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48、祈县148-约定

　　陆星自己也没想到，抓捕林子心的那张大网会铺得那么开、撒得那么大。他原以为，天大地大，自有容身处，只要小心低调把身份隐藏好，藏于一隅，不会被发现。现在见真的有人寻踪寻到祈县来，陆星心里也吃惊。

　　陆星把他所了解到的关于血衣门的悬赏，和他对寻踪到祈县的那个人所观察到的结果，都讲给林子心听。

　　陆星道，“这人该是个江湖客，有些功夫在身上。不过我瞧着他不像是接下悬赏的人，倒更像是某个组织里的手下，被派出来广撒网寻人的。”

　　陆星向林子心分析，应该是有人网罗了一批江湖中人，派往各地，于民间寻找林子心的行踪，若有发现，他们有专门传递消息的渠道，把发现报告上去，再纠集人手继续追捕。而这些被网罗的人，不过是拿人钱财，听差办事。

　　陆星道，“这种做法，捕快办差也会用到。人海茫茫，线索难寻，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碰。若是哪天撞上大运了，碰对了，问着人了，就能得到线索踪迹。若是没碰对，白跑，也就那样了。”

　　林子心道，“你的意思是，他只是碰巧来到祈县了。”

　　陆星笑道，“可不是嘛。天晟三条南北大官道，祈县位居其一之上，找来找去，总会找到这个小县城里来。所以你不必惊慌。换成是我，也总有一天会派人到这里来探一探情况。”

　　林子心仍然不安，“这人若是问出什么来呢？”

　　陆星笑笑，让林子心安心，“不会。六年了都没找着你，就这几天就能找着什么吗？我知你担心，不过也不必过于紧张。那些人能问得出的关于你的线索很少，你在外行事完全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样子，对不上号，再加上时间久、往来的人那么多，不妨事。”

　　林子心直发愁，“你心倒宽。”

　　陆星笑道，“还有，本地才刚闹过一回马匪，人人心里都警惕着呢。这人一来，问东问西，县里人都提防他，不会随便向他透露什么。”

　　“那……接下来该如何？”林子心问道。

　　这也正是陆星和林子心要好好商议的事。陆星先告诉林子心，让他这几天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刻意隐藏回避，该上街就只管上街去，“若是有情况，我自会替你掩饰好。你行事越坦然越好。”

　　见林子心点头，陆星伸手握住林子心的手，他很高兴林子心能毫不犹豫地信任他。

　　“再就是，我考虑过了，的确是到了该离开祈县的时候了。找你的人能来找一回，可有还会有第二回。他们有的是时间，不抓到你不会甘休。此地不是不能留，是现下不宜留。离开，哪怕是出去一趟再回转，也可以。”陆星说道。

　　林子心不由问道，“你要送我走？”

　　陆星一听连忙摇头，“哎，哎，什么送啊，我是要跟你一起走。”

　　林子心惊讶，他想起来之前二人相谈过不止一次，陆星都表示过他不愿意离开祈县，他于这里有感情。现在陆星突然表示会离开故土，林子心顿时有种歉疚感。

　　“不要，不要这样。你让我走，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我不能，不能……”林子心看着陆星，他不能让陆星这样陪着他以身犯险。

　　“你对我好，我知道，你信任我，相信我清白没有犯案，我也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这么为了我牺牲……没有道理……”林子心对陆星道。

　　陆星看着林子心，一摇头，“没有，我没有牺牲什么，你不要这样说。”

　　如果说这二人刚开始相识的时候，命运还没有被联接在一起，但是在结亲的时候，陆星就已经决定了会好好照顾他的相伴，会好好跟他在一起。

　　陆星这时嘟起嘴道，“喂，喂，都成了亲了，想抛下亲夫可不行。”

　　林子心气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星握紧林子心的手，告诉他道，“这是我的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你不要觉得是我在牺牲什么。没有，一点也没有。这是我愿意为你做的，你不要有负担或是压力，你只要坦然地接受，就可以了。”

　　坦然地接受。林子心思索着这句话。此时他又想起了曾经对陆星说过的“一片赤诚，不求回报”，顿时明白，陆星是在用他的行动，回应着林子心说过的话。

　　我也可以做到，倾心相待，一片赤诚，不求回报。

　　林子心低下头，“可是，可是我……我不想……你原本好好地在这里，我不想你这样……”

　　陆星歪过头，看着林子心低垂的脸，然后笑道，“我可是有了你，才有了这个家的。成个家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家，我不想失去。不管是你伴着我也好，还是我伴着你也罢，我愿意跟你一起。就让你我二人结伴，面对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一切。”

　　“你原本可以……可以……”

　　林子心刚抬起头，陆星就制止他道，“哎，哎，说好啊，往后我可不想听到你再说什么你可以跟别人结亲之类的话。告诉你，我就跟你结亲，我就看中你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别想赖；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也别想撇下我跑了。”

　　见林子心仍然一脸的纠结和犹豫，陆星又道，“再说了，你让我再往哪儿找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去。哼，给座金山我都不换，哼，让我当皇帝我都不换。我就要我老婆！”

　　林子心一听，不由怨念地瞪着陆星，心想：这人，又来！

　　陆星坏笑着把脸凑近林子心，说道，“美人，你就乖乖跟我走吧。”

　　“往哪里走？”林子心问道。

　　“京城。”陆星笑着答道。

　　林子心惊讶地瞪大眼睛，“京城！你……”

　　陆星握着林子心的手道，“这几天，不，这是些天里我都在考虑这个事。不是从我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那时才开始想的，是更早之前，之前我就在考虑了。”

　　“更早之前……”林子心惊讶，“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不愿意离开本地。”

　　陆星笑了，“此一时，彼一时。想法会改变。之前舍不得走，因为我在这里长大，我……一直没有个家，就把这整个祈县当成是我的家。再则，我的尘隐师父和白师父也葬在这里。”

　　陆星又道，“可是真的要走，也不是不行，再说了，离开还能再回来嘛。我是想着，就算我离开，在我心里，”说着，陆星戳了戳他自己的胸口，“喏，在这里，就是我两位师父的碑记。不论我人走到哪里，师父都会被我记在心里。这就够了。我想我师父们在，也不会阻拦我。”

　　林子心一听，就知道陆星曾经的想法已经改变了。这是他自己思想上的扭转，是陆星自己想开、想通的。林子心能理解陆星的想法，于是问道，“去京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说到这儿，陆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羞惭惭地笑着低下了头，他抓着林子心的手摇晃了两下，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笑话我啊。”

　　“不会的。”林子心说道。

　　这时，陆星就把之前想给林子心买簪子而不能的事说了，因是家常琐事，陆星越说越害羞，最后道，“我真的觉得红珊瑚和你好相配，可是……唉，怪我，以前太散漫了。以前我过一日是一日，从没想过要攒钱，那会儿，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个家。”

　　林子心听着陆星细细碎碎地说着他的心事，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好受。陆星买那只白玉簪给林子心，林子心却不常戴，这让陆星误以为是林子心不喜欢，这才又有了后面买新簪子的事。而这些琐碎事，却又是二人相处当中的点滴。

　　歉意地看着陆星，林子心自责道，“是我不好。”

　　“啊，不，不……”陆星连忙摇头。

　　反手握住陆星的手，林子心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我之前，因为……因为我不是李木，因为我不想跟你多有瓜葛，尤其是金钱上的瓜葛，所以我……总是拒绝你的好意。而且，我总想着不要招摇，因此才不愿意戴那簪子。现在想想，其实那不是招摇的事，只是我……我太考虑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一听林子心这么说，陆星只觉得眼前这人特别地善体人意，特别懂得体谅别人。他忍不住扑到林子心怀里，连声道，“没有的，没有的。你可好了。是我，是我希望你能再跟我亲近一些。”

　　像揪着猫的后颈皮那样，林子心揪着陆星的衣领把他推开，嗔道，“你又干什么。”

　　“哎，我抱抱都不行。”陆星很不乐意。

　　“你好好坐着说话。”林子心说道。

　　陆星一脸不甘地坐正，然后，又从簪子，说到了几位相熟的镖师，特别是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许镖头对陆星提到过的，武科举的事。

　　“你要去？”林子心明白了陆星所说的“上京城”原来指的是七月末的武科举。

　　“是，我想去。”陆星很肯定地说道，“这是我反复思虑之后的决定。”

　　在还不知道林子心真实的身份的时候，陆星想参加科举，是有意一试本领，也想谋一份更好的差使，好给他的木子哥哥更好的生活。

　　而现在，已经知道了身边人真正的身份，这一趟“上京城”就有了更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