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56、上京城156-在路上3

　　陆星玩儿似地一下一下抛着他手里的小石块，往发现野兔的灌木丛那边走去，有伙计看到他走过来，拿眼瞧着他。

　　陆星笑道，“哎，那野兔钻哪儿去了？”

　　有人道，“不知道，窜进草坷子里不见了。”

　　陆星也不急，顺手拾了根地上的枯树枝子，在草丛和灌木里扫扫打打，伙计们看陆星这举动，知道他也要逮那野兔，有人道，“嘿，你能抓得住嘛。”

　　陆星一笑，手腕一抖，抛起一颗小石子然后接住，笑道，“试试呗。”

　　这时，坐在不远处马车旁的严领队扬声道，“六爷，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他这一嗓子，管事和帐房都扭头看了过来。

　　陆星听着，回头笑笑，“嗨，这哪叫露一手。我瞧着兔子挺肥的，咱们抓了呗。”

　　严领队大声道，“知道你行的，可看你的了。”

　　那些伙计一听，往一块凑拢了，互相碰手肘、使眼色，显然他们不打算帮着陆星围捕，而只打算看着陆星要怎么做。

　　陆星往周围的草丛里探了一番，突然，就见一处灌木丛哗哗摇晃起来，有人小声道，“在那。”

　　陆星撵过去，野兔受惊，就见一团灰白色飞一般地窜了出来，有人惊呼，“哎，看，在那！”

　　琥珀色的猫儿眼凝视着，就见陆星一扬手，嗖地一下，一颗小石子打过去，噗地一声，一团灰白毛绒倒在草丛里不动了。

　　“哎哟，打中了，打中了！”有人惊呼起来。

　　陆星笑眯眯地走过去，一弯腰，自地上拎起一只肥大的野兔，向着严领队的方向晃了晃。

　　那些伙计们一见，又惊又奇，纷纷说道“哎，他怎么……”，“一下子就打中了啊！”，“他怎么能打得中，我们拿石头扔了半天都没打中”。”

　　林子心在一旁看着，心想：若是一般人，扔出去一颗石子，力道弱、速度慢，只能落在兔子跑过的身后，陆星那力道就不一般，速度又快，只要不失准头，一般的猎物都逃不了。

　　这时就见陆星一边抛着手里的石子玩，一边说道，“这片林子里恐怕还有野兔，咱们多打几只。”

　　听陆星这么说，马上有伙计吆喝着往周围的草丛、灌木里趟去。

　　那边，严领队大声道，“你们打野兔归打野兔，可别一时高兴忘情，跑得太远了啊。”

　　陆星笑道，“不会的。你们且先歇着，我们几个再找找。”

　　几个伙计随着陆星往半山坡上寻过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声音传来，“在那，那有一只，快追。”

　　片刻之后传来欢呼声，“打中了，打中了！”

　　又过了一会，又传来声音，“哎呀，还有，还有，快。”接着又是几声欢喜的“打中了”的声音。

　　原本留在原地的几个伙计忍不住，也赶了过去，变成一伙人都撵兔子去了。

　　山脚下的平地上，现在只留下了几辆车和四个人。

　　管事站起来扬着头往半山上看去，嘴里念着，“哎，怎么都跑了呢，这帮人，玩性这么大。”

　　这时候，一条山道上安安静静，并没有其他过往的路人。严领队道，“无妨，一天一天地只在路上走，也怪无趣的。叫他们打几只兔子玩，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严领队站起来，守在车辆旁边。

　　陆星带着那些伙计们钻进半山的树林里，看不到身影了，不过不时能传来阵阵喝彩声和笑声，让守在车辆旁的几个人知道他们还在附近。

　　又过了一会，就见那群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了，有两个年轻伙计跑在前面，各自手里拎着好几只野兔。他们过来，献宝似地把野兔拿给严领队和管事、帐房看。

　　严领队笑着伸手捏捏野兔的身体和兔腿，说道，“哟喝，真不错，看这，又大又肥，一身的肉。”

　　有人道，“一共打了九只。原想再打几只的，找了一圈，再没有了。陆，嗯，六爷就说算了，也该上路了，我们就回来了。”

　　这时陆星也过来了，冲着众人笑道，“这山啊没白翻，歇也没白歇。咱们有了打牙祭的好物了。等到镇上，找家店，给店家一点油盐钱，让他们把兔子剥洗了，烧来咱们吃。这可是好吃的，香得很。”

　　管事和帐房也围过来看，连声称赞好肥。有伙计道，“都是六爷拿石子打的，好手段。”

　　陆星在一旁笑道，“我啊，长在靠山吃山的地方，也算是半个猎人了。”

　　有人找来麻绳，把野兔拴了，挂在车尾上。严领队吆喝着让伙计们赶马推车，要上路了。

　　走在后头的陆星伸手搂住一个伙计的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见那伙计连连点头，一脸欢喜模样。话说完，陆星又笑着拍了这伙计一把，然后走过来看着林子心上车，让他坐好，跳上车辕，驾起马车随着商队继续上路了。

　　傍晚，车队到了一处镇上，这镇子比之他们到过的镇都要大一些，街道宽敞，店铺林立，不仅有大小客栈和车马店，还有大浴场。

　　进到镇上，大家一起在一间车马店投宿，严领队跟陆星商定，在此地住一晚，明天白天在镇上采买些干粮干菜等补给品，吃过午饭再上路。

　　晚饭是商队的众人和陆星、林子心一块儿吃的。陆星买了几坛酒请大家喝。等大碗大碗烧好的兔肉香喷喷地被端上来，几个年轻伙计欢喜不已。陆星端着酒碗按着长幼次序向众人敬酒，严领队拿着酒碗道，“这一趟啊，咱们才走了五分之一，往后还有长路要走。大家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晚饭过后，陆星带着一群伙计往镇上的大浴场去，说要好好洗洗，泡泡澡。林子心婉拒了，说人不能都离开，他留下在车马店里照看车辆和马匹。

　　天黑之后，陆星他们回来了。陆星先去看了看那匹驾车的马，添了些草料，然后回屋。

　　住宿时，陆星要了个能睡五人的小间，不过今晚车马店里投宿的人不多，这间屋没有其他人住，五人间里只有陆星和林子心两个。

　　林子心正拿着小扫帚扫床席，见陆星进来，就道，“回来了。”然后给陆星端来一杯水。

　　陆星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泡了一回澡，舒服了。马我刚才喂了，你就不用再去了。”说着陆星靠过来，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林子心。

　　不用猜，林子心知道这是陆星买的点心，就接过来，“你还没忘记买这个。”

　　每每这样偷摸着给林子心买点心，陆星都不多买，就是担心买的过多林子心会觉得他乱花钱，他已经知道买多少的量林子心会接受。这时陆星笑道，“就一点点，你吃嘛。之前经过的村镇都不大，也没见有卖什么糖食点心的。你尝尝，试试本地手艺。”

　　林子心把纸包打开，见是酥皮果馅点心，他拿了一块，先递给陆星。陆星接过来吃了，“唔唔”连声，说，“挺好的，你吃嘛。”

　　二人坐在一块吃点心。林子心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下午时陆星出手打野兔，并不是为了卖弄他的本事。商队的伙计们可不是富家公子出门游玩，一路上可以肆意花费，他们都是给家主办事，，每一天的吃、用，都是有度的，露宿时还得自己埋锅做饭，带的除了干粮就是干菜，吃得不会有多好。

　　今天这顿兔肉，加上几坛好酒，大家一起打打牙祭，每个人都很开心。

　　林子心知道，店家烧煮兔肉的油盐钱是陆星给的，而且，那些剥下来的野兔皮，是一个伙计悄悄拿出去了。九张完整的野兔皮，卖到皮货店，也值一点钱，而这个，陆星提都没有提，显然兔皮是他让伙计们处置了。

　　这时，林子心想起了他年幼的时候，听到母亲和来家里做客的大娘子们的对话。母亲性格开朗，落落大方，爱说爱笑，又懂刺绣女工，很讨街坊四邻那些长辈女眷们喜欢，常有人来家里找母亲闲谈说笑。

　　有一次，有位长辈女眷聊天时，抱怨夫君不是，坐在外间屋里玩耍的林子心听到那大娘子气愤地说道“哼，他呀，一文钱看得比耗子还大！小气的男人，再有本事也是个狗熊！”话说得其他女眷们笑成一团。

　　不知怎的，这句市井俗语留在了林子心的印象里。年幼的他暗想：我可不能这样。

　　现在，林子心的目光落在陆星身上，暗想：他倒不是小气的人。

　　注意到林子心看着他，陆星蹭过来问道，“怎么了？咦，嗯，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帅啊。”

　　林子心把目光转开，“没有。”

　　“呜……”陆星一脸失望的表情，用肩膀碰碰林子心，“夸我两句又何妨嘛。”

　　林子心道，“不早了，歇息吧。明天还要……”说到这里他想起来，明天午后才启程，便改口问道，“你看咱们在这镇上采买点什么好呢？”

　　陆星想了想道，“这时节，一路上马倒是不缺吃的。再买点干粮、干菜和盐、豆子吧。”

　　次日一早，陆星起来就往镇上的市集去了，回来时背了大包小包，统统放进车里。

　　吃过午饭，这只小小的队伍就又启程上路了。

　　晓行夜宿，又走了五、六天的路，这期间翻山，过河，有在外露宿，行路时也遇上过突如其来的降雨。

　　一路走来，商队伙计们跟陆星和林子心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他们称呼他二人木子和六爷。在平坦大道上走着时，伙计们便和陆星闲聊，听陆星讲故事。陆星从小到大经历的多，又爱听说书，肚子里攒了一堆故事，讲出来给大家解闷儿。除了故事，陆星也向年轻伙计们讲过他当捕头时遇到的盗贼、骗子们的事迹，给大家涨涨经验，提个醒。

　　隐隐望见前方的城墙，有伙计兴奋地说道，“到了，到了。”

　　这是到了河西道的河州府，是个大埠。商队走到这里，可以在此间略做休整。

　　严领队在心里算了算，到目前为止，行程一直都在他的计算之内，没有耽搁过，这时他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然后向众人道，“走吧，咱们进城去。”

　　陆星他们受祈县街坊所托要送的信，有两封就是送到河州。跟商队的人打了招呼，陆星和林子心略做休息，掸去一路上的风尘，带好信件，寻着地址送信去了。

　　半天功夫，两封家书分别都送到了，二人出来，陆星笑道，“甚好，信都送到了。”

　　林子心道，“不负所托。”

　　拉着林子心的手，陆星笑道，“咱们往街上逛逛去，看看这河州地界，和雍州有什么不一样的。”

　　见林子心犹豫，陆星凑近他耳旁小声道，“你呀，实在不必如此，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不用总想着藏。放心，绝对不可能有人识破你什么，就算万一如果有什么，还有我挡着呢。”

　　林子心皱眉道，“我不是想藏……”

　　牵着林子心向前走去，陆星说道，“那不就得了，走，咱们逛逛去。好不容易到了个大城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子心就这么被陆星拉着逛街去了。

　　因要维修马车，也要让马儿们歇一歇，商队在河州停留了三天。这三天里，陆星请商队的伙计帮着照看车和马，他带着林子心每天出去逛街吃饭听小曲儿，好好领略了一下本地的民风。

　　三天之后，车队上路了，出了河州城，继续向北而行。

　　这天，商队行进在路上，陆星驾着车，给商队的伙计们讲着雍州府以前发生的一桩骗子骗客商的案子。那件案子当年闹得颇大，一伙骗子布局大半年。陆星知道原委，讲得详细，连管事和帐房都听住了。

　　走着走着，感觉不对，陆星从车檐里伸头出来看天，这时严领队也注意到了，望着天边，说声“不好”，“那边有片乌云，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严领队指挥伙计们把车停在路边，给货箱罩好防雨的油布，陆星也给他们坐的马车车顶盖上了油布，然后严邻队大声道，“快，快，咱们快走，往前赶，前面不管是路边的草棚也罢、小庙也罢，找个能躲雨的地方，这场雨怕是来得急啊。”

　　车队紧着向前奔，终于，在雨点落下来之前，看到大道旁不远处有座庙，急忙赶过去。

　　没料想，庙里已经先有人在避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