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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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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呱啾鸣不止,两只乌爪还朝良三踱去,靠近了,抻长脖子,在人衣袖上挨挨蹭蹭,盘桓不去。
司无赦看他呱那样,心里一酸,再看良三,腹诽不已,“还真沉得住气啊!”
只是在他视线不及之处,良三握住膝头的手指几乎要抠进肉里去。
“王爷有心了!这小家伙果真会逗闷子!也不认生!”良三神态自若,嘴角噙笑。
“本就不生,何来认生?‘认生’的怕是三公子吧!”
“毅王爷···何意?“
“它叫肥呱,三公子是认不得?还是不想认?”司无赦有些控制不住调门,长臂一伸,将肥呱一把揽了过来。
肥呱啾鸣更甚。
“王爷说笑了!何来不想认?良三眼拙,实是难分鸦鹊!”
“良三!你够了!”司无赦愤而起身,“眼拙么?那你用耳朵听好了,它是肥呱!我是司无赦!你究竟认是不认?”
这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主子!没事么?”
是素泰,他之前下楼想将毅王爷搪塞过去,却遍寻不着人了,觉着蹊跷,不放心又上来看看,就见梯口守着华钊,立马撒丫子奔过来,华钊不及拦,也跟了过来。
“没事。”良三开门淡淡道,“开个雅间,上几道新菜式,让王爷尝尝!”
“不必了!”司无赦将旧布袋塞进木匣示意华钊拎了,一只手将肥呱揽了夹在腋下,像是在对肥呱说,“走吧,咱们回府,甭在这儿自讨没趣!”
肥呱不干,在他手臂上又啄又叨的,啾鸣变了调子,竟似哀鸣,撕心裂肺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少主,这毅王像是盯上咱们了,才一夜功夫,不止兰若阁,连北院、钱庄赌坊,好些处都有他的眼线,如今更是直接找上门来,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再这么下去,只怕要碍事!”素泰小心看一眼静立在窗前的少年,“不如······”
话音未落,素泰便闷哼一声,猝然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惶恐出声,“属,属下失言!望少主恕罪!”
良三始终未回身,只专注看着窗外,目如寒星,神色清冷。
半晌,“去找找那人!”
素泰一怔,看看从他膝头鹤顶穴拂过的“暗器”,地上一团皱巴巴,揉成一坨的纸团,伸手够了过来,疑惑展开······
片刻,他颔首揖道:“是!少主!”
窗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挂惹眼的车驾在少年澄净无波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啊嚏!啊啊啊···嚏!”司无赦在晃荡的车厢里连打两个嘹亮的喷嚏。
搁在平时,肥呱早嫌弃蹦远了,这会儿却低眉耷眼,垂头丧气,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行了行了!别气了!他不也不认我么!”司无赦撇撇嘴,“他凭啥不认?咱们又不是债主,也不是乡下来的穷亲!就他长成那小样儿,还想瞒天过海!”
他抬脚撩撩肥呱,“你尽管放心!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有的是法子让他认!迟早让你认主归宗!”
肥呱气咻咻调转身子,后屁股对了他,不言而喻,“屁!多半就是你碍眼,害我跟着吃了瓜落儿!”
一人一鸟各怀心事,车驾刚进福清胡同,就听华钊道:“主子,那小子又跟这儿转悠呢!”
毅王爷这两日接连受挫,极是不爽,正寻思上哪找茬呢,一听便冷笑道:“走!逗闷子去!”
忠王司正业自五年前让马踏残了一条腿,也因祸得福,博得他父皇的怜惜,就势留在了京中。这些年他明面儿上一副不问世事,逍遥王爷的模样,实则心下一刻也不曾安生过,尤其恨那毅王,直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人,他怎会是现下这般光景,也许早就······
当年太子那桩悖乱人伦的丑事,硬是被他外公,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荣初死活摁下了不表,竟让那二人全身而退。他拗不过,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咽,生生忍了。
如今再想想,倒是咂摸出几分道理来。
倘若当时由着自己性子将事情闹开了,他父皇难堪之下难保不迁怒,太子最后多半仍是太子,而他,则是去定了封地,毕竟顽劣之子可教,残损之身不可转也。
现在他还能留在京中,窥伺在这权力中心的咫尺之遥,甚至已有守得云开之势,这都仰仗自家外公明察秋毫,深谋远虑。
老爷子毕竟在朝堂浸淫多年,既知一石激起千层浪,亦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最重要的莫过于时机,时机一到,顺势而为,何愁大事不成。
忠王卧薪尝胆五年,终是嗅到些不同寻常。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而太子年富力强,一山岂能容二虎,便是父子也是不行,自古父子阋墙的比比皆是。
已风闻皇上对太子诸多不满,申饬已是常态,就连早前分派给太子的肥差权事,也在寻了由头一点点往回裁撤。
最关键,四年前又有了三皇子,如此一来,嘿嘿嘿······
司正业觉得自己的一盘僵棋又盘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正哼着小调,在廊下逗鸟,就见贴身内侍吴立着急忙慌地朝他奔来,“王爷王爷!不好啦!”
“狗奴才!”司正业气恼飞踹他一脚,“说谁不好呢?”
“不是···王爷···”吴立喘道,“阮二,阮二让人敲断了腿,扔咱府门口了!”
“阮二?”
“欸哟王爷!就是之前派去毅王府盯梢的那个小瘦子么!”吴立急道。
自打司无赦回京后,司正业立马让人暗里盯了这当年祸祸他的罪魁祸首,虽是不能即刻给他栽上个抄家灭门大罪,但他和太子暗通款曲,司正业不信找不着歪,擎等着再捉个现行。
“走!瞧瞧去!”司正业走在头里,吴立连忙跟了。
忠王府门口宽阔的大街上,里三层外三层“嗡嗡”地一围子人,当中一道哀嚎声穿云拨雾,振人发聩。
司正业站在台阶上皱眉,“像什么样!都轰了,人弄院里来!”
吴立诺诺应了,招呼了下人一顿忙乎将人拾进了院里。
“王···王爷,”吴立抖抖呵呵道,“上回送回来的断了一条腿,这个俩、俩腿都···折了!”
这阮二痛不欲生,嚎的忠王爷嘴角直抽抽,“你跟前去,问问怎么回事儿?”他示意吴立,自己避一边去了。
“阮二,别嚎了!说谁打得你?”
······
半晌,嚎声渐远,吴立小跑着过来。
“王爷,阮二说在福清胡同里被人套了麻袋,啥也没看着,只听得一句话,说,说‘下次谁再来,就打断谁三,三条腿!’”
一个时辰后,忠王爷已置身在灵犀会的温香软阁中。
每每怒不可遏,难以纾解时,他都会来这儿找他的“知心姐姐”洛灵。
自从当年洛灵参与摆太子那一道,司正业便将她视为红颜知己。这些年,在她身上花了数不清的银两,但当有一次洛灵对他说了一句话之后,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洛灵说,“周公七年致政成王,忠王比之不遑多让。”
周公是谁?那可是史上最强摄政王!
摄政王么?这小女子倒是有点意思!将他隐匿在心底最深处的,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模模糊糊的欲望,就这么明晃晃地昭彰成了他欲罢不能的念想。
生他者父母,知他者洛灵也。
“王爷无需置气,这就好比下棋,讲究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当头炮,你有屏风马,有来有往才是得趣,不战至一兵一卒,焉知胜负?”她手下不停,娇叱一声,“将军!”
司正业定睛一瞧,果然棋盘上胜负已分,洛灵“马后炮”,他已回天无力,悻悻扔了手上棋子,“本王输了!”
“王爷心猿意马,才让洛灵钻得空子!”洛灵轻巧起身,为他新沏了一壶茶,素手浅斟一盏,腰肢轻拧,盈盈递了过去。
“何止心猿意马?本王早已魂不守舍了!”司正业淫心起,就势攥了洛灵手腕,将她拉坐膝头,跌入怀中。
“王爷!仔细热茶!”洛灵娇嗔着,顺势挣脱了出来,“王爷难道不知欲平大地,先平心地么?”
“洛灵姑娘这是嫌弃本王么?怎的回回扫兴?”司正业不悦道。
洛灵嫣然一笑,戏谑道:“王爷格物之才,怎与那寻常男子一般落了俗套,心里便只容得下一张榻么?”她娉娉袅袅上前福了福身子,双眼秋水盈盈望着司正业,“王爷北斗之尊,何人不可得,青云之志,何事容不得?洛灵以尊仰之心待王爷,也望王爷以礼数待洛灵。”
“罢了!”司正业被她拱上了神龛,心里还是受用的,当下微叹一声挥挥手,“本王知你规矩大!不难为你便是。”
他素知洛灵清守自身,这世上以色侍人的女子随处可得,恃才傲物的佳人却是凤毛麟角,对她自是高看一眼,也并无强人所难的心思,何况她早已不是这灵犀会的伶人,三年前便自赎自身,还豪气接下了灵犀会,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