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时》天明水玉

5、第 5 章

　　向小园很快出来了，三人乘景区专车到山脚下。
　　三月正是旅游旺季，一眼望去，前面缆车入口处一片人山人海，右边是徒步爬山检票处，相较而言，人少了许多，从底下望去，依稀能看到那山脊处，断断续续的游客组成的爬山队伍。
　　坐缆车的话，恐怕大半的时间都要花在排队上。

　　林饮溪商量着，“我们还是爬上去吧。”
　　向小园没意见，只是撇撇嘴，“等下你别喊累救命就行。”
　　“想想就好。”林饮溪很是得意，“这些年我全国各地飞，体力可比还没出校园的某人好。”

　　向小园不服气地喊道，“林饮溪你皮痒了是不是？到时可别求我。”
　　说完，转头问：“温哥，你呢？”
　　温遇时看着姐弟俩斗嘴，微微一笑，“我没意见。”

　　选择爬山的多是老年组，也有一些三三两两的年轻情侣。
　　年轻情侣依偎在一起，指着门口处派发的旅游小册子，轻声交谈，选什么地点好，要拍多少照片，买什么纪念品。女生滔滔不绝地细细说着计划，男生眉头狠皱，嘴里反驳着，手下却很诚实地一一记下。

　　从山脚下爬到云雾寺，徒步越要三个小时，山路两旁景色怡人，每隔一段路便有供游客休息的小亭子。
　　林饮溪刚开始爬的时候挺轻松的，不时停下来欣赏景物，或是拿出手机拍些有趣的么美景，然而爬了不到一个小时，速度就渐渐有些跟不上了，也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思，只觉得这段路途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向小园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很快就爬到前面去了，和他们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哦，还时不时停下玩会儿游戏，悠闲地令人牙痒痒。
　　温遇时始终落后林饮溪一步距离，不紧不慢地陪着。

　　“……不行了，我……爬不动了，你先上去吧。”林饮溪终于坚持不住，气喘吁吁，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擦着汗。
　　温遇时没动，站在她旁边，递来一瓶水，还有一包糕点，放到她面前。

　　“吃点东西缓缓。”他说。
　　林饮溪一愣，听话地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咬住，轻轻品尝。

　　虽然是真饿了，可在别人面前，林饮溪还是矜持的，本想再拿一块的，可温遇时一直伸手托着，她迟疑了下，手缩了回去，越发不自在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手帕垫着糕点，又放在石头上。
　　然后移开视线，眺望远处风景。

　　林饮溪愣住了，心中仿佛哪里轻轻悸动了下。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风衣挺拔长身玉立，清俊而立，侧目远望。
　　好像过了许久，或许只是片刻。

　　一个看风景，一个吃东西。
　　两人没再说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异样安静的气氛。

　　林饮溪不好意思再吃，捧着糕点，略微不自在地找着话题，“你们学医的体力都这么好？”
　　“嗯？”温遇时挑眉。
　　“看你一点都不吃力的样子。”

　　温遇时似乎有些好笑，看着她，“上临床实验课时，导师就告诫我们要经常锻炼身体。”
　　“啊？”什么意思？
　　温遇时面无表情地说：“后来才发现老师的先见之明。”

　　“为什么？”林饮溪被勾起了好奇心。
　　温遇时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有人说，医生是个高危行业。”

　　额，她好像有些懂了。
　　发生纠纷时，要跑得快是么？

　　林饮溪心中暗笑，忍俊不禁，“现在这样的事应该不是很多吧？不能反抗？你遇到过？”
　　他点头，“我们不能对病人及其家属动手，现在没前几年那么严重。”
　　“难怪医生没几个胖的，原来是练出来的。”

　　温遇时思索了下，似乎颇为赞同地应道：“可以这么说。”
　　林饮溪自己也没发现，寥寥数语间，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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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时，温遇时接了一个电话，对方似乎在催他回医院。
　　林饮溪马上说：“有事？那你先走吧，反正我们也玩的差不多了。”
　　接电话时她就在旁边，好像是有紧急病人。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今天是他值班，估计是和人换了下代班。

　　“下次再见？”他看了眼时间，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林饮溪应好。
　　他没再废话，往出口去。

　　林饮溪隔着人海，看到他穿过马路，拦了辆出租，上了车。
　　这个身穿风衣，穿越马路的画面，让她忽然想起初遇的那晚。

　　眼镜男带她和表弟上了车，温遇时留下买单。
　　隔着车窗，看到他也是这样推门而出。
　　暴雨倾盆，狂风卷起雨注倾斜而下，溅落在他的衣角。他从雨中而来，带起风雪，匆匆而来。

　　眼镜男说，刚得到的新闻，市中心被堵了。
　　他想了下，说，走西街区。
　　眼镜男诧异，绕这么远？
　　他不置可否，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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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走得真快。”向小园慢悠悠地走过来，有些惊讶，“他走了？”
　　“嗯，医院有病人。”她解释了下，接过向小园递来的纪念册。
　　却发现手里竟然还握着他的白色手帕，想让表弟还给他，可又顿住。上面还有糕点残渣，就这样还给他，好像不太好。

　　她收起手帕，还是洗干净，下次见面再亲自还给他吧。
　　向小园看着她的动作，笑了，“这手帕必须手洗啊姐，咱可不能失礼。”
　　林饮溪当没听到，转移话题，“我还没说你，爬那么快干嘛？”

　　“我这不是有些多余么？”向小园低声嘀咕着。
　　“是不是找打？”林饮溪斜他一眼，“下次你再这样自作聪明，我就告诉舅妈让你回去。”
　　“什么样？你说清楚点呗，我好下次注意。”

　　“得寸进尺是吧？该打。”林饮溪终于忍不住出手，锤了下他的脑袋。
　　向小园哇哇哀嚎。
　　吵闹中，两人去了逛了逛旁边的精品店，买了些纪念品小礼物，准备表弟回去时带上。
　　—
　　时间过得很快，傅大师从国外音乐交流会论坛的第三天，她去拜访。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上一次她来A市，还是大四时在傅琳家住了两天。

　　傅大师是国家级歌唱家，对音乐涉猎甚广，在国内艺术界都有一定知名度，这次傅大师能答应，也有看在傅琳的面上的原因。
　　她和傅琳是大学同学，那年来A市时，她认识了傅大师，说她很有音乐天赋，后来她拒绝厦大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签了星辰娱乐公司，成为玲姐手底下的歌手。

　　林饮溪抿抿唇。
　　这几年公司帮她发过几张专辑，专人作词作曲，只是市场反响平平。不能给公司带来足够效益，早晚会被公司边缘化，最近这一年公司高层对她的耐心即将耗尽，如果还不能有所突破，这条路她很可能走不下去。加上因为肖然的事，状态不是很好，最后她决定暂时来傅大师这里进修，再搏一搏，而玲姐在公司那边，竭力为她争取三个月的缓冲时间。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你的声线独特，纯净自然，这是你的优势，弄太多技巧反而会弄巧成拙，保持自然就好，其他的主要从临场反应和歌曲方面入手……”傅大师这样评价。
　　林饮溪点头，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嗓音这方面她有自信。

　　她每天下午去傅家接受指导，训练。
　　有时也会去附近的酒吧表演，看看效果，一般这时候向小园都会陪着她去。

　　这天结束后，林饮溪收拾东西，正要回去，却接到傅琳的电话。
　　“饮溪，你还没走吧？”
　　“刚结束，怎么了？”她问。

　　“今天急救时不小心弄脏了衣服，上次忘了带备用的衣服，能帮忙送下吗？”
　　傅琳是傅大师的小女儿，却没有继承傅大师的衣钵，大学时弃乐从医，算是傅家的“另类”。大概不好叫别人随意进她的房间，所以才打给她吧。

　　林饮溪推开卧室的门，打开衣橱，“带哪件？里面的要么？”
　　傅琳说了下衣服颜色，连忙道谢，“你直接打车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那边好像有些喧闹嘈杂，傅琳说完，急匆匆叮嘱了几句，“同事在喊我，麻烦你了，到了联系我，拜。”

　　林饮溪拜拿了衣服，给向小园说了声，可能要晚点回去。
　　下一秒，傅琳把地址发了过来。
　　A市第三人民医院。

　　她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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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饮溪下了车，看了眼逐渐暗沉的天色，进入门诊大厅。
　　下午六点了，医生陆陆续续下班，正是换岗的时候。这时候的人流相对没那么多，护士站没人。
　　她发了条消息，傅琳没回。

　　不方便看手机？
　　大概比较忙或者在手术室吧，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要不送上去？她看了眼周围，医院很大，现在又找不到人问科室，她想了想，还是等等再说。

　　十分钟后，林饮溪摩挲着手机，准备再打给傅琳。
　　走廊里脚步匆匆，有人朝这边过来，伴随着侃侃而谈的谈话声，其中一道格外清越明朗。
　　不知从哪里来的穿堂风吹过，扬起男人的白色衣角，步伐如风，长身玉立，那一幕，仿若定格的电影画面……

　　是他？
　　虽然有些距离，但她不会认错，这个男人在人群，也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黑发，白大褂，戴着口罩，正脱着手套，侧对着她这边。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人穿白大褂的模样。

　　旁边两个路过的护士见他朝这边过来，捂嘴笑着停了停脚步，希望多看几眼。
　　她被人撞了下身子，正对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他的脚步很快。

　　男人一边和旁边的同事说着什么，明亮的灯光下，淡定沉着的嗓音不绝于耳，后面跟着一个一个实习医生模样的男生，边走边记录。
　　“9号病人不能再拖了，通知家属做好准备，这两天我会做出医疗方案，手术尽快安排上行程……”

　　是他，真的是他，这个声音那天还在给她讲医学院趣事。
　　而现在不同，从内容到语气，到整个人都是一丝不苟的，眉眼间满是冷静漠然，语气冷淡地说着。

　　手套被脱下。
　　他转过头。
　　目光顿住，在她身上。

　　眼神微亮。
　　很久以后，林饮溪想起这天傍晚，始终认为这才是她真正认识温遇时是地方。这里，在医院里忙碌的人才是真正的他，那个手术台上纵横潇洒，台下指点江山，那个清俊雅致，才华横溢的，严谨沉着的，永远对专业一丝不苟、却又带着几分清傲冷淡的白衣工作者。

　　温遇时摘了口罩，接过助理医师递来的手术方案，手指骨节分明，拿着笔飞快地签下字，递了回去，快速交接完，“下周方医生进行在线演播，我推荐了你当临时助理，好好准备。”
　　他本来刚下手术台，连续工作四个小时，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而此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