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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华钊赶了车驾去接印先生,途中绕了趟兰若阁。

      “我这几日不得空,你们好生盯着,莫要走眼了!”他递过两个银锭子给蹲守在兰若阁的两个手下。

      “放心吧!大人,”两人眉开眼笑接了,“那三公子不大出门,倒是那素总管时常进进出出,跟了几回,也就是几家商号间来来回回,没觉着什么异常。”

      “嗯,不可大意,主要看顾着三公子。”

      两人诺诺应了。

      华钊车驾将将驶离,素泰也带着两个小厮,乘着车驾离了兰若阁。

      驶出一程,“少主!”车厢中传出素泰恭敬的声气,“不若换件长衫。”

      “不必了。”一道清朗的少年声气儿。

      “少主,”素泰欲言又止道,“如此终不是长久之计,这毅王爷怕是跟咱们卯上了,这一天天的,着实麻烦得很!”

      “哼哼”一声哼笑,车厢里相貌平平的小厮抬起白皙纤长的手指在脸上轻轻一捋,薄如蝉翼的面膜下露出良三清奇俊逸的面容,“急什么,毅王爷好心帮咱们看家护院,很是挡了些野猫野狗呢!”

      “少主,可是······”

      良三眼皮一撩,素泰立时垂首道:“是!属下一切听凭少主!”

      良三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车驾两柱香功夫后,停在了螺丝胡同里唯一的一扇寻常门户前。

      “你们在外候着。”良三拦了亦步亦趋的素泰。

      素泰踟蹰片刻,还是顿住了脚步,目送着一身黑色短打,小厮模样的良三信步推门而入,复又关上两扇斑驳的大门。

      院中死寂如常,良三一步一踱,竟是缓缓闭了眼。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他不用看,都刻在心里。

      十一年,他在这方寸天地度过了十一年,曾经想逃离这里,也曾想死在这里,这样的话应该都比呆在这里要好上太多太多吧!不过,就是想想,他不会逃,也不会死,只会像现在这样闭着眼睛,就能看到卜吉美拉湖畔的蹒跚幼子,徜徉过漫天覆地、血色无边的龙丹花海,浮浮沉沉,一路向光,来不及蒙昧混沌,再睁眼时已是行过荒烟蔓草的砥砺少年。每一步都是年岁,每一步都是力量,每一步都是,地盘。

      “这一亩三分地不太好收啊!”他清清浅浅地笑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三道凌厉的身影裹挟着劲风迅疾向他袭来,人影缭乱,瞬息间再看时,两人已在丈余外轰然坠地,口不能言,只惊恐地倒着气,胸肋坍塌。

      他笑意未减,细白手指环掐在一人颈间,这人手脚已无力扑腾,只阵阵抽搐。

      “住手!”一道短促沉声。

      “什么?”他仿佛没听清,笑吟吟追问道,只听“喀嚓”一声,他手一松,那人软软萎顿了下去。

      两道颀长身影相对而立,相视无言。良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已是鬓染霜华,见老了呢!他似乎很久没仔细瞧过这个人了。

      这个犹如死人般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人,这个禁锢了他漫长岁月,包揽了他幼年所有噩梦的人,这个最终会被他好好杀死的人,左瑾。

      “左公公这是要抗旨么?”他瞧也没瞧环伺合围上来的十几道灰色身影,淡淡道。

      “真真好手段啊!”左瑾缓缓抬手挥退四方,“我该称呼你良督统了么?”

      “那也是公公教导有方,良三不敢居功。”

      “不敢?”左瑾冷哼,“你有何不敢?”

      “公公谬赞了!”

      “为何迟迟不动手?我已是给了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哪就这么容易了?公公筹谋半生,不也束手束脚,任性不得!”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良三都不急,公公急什么?”

      “夜长梦多!”左瑾踏前一步,咬牙沉声道,“何况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不懂么?”

      “夜路走多了,鬼亦寻常,虎又何惧?何况···”良三笑眯眯迎上前一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公公不懂么?”

      “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左瑾知道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内卫司便是其一么?”

      “公公不舍么?”良三勾唇一笑,“公公放心,必不辱没了公公的名头!”

      “若为助力,谈何不舍,只是,”左瑾阴声道,“你莫要自欺欺人!”

      良三神色渐敛,声气飘忽森寒,“当死的都会死,童叟无欺!不过是缓个一时三刻,择个良辰吉日罢了。”

      左瑾浑身一阵恶寒。他双眼阴鸷地盯视少年良久,慢慢自怀中掏出一块象牙令牌,他在内卫司栉风沐雨几十载,无数心血铸就的最大倚仗就在这轻轻一递间,化为乌有。

      “哼!”左瑾冷哼一声,“还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公公多虑了!”

      “你如今似断了线的风筝,我不在兰若阁走一遭,只怕你还不会露面。”左瑾不满道。

      “今时不同往日,须得避嫌不是?”良三摩挲着象牙令上‘内卫司督统’的精细刻纹,淡淡道,“往后有事,公公不必亲临,我自会着人知会公公,还请公公稍安勿躁。”

      “你知道便好,咱们在一条船上,翻了,都得湿身!”

      “公公又想多了!”良三扫视一圈院中,“拾掇打点费时费力,如此,便不叨扰了,良三先走一步。”

      说完,他径自转身,手里拎着那象牙牌的穗子,一摇三晃,悠哉走了。

      左瑾眯缝着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那道劲瘦纤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这个小狼崽子有多犟,有多狠,从五岁那年捕到他,就一路领教到现在。他从来都不敢奢望能真正驯服他,但是他知道他想什么?想要什么?只要能利诱他、驱使他便够了。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的计划,开始不受控,他明显被动了,小孩的心思也变得难以琢磨,一切都充满了变数,直到现在他丢了内卫司。

      “小崽子是在驱虎吞狼啊!再这么着,只怕丢的就是···命了!”他眼神闪烁,面色变幻莫测,片刻沉声道:“把这儿收拾干净了,即刻离开。”

      十几个灰衣人闷声应了,手脚麻利,分头打点。

      两人去抬那颈骨折断的死人,年轻的小声恼恨道:“主子为何放过那叛徒?这人就白死了么?”

      “你才来几天,知道什么,”年长的语气麻木,“他在内卫司杀的人比你在外面杀的都多。”

      “这里的哪个不是狠人?杀自己人算得什么狠?”

      “狠?”两人哼哧哼哧搬了人到后院,年长的嗤道,“你见过真的狠么?”他示意年轻人用粗布卷了那死人,年轻的知道他左手少一节中指,干活不方便,倒也没二话。

      “我只少根手指头,那三个,都死了,小孩干的,五年前了。”年长的淡淡道。

      “那才叫···狠,”他看一眼满面愕然的年轻人,“我们四人算是一道进的内卫司,没多久,被那小孩下了软筋散,一个被抠了眼珠,一个绞了舌头,还有一个···下面没了,他们仨没死也废了,主子没留,直接都杀了,只有我活了条命。”

      “你想知道原因么?”他哼笑道,“一个常盯着他看,一个用脏话骂过他,还有一个···对他露过,而我,只是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年轻那人一屁股坐在死人边上,再不言声。

      毅王爷乔迁新居,毫不夸张的说,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促进了流通,带动了消费,还娱乐了大众,和谐了社会。

      这日一早,繁园外的胡同里已是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

      摆摊吆喝簪花首饰的、捏糖人的,沿街叫卖豆腐脑、锵菜刀的···

      抬人的轿子、驮人的马车竞相拉客,来来去去的,停了一溜趟。

      也有来回发传单的,什么食为天酒肆开业酬宾,七折惠市;

      河头青团铺子重装新开,免费试吃,凭单领团子一枚;

      和义坊肉市上等猪肉八斤一钱五,不搭猪头肉,全城只此一家···

      还有偷摸在王爷家外墙上张贴小广告的,啥祖传包治不举、祖传风水命理、祖传专克夜哭郎等等等等,五花八门···

      连官府的追逃告示都吸引来了,“······有此采花贼线索者赏银五两,揪送官府者赏银二十两······”,一张猥琐大饼脸占据了巷头外墙的C位。

      小豆子气急败坏,巷头巷尾来回轰人,可顾了头顾不上腚,王爷家肃穆的外墙很快花枝招展起来。

      今日可是难得一遇的商机啊!毅王爷宴客,京中达官显贵们倾巢出动,这巷道可是最佳伏击点,大小商贾们早早抢占了这必经之路的各处有利地形,摆开了阵势。要知道今天来的这些爷可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没准就做笔大买卖,多个大主顾。

      毅王爷一大早就被小豆子那尖细高亢的大嗓门给惊醒了,裹着罩褂眯缝着眼晃荡到廊下,就想吼他几句,却又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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