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49、祈县149-两地各心思

　　上京这一行，陆星带着林子心一起走，至于同行的理由，那也非常简单，只需说舍不下新结的相伴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想二人结个伴，借这个机会也让相伴也去京城开开眼界、见见世面，这就行。

　　如此一来，林子心离开祈县就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陆星道，“我知道武科举要考武，亦要考文，我不识字，已经输了一筹。但是我有这身本事在，我现在又没想着去谋到一个多么高的官位。且去一试，不管它多少品，得个官职，这就行了。就算不中，也不要紧。”

　　陆星的计划是，如果他能得中，会被委派去某地，就带着林子心一同去任职，而林子心做为他的家人，身世如何，完全由陆星说了算，非常容易掩饰，林子心只需要安安心心地跟在陆星身边，便可平安度过；如果没考中，等二人返回祈县时，眼下的风险已经避过，出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本地人只会更加把林子心视做自己人。

　　陆星要的，就是林子心身上“外来人”的标签越来越淡化，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只留下他作为陆星家人的印象。

　　陆星说道，“此一行，不管我得不得中，都是进亦可、退亦可，你觉得如何？”

　　“可以是可以，只是……”林子心也觉得陆星所说的是个好主意，然而他担心，“我，我哪儿敢进京城，那简直是……”

　　陆星摆摆手，“这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你留在京城之外，寻一个京城附近的村子让你落脚。我去京城里办事，我会时不时出城与你会面。你留在城外我觉得更安全，若是城内有什么动静，你得了信，也好决断。”

　　林子心看着陆星，他知道，在陆星的计划里他是在尽量保护他。

　　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林子心道，“也好。”

　　陆星又道，“本地参加武科举的只有我一个，县城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此一行路途遥远，出发前我会找好一个商队同行。我找的这个商队的目的地不是盛京。这样一来，往京城去的一路上有其他同行者，有个照应，但是去盛京的最后一段路，只有咱们两个一起走。”

　　林子心点点头，“这样很好。”

　　陆星靠到林子心身边说道，“我心里都计划好了。要走哪条商路，沿路会经过哪些州府，如何启程，如何到达，我都考虑了。你就放心吧，你只要安心跟我结伴同行即可。我说了会照顾好你，就一定会护好你。”

　　林子心点点头，“我信你。”

　　“还有，”这时，陆星又握住林子心的手，说道，“我要去参加武科举，这是我的想法，是我的野心。我有我想追求的东西，并不全然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要心上有负担，觉得我为了你如何如何。我不是为的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后悔的。”最后，陆星强调道，“我不会后悔的。”

　　林子心看着陆星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上坚定的神情，他沉默了。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后悔的。

　　是吗？

　　好好地保护林子心，这也是陆星野心的一部分。想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想要握住更多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保护心爱的人。

　　“我知道了。”林子心说道。

　　陆星笑了，“这几天里我就会跟刘县令提，他不会反对。”

　　林子心知道，这位刘县令虽然人胆小，却不是糊涂人，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己私心去阻碍同僚、下属的追求人，他若是知道陆星的想法，只会支持。

　　这时，陆星笑着伸出小指，示意要和林子心勾手指做约定，“喏，我们说好了哦。”

　　林子心觉得陆星的这个举动稚气，却也可爱，他也伸出手指，和陆星的手指勾在一起。

　　松开手指，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想到由于之前他的一个决定，从而改变了眼前这个人的人生轨迹，林子心对陆星，顿时产生出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

　　看到林子心的眼神，由略显担忧、有所期待，又变得凄婉哀伤，陆星心里好像波涛翻涌，有欢喜，有忐忑，而更多的是即将踏上前路的坚定。

　　伸手把林子心拉进怀里，陆星拥抱住他。已经做好了会被推开的准备，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林子心靠在陆星怀里，他抬起手臂抱住陆星，把下巴搁在陆星的肩头。

　　静夜里，两个人无言地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陆星的内心无限欢喜。

　　在这个拥抱里，陆星觉得，他和林子心之间，从最初的不信任，彼此猜忌、隔膜，到现在可以心贴心地拥抱在一起，毫无疑问他们之间已经有感情了。林子心向他袒露的不仅是真实的身分，是他全部的弱点，还有他的内心。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人，我不会让人伤害他，更不会让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片刻之后，陆星问林子心，“往前走，你害怕吗？”

　　林子心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怕。”

　　陆星赞赏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个怯弱的人。过去的六年，你都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扛过去，往后，有我跟你做伴，我们一起。现在，我还没有力量去撼动什么，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可以不用再隐藏身分。”

　　说着，陆星搂紧了林子心的腰，又道，“你呀，是要跟我长长久久的，别想撇下我。”

　　伏在陆星肩头，林子心心想：谢谢你如此对我、信我，我也会好好保护你。

　　夜深了，熄灯之后，陆星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事情。

　　上京城，前路未卜，根本预料不到会遇到些什么。

　　陆星反复地问自己：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他。

　　一味地坐等，贪图眼前的这点安宁，肯定不行。得拥有更多，多到当陆星护在林子心前面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撼动陆星，这样，林子心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陆星准备上京城的时候，京城里，有人将要离开。

　　皇宫，御书房内。

　　李旭默默地坐在崇安帝的身旁。

　　崇安帝在看书，眼前的儿子已经在旁边坐了有一会儿了，然而除了刚进来时对他的一抬眼，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开口跟李旭说过话。

　　李旭凝望着崇安帝的侧脸，心想：我一点儿也不像他。

　　这次进宫，李旭是来向他的父亲——天晟的皇帝大人，辞行的，他即将启程离京，前往漠北巡边，为期三个月。

　　这一行，是李旭为自己争取来的，也是几方势力角力之后的结果。当然，朝中的很多人都认为，五皇子的这一行，说是巡边，其实更像是一次游玩，去那边看看、逛逛，然后两手空空地回来。

　　崇安帝的目光落在书卷上，眼角暗暗瞄向以服侍的姿态坐在旁边的李旭，他见李旭垂眸而坐，坐姿端正，一副恭敬态度，暗想：嗯，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个懂事的人在，不是那么没规矩。

　　这个儿子，崇安帝对他的感情挺复杂，一方面是真有点瞧不上他，觉得他胸无大志，游戏人间，若放在普通人家，就是个成不了事的浪荡子；另一方面，偶尔从一些细微的言谈举止间，又觉得这个儿子有哪些地方跟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有点像。

　　疏离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弥补得回来。

　　想到李旭的生母，崇安帝心里就更说不上是厌弃还是怜惜这个孩子了。

　　注意力回到手中的书上，崇安帝突然想写点什么，目光才刚落到笔砚上，就被一旁坐着的李旭察觉到了。李旭抢先一步伸出手，执起案上的水盂给砚台里加了水，然后磨起墨来。

　　待墨磨好，崇安帝取笔，蘸墨，提了几句批注，写完放下笔，他问道，“这就要去了吗？”

　　李旭低头，沉声应道，“是，明天便启程。”

　　看了看身边这孩子，沉默片刻，崇安帝说道，“……早点回来。”

　　李旭应道，“是，父亲。”

　　简单的对话之后，崇安帝摆了摆手，李旭便站了起来，行过礼，后退三步，然后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走到御书房的门外，李旭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略略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然后，又继续大踏步的向前走去，脚步带起的疾风把他的衣摆吹的飘动起来。

　　李旭走后，崇安帝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现在启程，到达漠北，那边除了草原、戈壁，就是黄沙、烈日和暴风，环境的艰苦根本不是长在皇城里的孩子们想像的那样。是有几座在内陆人看来略具异域风情的小城，估计留不住这个爱玩的孩子，还有，那边可没有什么美人。

　　那么，到了下半年，他也就该回来了。

　　出了皇宫，李旭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太子府。

　　与太子相见，李旭整个人放松多了，满面笑容，见过礼之后就和他的太子哥哥说笑成一团。

　　正独自在呆府中的太子李旬，见到李旭来拜访，很是高兴，将李旭唤进内室，侍从摆上精致的果品点心，淡淡茶香蕴满一室。

　　李旭坐在下首，又问过太子安，打量一下他这位兄长，笑道，“今天瞧着气色不错。”

　　李旬说道，“入了春，天气渐暖，我这身体也好起来了。每日往花园走走，看看春花春草，心里舒坦。”

　　接着李旬又道，“原本还想和你一起出城踏青，结果你……”

　　李旭听了，笑了笑说道，“下次吧。这一次不能陪伴兄长了。”

　　将座席挪得离李旬近了一些，李旭向李旬道，“这一次，还要多谢太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