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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都说太子故态复萌,越发放浪形骸得不像话了,但他父皇再间或有训斥,已是少了声色俱厉,甚至从那怒其不争的忿懑与喟叹中,司正义还能觉出些喜闻乐见来。

      那日他照例跪伏在御书房聆听圣训,司南眼皮不抬,手下不停,自顾翻阅奏章,嘴里念叨着太子新出炉的“七宗罪”。

      司正义百无聊赖,恹恹欲睡时,眼风散漫间扫到身侧桌脚不起眼处,有件很是起眼的小物件,一枚小巧剔透,看似白玉质地的发绾,发绾本身不稀奇,可出现在这儿,就不止稀奇,甚至有些诡异了。

      三皇子年幼,尚未绾发,他与司正业早已成年,束发佩冠,这发绾明显是少年之物,从何而来?心下惊疑,偷瞄一眼浑然不觉的司南,他伸手悄摸够了过来。

      近了忽觉眼熟,色如膏脂,上好的羊脂玉绾,两头波纹状,像是在哪见过,他不动声色敛进袖中,那细腻润泽的触感让他脑中灵光一现,蓦地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他第一次去北院,初见南明晓风已是啧啧称奇,叹为观止,但当那素服少年迤迤然出现时,他方知什么是人外有神,天外有仙。

      寻常的月白长衫,黑发松松半绾,饰物不过一枚白玉发绾,与少年仙姿玉貌相映成趣,一样的质如凝脂,温润无瑕,这玉人儿就是人称三公子的良三。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忐忑不安又难以置信,上好的羊脂发绾在宫中算不得稀罕,可它出现在御书房,还是独特的波纹状······这是什么情况?他脑子有点乱,虽觉得有些惊悚,但由不得不生出点奇诡之思。

      他按捺不住,几次约请良三欲一探虚实却未果,直到他将发绾置于宝物箱中送至北院,又在兰若阁见到白玉绾发的良三,自此二人心照不宣。

      良三是他父王的人!

      尽管这个认知有些匪夷所思,也由不得他不信。他对这个少年充满了好奇,还隐隐有些无意中窥得他父王私密的窃喜和振奋。

      沉浮在这风雨如晦、波诡云谲的朝堂中,他愈发敏锐而警觉,任何的反常与异动都会撩动他疑虑的心弦。

      他心机渐沉,再不复纯悫恣意。茫茫荣身之路注定漫长而孤单,值得庆幸的是总有一人作伴,那人是他在这残酷的朝堂与凉薄世间的最大倚仗,是他永远可以信任的现在和将来。

      只是这“倚仗”近日不大给力,毅王爷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打死也不认的破孩子,惦记了那么些年,找了那么些年,一想起来都是懊愧和戳心戳肺的痛,这般煎熬,他容易吗?

      这再度重逢的日子,不是应该激情相拥、热泪盈眶么?一个表表愧,一个诉诉苦,从此兄弟怡怡,由他毅王爷罩着,往后吃香喝辣,为所欲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才是他设想的完满大结局啊!

      现在可好,比找不着人时还闹心,他厚着脸皮杵上门去多少回了,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是咬牙切齿威逼恫吓,谁知小崽子软硬不吃,只温言软语地睁眼说瞎话,气得他肝儿颤,心塞不已。

      “王爷,您看咱撒出去的人是不是该往回撤了?”华钊小心翼翼道,“这几日传书所述大同小异,无非都是姑苏良姓富贾,夫妇早亡,独子幼时背井离乡,杳无音讯,给乡邻看了三公子画像,都只当美人图瞧个稀奇,无人能识,恐怕短时日里再难有线索和进展了。”

      “这‘神’姓查得怎么样?”司无赦蹙眉道。

      “和叶将军几年前所查并无出入,京中无人姓‘神’,此次寻了户部熟人,将各州县都细细捋了一道,陆续有消息但仍旧毫无进展,此姓极为罕见,虽查到几户却也并无人丁缺失,人人登记在册,人户相符,都与三公子无关。”华钊有些踌躇,“这般状况,咱们还要继续再······”

      “查!”司无赦打断他,想到那杀器上方隐晦细巧的刻字,“除非他当自己是神,又或他信神,否则他一定姓神!”

      华钊听得稀里糊涂,只当自家王爷高深莫测,反正还得查就是了,忙诺诺应了。

      其实毅王爷只是因为从前在集市上见到张屠户杀个猪都还用的是镌着自家姓氏,那箩大个‘张’字儿的专用杀猪刀呢!那小崽子杀人,用自已个儿的‘神’姓小刀,有甚稀奇的?

      那可是二十余口啊!草!真是那小崽子下的手么?这也太特么······,又窜想到这些,他觉得头又大了,但愿是自己错了,小孩就只是姓良名三。

      “他近日可有异动?”司无赦压下心头乱绪。

      “倒也寻常,多数辰光都在兰若阁,一待便是一整日,偶尔也巡察名下的几处生意,除此之外,尚未见他在别处逗留,晚间不是歇在北院,便是兰若阁,似乎也并无私宅。”

      “都和什么人来往?”

      “这个······不太好说,兰若阁里出入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三公子甚有人缘,与之交好的多了去了,像太子、兵霖将军,还有朝中好些大人都是常去的,来来往往,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说到特别···”华钊沉吟了一下,“只一日傍晚,天都擦黑了,兰若阁外头来了挂车驾,下来一个客人,这么热的天,还穿着斗篷,遮严了头脸,身边跟着一人,像是侍从,两人进了包房,一顿饭毕,便离开了,自始自终,也并没见三公子与这二人照面,只是那人装扮怪异,咱们的人才留意到了。”

      “哦?”司无赦若有所思。

      “也难怪,这兰若阁自从三公子接手,火得都快烧着了,八方来客络绎不绝,一为佳肴,二为佳人,但凡银两足,什么样的人来了也都不奇怪,”华钊叹道,“别说人了,就连肥呱也晓得凑热闹,见天儿的就去!”

      “肥呱?”司无赦一头雾水。

      “可不是!”华钊好笑道,“这几日都见它带了只大花雀子,在那儿混吃混喝,谁人不识它是毅王府二当家的,都好吃好喝的紧着它。”

      “你是说,肥呱这些日子都在兰若阁么?”司无赦沉声急问道。

      “是啊!一早就能瞧见,一日三餐,不带落的,晚间才回呢!”

      “小豆子!小豆子···”司无赦蓦地起身,连声叫唤。

      小豆子正在屋里盘着帐呢,听叫赶忙撒丫子奔到厅中。

      “主子,啥事这么着急啊?”他抹抹汗。

      “小豆子!”司无赦瞪眼道,“你不说肥呱茶饭不思,形容憔悴,正静养了么?”

      “欸哟主子,这都多久了,早好利索了!”

      “啥时候好的?”

      “可有些日子了!”

      “你可知它带着花巧成天在兰若阁里头呆着?”

      “欸主子,你这都啥时候的老黄历了?那哪是花巧啊?那是周尚书家的五彩大金刚,名叫虎妞,是只鹦鹉来的。”

      “去去去!给我说重点!”司无赦没好气道。

      “我不知道啊!它俩翅膀一扇,早出晚归的,我哪知道它去哪儿了?”小豆子叨咕道,“它在家确实颓了两天,可有日出门,回来后就容光焕发的,我只当它在虎妞那儿得手了,给高兴的呢···”

      “华钊!”司无赦懒理小豆子唠叨,“你这两日给我盯紧了肥呱,看它在兰若阁里搞什么鸟事!”

      “是!王爷!”

      肥呱这几日确实好事连连,春风得意。

      首先它撇了司大傻子,悄摸飞来兰若阁,强行抱某人大腿,居然就成功了。此时虚眯着乌豆眼,卧在良三的膝头享受着五指梳,心里美不滋儿,“果然我才是亲生的!”

      其次,那虎妞早前难泡得很,鸟如其名,又凶又不好侍弄,不像以前花巧,喂两条肥虫就服服帖帖,这妞,虎得很,忒能吃了,还孔武有力,硬来不得,它都准备忍痛割爱了。

      谁知否极泰来,这得益于良三非但没把它拒之门外,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它立马有了少主子的觉悟,带着虎妞就来了,“傻妞,这都是咱家的,你敞开了吃!呱哥富余着呢!”

      日日山珍海味,珍馐美馔,大美妞乖乖从了。肥呱自此天上人间,乐不思蜀。

      司无赦不动声色,忍了两日,有了信。

      “王爷,这肥呱除了和那大花雀子在一道,其余时间大都在三公子房内,它回回飞上屋顶,直接从窗棂就进去了,”华钊不解道,“这肥呱,平日里最是个呆不住的,偏生在那儿就安稳得很,走时还一飞三回头的,甚是腻歪!”

      虽然也猜到了,此时听讲,司无赦心头仍是五味杂陈,“终是认了么!只是撇开了自己。”

      他沉吟片刻,将小豆子也叫了过来,吩咐道:“你二人这几日只需忙一件事,咱们这繁园要大宴宾客,庆贺乔迁之喜,叫印先生择个黄道吉日,将此事好生操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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