      “看我?”晓晔不免惊愕,她以为师妹停下来是要确认何承崧晚上在不在力学楼,为什么要特意停下来看她啊?
      晓晔不由审视自己。
      来的太匆忙,脸都没好好洗一洗,蒙头垢面的,和一身干爽整洁的何承崧站在一起,反差有点大,的确会引人注目。
      “她就是想看看和我走在一起的女生长什么样?”何承崧说。
      “啊?”
      何承崧笑道:“她说你很漂亮。”
      忽如其来的直球夸奖,弄得晓晔有点不适应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短信为证。”
      何承崧把短信给晓晔看。
      “师兄,小姐姐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后面还有一串符号拼成的星星眼,晓晔光看到漂亮就已经无法直视了。
      她从小和漂亮无缘。
      “你师妹真会说话。”
      “嗯。”
      “呃~~”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师妹夸她漂亮只是因为会说话?
      果然还是不够漂亮啊!
      “她是个颜控,”何承崧减慢脚步,眼神望向博雅塔下的树梢,仿若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她都说你漂亮,说明你是真的漂亮。”他停住脚步,低低地强调,“不只是我觉得而已。”
      “哈?”
      “卢晓晔,你不觉得你很漂亮吗?”寒风里,何承崧的声音有些微颤。
      晓晔反问,“你真觉得我漂亮?”
      何承崧坚定:“那当然。”
      说完似乎难为情,补充道:“你不会觉得我在说场面话吧?”
      晓晔瞬间被逗笑了:“这是真的场面话了。当然不觉得。”
      奇怪!
      高中三年,虽然没资格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可晓晔也算优秀学子,也在各种大场合露过面,怎么何承崧好像才看清她长什么样一样?
      “高中我的确没注意过你。”何承崧坦言,“那时候光顾着学习,实在没心思顾其他。”
      晓晔笑笑,表示理解。
      她高中也是埋头苦学,若非何承崧太过如雷贯耳,她也没闲心去注意一个外班男生,即便他长得像吴彦祖。
      电影都快要结束了,反正赶不上,晓晔也不着急了,慢悠悠走着,何承崧更不着急,也慢悠悠走着。
      “要不去湖边,一边看风景一边把煎饼果子吃了。”
      “好。”
      两人右转,往未名湖那边去。
      何承崧背着晓晔的包,晓晔手里握着他买的煎饼果子。
      再不吃可真要凉了。
      何承崧将她带到一个背风的地方:“这里人少点,快吃吧。”
      原来他知道晓晔的小心思。
      晓晔拆开塑料袋,就着纯净水啃了起来,里面只有薄脆,没有香菜和火腿肠。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何承崧说:“上次吃饭,看你把汤里的香菜挑出来,猜你应该是不吃的吧。怕你跟上次一样不好意思说,我就做主免了香菜。”
      晓晔笑道:“你猜对了。谢谢你还记得。”
      不加火腿肠大概也是因为她说过不喜欢淀粉做的肠。
      离八月中秋见面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居然还记得。
      晓晔有点小感动,想起何承崧抓蟋蟀的事,把嘴里的煎饼吞下去,问:“你在哪儿抓的蟋蟀?”
      “就在这。”
      “这里有蟋蟀?怎么没听到叫声?”
      何承崧靠在树上:“现在冬天,室外气温低,蟋蟀不会叫。”
      “哦,这样啊。”晓晔尴尬附和,“我不知道这个,还想着抓一只呢。”
      何承崧在晦暗的光线里瞧着她,“明年暖和了,给你抓一只最肥的。”
      “好,等暖和了向你讨蟋蟀。”
      “一言为定。”
      晓晔黠促地问:“想看着你抓,可以不?”
      他长得这么温雅,和抓蟋蟀这个举动完全不搭界。
      “求之不得。你别笑话我就行。”
      晓晔是真忍不住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笑话你?”
      何承崧笑道:“因为我的动作会不太雅观。”
      “说实话,就想看你不太雅观的样子。”
      “你们学医的是不是都有奇怪的癖好,”何承崧笑,“我想我可以满足。”
      “哈哈哈~~~”晓晔开怀大笑,头一次笑得前仰后合。
      “对了,你的Q、Q为什么一直都在,你是没睡觉还是起太早?”
      问完晓晔就脑子嗡的一下,暗骂自己一定是脑缺氧了,才会问这么坑的问题。
      好了,这下彻底暴露了。
      女生的矜持喂了狗了。

      晓晔脚趾抠地,恨不得抠出个地洞来好钻进去。
      何承崧笑笑:“最近有个项目结题,所以一般都在。”
      “那,结题了吗”
      晓晔有点结巴了。
      “今天结了,这不请你出来看电影了。”
      晓晔很不好意思地:“对不起啊。”
      何承崧温和说:“我知道你们忙,前天凌晨三点还送走一个17岁小姑娘。”
      说到这个病人,晓晔神情哀伤,毕竟年龄太小。
      何承崧见她默然,说道:“那个癔症呼吸性碱中毒的老太太恢复情况很不错吧?”
      晓晔抬起头说对,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嫌弃大儿子,想要二儿子来看,还以生病辖制大儿子,想要他养着废品二儿子。
      说到这,晓晔才意识道,惊讶地看着何承崧:“你.....”
      何承崧眼神和晓晔双眸重叠:“我每天都去你的空间,每天很多次点开我自己的空间,看看浏览记录。”
      晓晔脸腾地灼得冒火。
      “你没发现我去过你空间吗?”
      她鬼鬼祟祟,怕留下记录不敢点进他的空间,没想到人家如此落落大方,显得她的所谓矜持十分可笑和幼稚。
      她只能心虚地:“我知道。”
      何承崧大约猜出真相,抽出一张纸给晓晔,示意她擦擦嘴角上的小碎屑。
      “那,希望你有空能回踩我一下。”他说。
      晓晔擦着嘴角,疯狂点头:“回去就去踩,天天踩。”
      何承崧满意地笑了,露出一排白白的整齐的牙齿。
      “没想到你居然会关注我。”
      “为什么会用居然?”何承崧偏头问。
      “因为,你一直都是理工科男生的样子,冷冷的,沉默的,喜欢的大概也是CS变形金刚之类的......我们女生才喜欢装扮这些。”
      何承崧不说话,静静地等着晓晔继续说。
      “哎呀,你是天子骄子嘛,”晓晔词穷了,“XX说你专注于事业.....”
      XX就是那个经常找何承崧建模,给晓晔何承崧Q/Q号的同学。
      何承崧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罩在晓晔头上,一片枯叶飘飘扬扬地落到他掌心。
      “XX说的没错,事业的确很重要,可我也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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