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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宿命 ...

  •   自那天之后,狄大人,不,还是叫他祁先生吧,他居然成了我这里的常客,来的次数比程先生——嗯,对。程先生,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物,在这里也还是某个客人,就如祁先生所说,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还要频繁。大概是因为,祁先生更算得上是一个文人吧,我想。
      他们大多是独自前来,结伴而来的次数,至今一只手数的过来,我还是不知道他们究竟算是怎样的关系,也不想知道,更没有理由知道,毕竟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而世间变幻,世事无常,谁又能真的了解谁呢?
      后来,在客人小声的耳语中,在街坊邻居琐碎的闲聊中,在店里伙计无聊的八卦中,在街上行人啧啧有声的言谈中,在官府朝廷颁布的政令告示中,这个新生王朝局势的变更就如一幅冗长的画卷,缓慢又无情地铺陈开来。而这所有局势动荡,因为并未引起大范围的战争,也未引起大幅度增长或降低的赋税,官老爷们的纷争,更与市井小民无关,所以对于我们绝大多数的普通老百姓而言,至多不过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政权更迭、势力消长、官员变换,哪个大官又升或降了,那个王孙贵胄又被下狱沙头了,哪波势力又倒台了,哪些大老爷们又惶惶不可终日了,哪些阔太太们又扬眉吐气花枝招展了,所有这些,对于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们,意义并不大,影响也不那么分明。
      天授二年,帝徙关内雍、同九州户数十万以实洛阳,洛阳刹那之间人数暴涨,变得更加繁华也更加拥挤。
      ——即使意义并不那么大,可终究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比如,最近祁先生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
      而程先生,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他常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神情越来越阴晴不定,周身气息也越来越诡谲难辨,心情总是很不好的样子。
      有一次,他突然问我:“掌柜的,你觉得……之前与我同来的那位祁先生,是怎样的人?”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想了半晌,方道:“我觉得……祁先生一看就是一代鸿儒,是有学问的人,但又不想对面街上的王夫子那样迂腐刻板,整天板着个脸,好像人人都欠他几个臭钱似的。而且……私以为祁先生是心存仁念之人,若是为官,定是青天,若是经商,则为儒商,若是为盗,”我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那也是个侠盗,就算什么都干不了,一事无成,大概也是个不讨人嫌的老好人。”
      “他……如此好吗?”
      我答道:“祁先生人定是极好的,可这样的人,活的未免太累。”
      “累?”
      “不迂腐不刻板,心思开明,对旁人多宽容,势必对自己多委屈;读书多,心存仁念,定是想的通透又自有原则,只是世间之事常常身不由己,更有许多事非人力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又不能不罚之,明知有些事有违原则却不得不为之。如此,怎能不累?”
      他愣了愣,脸上恍惚,随即几乎是梦呓般又问:“那你觉得,我又是个怎样的人?”
      我心里一紧,表情略略严肃了几分:“先生志存高远,心性坚忍,又是有能之人,必有大为也。只是……我看先生常常观人言行神貌,观世事其中曲折,想来心中亦有所评价。恕我直言,先生未免心思过多,须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想的太多,有时未必是好事。”
      其实还有,性子未免过于诡谲,杀伐之气太重,只是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我笑了笑,立刻又补了一句:“我与二位先生并不十分熟悉,这些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您随便听听就好,当不得真的。”
      他牵动嘴角,似乎想笑几下,可最终的表情却是一片晦涩:“不……掌柜的所说,还是很有几番道理的……”
      然后,他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
      不过,大抵是与祁先生有关吧,我想。

      长寿元年正月,御史中丞来俊臣状告同平章事狄仁杰等人密谋造反,将其逮捕入狱。狄仁杰在狱中未及用刑便已认罪,道:“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却偷偷将诉冤的状子藏于棉衣内,请狱监带给其子狄光远,狄光远手持帛书面圣,申诉冤屈,女皇于是召见狄仁杰,问其为何承认谋反,狄仁杰道若非如此,早已死于酷刑,更无面圣申冤的机会。
      由此,狄仁杰终于出狱,却被贬为彭泽令,前往彭泽,离开了洛阳。
      这一贬,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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