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乌衣少侠

31、第三十一章

　　也难怪龙厉如此，整个胡同都沸腾了，“兵霖城下”来了，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下合体现身，文英将军这是攻城拔寨了么！终于不负众望拿下了盘踞在剩汉榜上为患多年，剩者为王的骁卫将军，真乃大快人心啊！

　　兵霖今日仍是娇娘妆，神若秋水，腰如束素，娉娉袅袅，淑质艳光。不过这不是龙厉作怪的原因，毕竟是大嫂，他也不敢造次。他大惊小怪是因为兵霖带了四个随从，确切说是四个劲装打扮的女兵，个个丰神绰约，英姿勃勃，或拎或捧着礼盒，浅笑盈盈跟在将军身后，一行人在赞叹和好奇的议论声中步入王府。

　　“大哥、大嫂赶紧歇歇，可累了？”毅王爷秒变小弟。

　　叶城早被他“哥嫂哥嫂”的叫疲了，只哼哼道：“能不累么？从巷头到你门前用了一炷香功夫！你这儿是什么风水宝地啊？人比城隍庙都多！”

　　“我倒是觉得甚是有趣！难得热闹么！”兵霖笑道，“赦儿这宅地是皇上赐下的，自然是福地！”

　　“啧啧啧！听见没？”司无赦眼睛直瞟叶城，“同是将军，这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叶城猛一抬手，他机敏跳到兵霖身后，叶城顺势拈了茶盏，“我喝茶不行么。”

　　“大嫂，这几位是···？”龙厉总算插上话。

　　“哦！这几位姑娘都是我的亲卫，”兵霖爽朗笑道，“也是我的好姐妹！都跟我姓兵，名为风霜雨雪！”

　　“甚好甚好！果然人如其名！”龙厉笑嘻嘻一个个打量，“风霜雨雪，呵呵呵···都是天上的，都是天仙下凡！”

　　严靖那仨人望天、看地、捂脸，表示和这货不熟。

　　众人也都有日子没见了，少不得一阵寒暄。

　　兵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四下里张望，“赦儿，那小三儿还没来么？你可下帖子了？”

　　“下过了！”司无赦眼神一黯，“前几日就让华钊递了帖子，离开席还早，许是要晚些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帖子虽下了，但来不来却没个准话。肥呱一早就出去野了，也不知是不是又去了兰若阁。

　　昨晚上他逮着肥呱谈心，“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大，容易吗？不求你养老送终，不求你承欢膝下，你认主归宗，我也不拦着你，现在你只帮我个忙，就当报答这养育之恩了···”

　　他哔哔哔半天，也不知那没心没肺的听懂没有。

　　“你确定他就是那孩子？这么多年遍寻不着，会不会是认错了？”叶城悄摸走过来低声道，他前几日听司无赦说起时，很是吃惊。

　　“不可能！他小时候就长这样，就是长开了些，一点没变！”

　　“十七还长十一那样儿？”叶城很怀疑他的眼光，“你非要认他，就得自己当心着点，如果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那这就是一汪浑水，你要趟，也要试试深浅。”

　　“他救过我的命！”司无赦沉声道，“而且与我父王的事也有牵连，我定要搞搞清楚了！”

　　“行吧！我也会留意着，有什么要帮着打探的，你只管说！”

　　“那个啥···你还是童男子么？”

　　“滚！”

　　临近开席，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了，印先生和小豆子带着下人们前前后后忙乎起来，毅王爷亲自站在府门口迎客，只见巷道里的人潮越发拥挤了，大有把这儿当夜市接着逛的架势。这胡同也是颇为宽敞的，但此刻已停满了宾客们各式各样的车驾、轿辇，混合着小摊小贩和如织的人流，果真堪比赶庙会。

　　一挂华丽的车驾缓缓行来，在阶下停稳，一人神色懒散地掀帘而出，风神俊朗，威仪棣棣。司无赦迎下阶去，笑道：“你这是踩着饭点来啊！”

　　“本想着早些来，怎知晌午在北院饮多了些，一觉就睡到这辰光。”司正义嘻嘻一笑，扭头，“你俩怎还不下来？”

　　纱帘一掀，下来两个清俊异常的少年，南明和晓风。

　　“恭祝毅王爷乔迁之喜！”

　　司无赦一愣，面上仍笑吟吟道：“两位小公子也来了！里边请！”

　　几人一道进了门，司无赦一把攥了走在最后的太子手腕，将他拽到照壁下不显眼处，“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你不也给他俩下帖子了么？”司正义随意道。

　　“我是说，你们非得一驾车来么？”

　　“那又怎样？顺道不是？”

　　“你真不懂？”司无赦恼道，“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还有舒家，你好歹也顾及着些面子！”

　　“欸哟，毅王爷，我这头昏脑胀的，你好歹让我先进去吃口茶，行么？”司正义不耐嚷嚷。

　　外面又来了客，司无赦瞪他一眼，不再与他掰扯。

　　眼见一拨拨客人都到了，他虚与寒暄时，不住眺望巷口，再看不到有车驾进来。实在没耐心了，就打算叫了华钊，让他再跑趟兰若阁，这时忽就听见头顶传来嘹亮的“呱呱”叫。

　　肥呱直接落在了毅王爷宽阔的肩头，蹲在那儿头点屁股撅，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司无赦瞧它就自己回来了，没好气道：“人呢？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肥呱听出不是好话，“呱呱”抗议两声，突然朝巷口飞去，飞飞又回转，如此反复，司无赦觉得奇怪，他下了台阶，跟着肥呱朝巷口走去。

　　近巷口时，肥呱扑棱着翅膀，落在一人肩上。这儿聚集了不少人，正明里暗里对那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背影纤纤孑立，一身月白长衫，乌黑亮泽的发丝半绾，正旁若无人的站在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前，聚精会神的瞧着那手艺人给他吹出个什么来。

　　司无赦慢慢踱过去，笑容在嘴角漾开。

　　人群交头接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比年画上的金童子还标致呢！简直不像真人！”

　　“可不是？就像个小仙官！没听说京里哪位大人家里有这般人物啊？啧啧啧！真真是好看得不像话呢！”

　　“······”

　　小糖人很快吹好了，一只黄澄澄的小鸟，那小公子喜滋滋接了，用这鸟撩拨着那鸟，像是得了大趣味，眉梢眼角，尽是欢乐美好。

　　正要掏荷包，旁边有人抛了碎银在摊上，“甭找了。”

　　“谢谢大人！”手艺人心里乐啊，“这儿果然有冤大头，吹只鸟都赶上往日里吹个动物园了！”

　　四目相接，司无赦勾唇一笑，“三公子好雅兴啊！”

　　良三一愣，有些意外，他敛了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清，“车驾堵在巷头了，便走几步，王爷怎会在此？”

　　“自是来接三公子一程的！”毅王爷心情颇好。

　　“有劳王爷了！”良三颔首微笑，暗朝肥呱甩个眼刀子，肥呱假装没瞧见，只埋头狠命叨那小甜鸟。

　　毅王府中座无虚席，宾主同欢。

　　毅王爷在京城中是一个超然的存在，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虽说年纪轻轻，无官无职，但当今天子恩宠深厚，青睐有加，与太子同声连气也是众所周知，戍边近五年，拥有了什么样的力量更是旁人无法妄自揣测的。不过一个迁喜宴，已引的满城权贵们趋之若鹜。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会儿身边坐的不是王侯，不是阁老，而是一个眉眼稚嫩的小公子。

　　但凡举盅寒暄，总捎带上他···

　　“这是我义弟良三，常居京中，还望老大人日后照拂一二！”

　　“小弟良三，大人日后多多关照着！”

　　他才不稀罕谁去关照良三的买卖，他这是昭告天下，瞧见没，这是我司无赦的人，谁要招惹，先问问毅王爷答不答应。

　　这良三虽年少，干得事儿可一点不少年，他笃定这小孩身后有人，不过管他是谁，他都不在乎，因为从今往后，这身后的人就是他毅王爷了！

　　“赦儿，你啥时候认的弟弟？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兵霖笑道。

　　“就是！你竟敢挖大嫂的墙脚！”龙厉上赶着挑事儿。

　　“我弟弟自然也是大嫂的弟弟！这小三儿，人见人爱，我也欢喜得紧！再说了···”他坏笑着看向龙厉，“挖墙脚总好过那听墙角的！”

　　一听提起这壶，众人立时跑偏，七嘴八舌将龙厉过往糗事绘声绘色给兵霖描述了一番。

　　龙厉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让人好生消遣了一顿。

　　欢腾了一阵。“如此甚好！”兵霖倒是很高兴，“那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她看向安静的良三，“小三儿，以后不许叫将军了，要叫姐，他们谁敢欺负你，姐姐都给你作主！”

　　良三忙起身揖道：“良三何德何能？得将军姐姐厚爱！”

　　“我就当你应了！今天也没准备，喏，这个···”她解下腰间一块玉坠，爽利道，“就权拿这个做开口礼，日后有好的了，就再给你！”

　　良三再淡定，此刻也是红了脸，连连摆手。司无赦不由分说，接过来就朝他腰畔拴去，“这实诚孩子！大人给的，还不快接着！”

　　毅王爷这不和谐的家长范儿，更添喜乐，只众人都没留意到的是，太子和叶城都暗自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