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何处观山》狐狸毒唯

2、第 2 章

　　天子离去之后，林府陷入了一阵平和。

　　林洵独坐在堂上，手边是方才赐下的‘一品酿’。他看着这酒，那些已然远去的往事又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当时年少，想他十六岁中举，十七岁登科，随后又被先皇钦点为状元，不仅如此，他还是百年一遇的连中三元的名士大才，至今仍被奉为天下读书人之首。

　　当年，何等意气风发。

　　自他入职翰林院后，当时的太子和景王都数次向他示好，奇珍古玩名家书画如流水般赠入林府，可到头来最为打动他的却是三坛美酒。

　　淳安十八年初秋

　　“相公，有贵客求见”

　　这是近日第二十三个登门的‘贵客’了，林洵显然兴致缺缺。

　　“又是哪位殿下的说客？”他挑眉瞥了一眼门童，无奈感叹：“皆是朝臣，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他们这又是何必……将那些厚礼都退回去吧，谁来我都不见。”

　　怎料门童面露难色，一时有些踌躇，小声稟道：“那人自称明王，倒是没带什么厚礼，只提了一坛酒来。”

　　林洵一愣，明王？

　　这位殿下乃庶妃所出，一向不得圣心，常年远离朝局，怎会无故登门？难不成是为了和他这陌生的新贵喝酒谈风月？

　　这种猜测显然是非常不切实际。

　　犹豫片刻之后，林洵向门童盼咐道：“酒可以留下，人就不必见了。”

　　他料想收下一坛酒不是什么大事，而明王殿下吃了一回闭门羹，也该学会知难而退。谁知不过三日，他又来了。

　　响午天气晴朗，林洵正在院中读书，听门童来报，下意识皱了眉。

　　“又来？还提着酒？”

　　门童老实答道：“是，这回换了南方的清酒。”

　　林洵很是纳闷，思来想去，还是像上回那般，收了酒，不见人。

　　本以为至此便差不多了，谁能在一面墙上撞三回呢？然而往后的两个月间，那明王殿下隔三差五便亲自上门送酒，即便次次都见不到面，仍是不屈不挠、越战越勇。

　　终于有一日，林洵善心大发了。

　　“今儿又来了？”

　　“是，小的直接把酒拿进来了。明王殿下这回送的是观山楼的‘一品酿’”

　　林洵从下人手里接过酒坛子，这坛口封了三层，仍是掩不住酒香四溢。不知是酒香醉人还是这明王殿下的固执劲儿打动人，总之他是心软了。

　　“慢着，开中门吧。”

　　再不得圣宠的皇子也是皇子，再没有权势的王爷他还是王爷。林洵初次拜见明王，虽是在自己府上，仍然做到礼数周全，一丝不苟。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明王理应志在明哲保身，应是一身碌碌平庸之相。谁知……风度翩翩、温和有礼，言谈举止间，有气吞山河之势。

　　若非那日那一坛观山楼的‘一品酿’，林洵或许不会见到自己命中的天子，更不会被卷入这场夺嫡的纷争。后来他深陷其中，仍不觉后悔。

　　所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终究只是圣人口诵之文章，不是明君成事之根本。从明王府到东宫，再从东宫到勤政殿，这一路有太多往事，埋没岁月中，过眼成烟云。

　　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