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时》天明水玉

6、第 6 章

　　林饮溪发现，穿着白大褂时的温遇时，格外引人注目。

　　“是温医生诶。”旁边的小护士盯着温遇时的身影，轻声地交谈着，“难怪说温医生是咱们医院的活招牌，他一个人的风采拉高咱们医院整体男医生的颜值。”
　　短发护士点头赞同，“而且这两年面试入职我们医院的女生增加了许多，都说是奔着温医生来的。我一个同学的堂妹还拜读过他发表的关于心脏外科的论文，可惜她入学的时候温医生已经毕业了。”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温遇时摘了口罩，似乎要过来，却被旁边的几同事拦住了。一个戴着眼镜，面容俊朗，是那晚遇到的眼镜男，手上拿着手术方案。一个挺咖啡色短发的漂亮女医生，端庄地站在一旁，还有身后的助理男医生。
　　温遇时神情淡淡，随意地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平静，拿着片子看。

　　他们在讨论手术方案。
　　“嗯，肝胆肿瘤切除术术后并发症多……”
　　她第一次见温遇时这个样子。

　　目光定定看着片子，神情专注地思索着，心无旁骛的样子，仿佛除了眼前的病例，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管是说话时流露出的专注和自信，还是建议时眉宇间飞扬的神采，都看起来那么陌生。或许是刚下手术台，整个人都仿佛放松下来，连身上的那件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随意起来，清俊雅致中带着几分专业……
　　他好像真的很适合当医生。

　　他们谈的认真投入，林饮溪看着他们，一时间竟难以收回目，或许是感受到她毫不遮掩的目光，温遇时正说着什么肝叶切除的，却忽然一顿，仿佛有所察觉地朝她看过来。
　　那两个医生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来。

　　何方顿了下，似乎认出她来了，视线在两人之间瞄了几眼，然后笑了。
　　林饮溪微微不自在，朝他们微微颔首，默默侧身倚着护士站台，

　　温遇时合上片子，“差不多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讨论。”
　　女医生看了林饮溪一眼：“可是……”
　　眼镜男笑眯眯地打断：“哈……哈，没问题没问题。”他拍了拍温遇时的肩膀，“师弟既然有约了，自然不好再耽搁了，我还有事……”

　　还没说完，何方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拦住了。
　　“何医生，你好，我是李主任介绍来的，之前跟您联系过的，关于我母亲的情况，这是昨天检查的骨骼和胃部CT片，您帮忙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手术治疗……”

　　一个护士匆匆跑过来说：“何医生，刚刚东桥发生车祸追尾，病人情况比较严重，十分钟后到……”
　　“我马上就过去。”说着，何方看向妇女说：“这是我同事，心外科专家，让他帮你看看，我现在有紧急病人。”
　　然后和小护士和女医生匆匆离开了。

　　妇女微愣，不太信任地看着温遇时。
　　温遇时抽出片子，目光稍一停留：“骨骼和胃部退化，以前腿部受过伤吗？”

　　妇女眼神立刻变了，“之前我母亲从凳子上摔下来，盆骨动过刀，但是胃部这一个星期都吃了吐，难受得很……我们担心，是不是胃部出了问题。”
　　“大腿骨骼没什么问题。胃部有结石，确实会影响消化功能，但还没癌变，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尽早手术。”温遇时温和地说，“还有这几天不要进食刺激性食物。”
　　……

　　妇女万分感谢的走了，温遇时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一笑，“怎么有空来医院，身体不舒服？”
　　“……”
　　额，医生的职业病都这么直接？

　　林饮溪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给朋友送衣服过来，她可能不方便接电话，我等她下来。”
　　刚刚有些失神，盯得太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他。
　　她不觉清了清喉咙。

　　“是吗，哪个科室？”
　　“……妇科。”

　　“我带你过去。”温遇时把文件塞给助理医生，认真看她，无视周围八卦惊讶的众人说，“妇科在三号楼，正好顺路。”
　　“……”
　　又是顺路？这个理由是不是找的太随心了？

　　“我看你挺忙的，不用这么麻烦……”林饮溪在旁人的灼灼目光中，连忙摆手拒绝。
　　他笑了，“一个小时前我已经下班了。”

　　“……好吧。”林饮溪干巴巴地回到。
　　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
　　温遇时转头叮嘱助理医生小周几句，带着林饮溪离开。

　　路上，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很快到了妇科，没人，找值班护士问傅医生怎么不在。
　　女护士先是惊讶，脸上有些激动，呆了片刻，然后笑着说，傅医生正给一个病人复诊。
　　“大概要多久？”温遇时问。
　　女护士态度很好，“半个小时前进去的，十分钟后出来。”

　　女护士很快被同事叫走了，温遇时带她到休息室等。
　　休息室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
　　温遇时中途出去，跟护士低声说了句什么。过了会儿，另一个女护士端了杯温水过来，他接过，递给林饮溪。

　　脚步声传来，傅琳出来了，双手抱胸，靠着门口，“之前在手术室，没收到你的消息，刚刚正要下去，你倒亲自送上来了。”
　　“猜到你不方便，也没等多久。”林饮溪把衣服袋子递过去。
　　“客气的话不多说，周末请你吃饭。”说着，傅琳这才看向温遇时，“你们认识？朋友？”

　　“刚认识不久。”温遇时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对明显调侃的傅琳说，“虽然我很愿意和她成为朋友，但她，我不确定。”
　　“……”

　　“当然。”林饮溪在傅琳八卦的眼神下，像是做了什么对比起人家的事，心虚似的，无比确定，非常肯定的语气，“小园和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温遇时被她的一本正经感染，微微一笑，“说笑的，不用紧张。”

　　林饮溪稍松一口气，“没想到你同傅琳是同事。”
　　“我也没想到你和我们医院的第一招牌温医生是朋友。”傅琳看了一眼林饮溪，还知道她嗓子要注意，特意给她倒温水。
　　温遇时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林饮溪和傅琳聊了几句，见她还有工作要忙，说：“衣服也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傅琳点点头，说晚上回去注意点。
　　两人乘电梯下楼。

　　“那个，今天谢谢你，不然还不知道等多久。”
　　他点头，“同事之间举手之劳，应该的。”
　　医生之间的关系都这么好？

　　“还有小园这些天麻烦你了，他比较外向，希望没麻烦到你。”
　　他笑了笑，“不是朋友吗？”

　　林饮溪一愣，也笑了。
　　好吧，朋友。

　　“打车来的？”他问。
　　“啊？怎么？”
　　“等我下。”他说完，朝走廊右边最里面的工作室走过去。她以为他要那什么东西，没想到他只是去换衣服。

　　五分钟后，一身风衣挺拔出众的温遇时回来了，“走吧，我开车送你。”
　　送她？
　　又顺路？

　　“我去对面打车就好……”
　　“上车吧，晚上会下雨。”温遇时淡定地说。
　　林饮溪看了眼天色，怎么出门时没看手机，下午天气还是晴的，现在却马上要下雨。

　　可人家累了一天刚下班，又要他送？医院离小区挺远的……
　　欠人太多人情，不好吧？
　　林饮溪有些犹豫。

　　“其实我技术挺好的，你不用这么的……”他看着她，顿了下，“如临大敌。”
　　“我不是这意思。”林饮溪微窘，摇头，“只是不想一直麻烦你。”
　　“放松点。”他说，“男人送女生回家很正常，你不必有负担。”

　　可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哪里正常了？
　　林饮溪抬头看了看温遇时，脸上没什么异常，算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

　　十分钟后，外面下起了雨。
　　林饮溪忽然说，“来A市印象最深的就是，总是下雨。”
　　“每年一半的阴雨天气，一般这里的人出门都会看下天气预报，随时带伞。”

　　“傅琳跟我说过，忘了好几次，还是小园来接的。”她的确不太适应。
　　她觉得来这里半个月比她从小到大经历的雨天还多。
　　在漫天珠帘雨幕中，温遇时笑了。

　　“你住哪儿？手机定下导航。”说完，他单手把手机扔过来。
　　“……”她小心接过手机打开。
　　“要密码。”

　　“等下。”路口指示灯变红，他停车，微微探过身来。
　　修长的手指忽然擦过她的发丝，在手机上屏幕上输入密码，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
　　温遇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好了。”

　　他的手收了回去，若有似无的感觉却仿佛依然停留在发梢，林饮溪忽然觉得侧脸有些热，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在手机上设置好目的地。
　　“好了。”她把手机连接导航。
　　气氛有些静默，她清了清嗓子，“何医生说你是心外科，怎么还让你看骨科的片子？”

　　“都懂一些。”他说的很谦虚。
　　林饮溪惊讶地看向温遇时，有些奇怪，“那你怎么会来A市这个小地方？”
　　“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到了这里。”

　　她下意识地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话没说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没问过这句话。猜也猜得到是很不好的事，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还好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句，并没什么异常。

　　林饮溪决定挽救一下，“其实，你真的很厉害的。”
　　“怎么说？”
　　“我看他们和你讨论方案时，明显很信服你的意见啊，而且何医生还很放心地让他的病人咨询你。”她顿了下，强调，“所以，你一定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

　　他望着前面道路，笑了一下。
　　“我说错了？”难道安慰的痕迹太明显？
　　温遇时摇头，“来A市后，很久没听人这么说了。”

　　温遇时打着方向盘，穿过隧道，车子驶向市区。
　　街雨朦朦，灯火煌煌。
　　见林饮溪有些静默，他侧头看她，“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不提之前的事，肯定是为了照顾他的心情。
　　温遇时转回头。

　　“一般。”他直视前方道路，“只是有时忙不过来时搭把手，帮个忙。”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林饮溪看着他，心想，他可真爱乐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