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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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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视线屡屡扫过来,奇怪这酒桌上一向灵泛之人,怎么突然就憨不痴痴了。
“王爷!”华钊轻悄进来,对司无赦耳语道,“这一席的帐,三公子结了。”
司无赦瞥一眼良三,神色复杂,只略点了点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太子酒意浓浓的起了身,“咱们来日方长,今日便先到这儿,撤吧!”太子一声令下,众人也都歪歪倒倒地响应着,少不得又是一番酒话连篇、废话啰嗦。叶城负责送兵霖,龙厉四人一道,太子车驾载了南明晓风回北院。
好容易瞧着一个个碍眼的都走了,司无赦期期艾艾蹭到最后,盯着那道青衫背影,“三公子,请留步!”
良三脚步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二人先去堂中吧!”
素泰、洛灵闻声告礼,自行先去。
“不知王爷还有何事赐教。”良三缓缓转过身,面上露出浅浅笑容。
司无赦千言万语涌塞在喉间,失绪意乱之下说道:“今日本王做东,三公子何故···夺人之美?”
“既来兰若阁,来者是客,客随主便!有何不妥?”良三仍笑意吟吟。
“很是不妥!”司无赦直直近前,定定望着已至他齐眉高的少年,“三公子仍是自以为是!过去如此!现在依旧···”
“毅王爷······”
“良三么?”他切齿打断,猛地握住良三双肩,紧紧盯视着他,声音颤抖,“不是小兔崽子么?你以为······”
“王爷!“良三猝然出声,轻轻挣脱开,“王爷酒多了!”
“你换个名儿,就这般大摇大摆走到我面前,是当我眼瞎么?”司无赦死死攥了他手腕,“京中谁人不识毅王?你为何不来找我?”他将人扯至身畔,牢牢看着,“你可知我当年翻遍晟京城,有多无望!六年了,遍寻不着,我以为,”他咬牙道,“以为······”
“王爷!你······”
“可是遇到事了?”他不容分说,死盯了良三双眼,“你只管告诉我,再大的事,我都一力担了!今时今日,我护你何难?你······”
“王爷自重!”良三奋力推开他,退出几步站定,清冷道,“良三与毅王的故人竟如此相像么?竟致王爷乱了分寸!只是王爷···真真认错了人!”良三一揖,“如此,良三先失陪了!”他背身欲走。
“你,姓‘神’,对么?”司无赦喉间叹出一口浊气。
良三脚下一顿,立在了原地,片刻头也未回道:“王爷真得醉了,不但眼力不好,酒力亦是上头了!”说完再不停留,径自离去。
繁园是司无赦荣归京城后,新安置的一处宅子。自从回京后,毅王府大热,三不五时地,总有人上门来讨他的好,送人赠物,不得安生,实在烦不胜烦。正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皇上好巧赏他一处别院,他估摸着以后怕是要长住了,便很是上心的请人像模像样的修缮一新,到近日陆陆续续都归置齐全了,就带着小豆子、肥呱先搬了进去。
“主子,这么晚了,还站在院中做什么?”小豆子拿件披风给自家王爷披上。
江豆子已出落成俊秀小子,看着稳沉不少,只一双丹凤眼总四处划拉,还透着幼时的灵泛。
“小豆子,你可知此处为何叫‘繁园’”?司无赦低沉的话音在寂寥的夜色中愈显落寞。
“知道!就取自这满园的繁缕么!”随即他撇撇嘴,嘟囔道,“主子为何种它?既不长青,也不艳丽,上次印先生来,还将我数落一顿,说怎弄得院中杂草丛生?”
繁园偌大的庭院,除却移栽来的一棵参天大树,便处处植着繁缕,再无其它颜色。这棵树能有幸在此,皆因肥呱拿它当个大鸟架子。
司无赦没答他,却突兀道:“小豆子,如果有个人装作不认识你,该怎么办?”
“啊?”小豆子有些跟不上主子跳跃的脑仁儿,“装,装不认识?”他挠挠头,“这个,可不太好办,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总归要有些证据才能叫他傻眼儿。”
“什么捉贼、捉奸的?”司无赦瞪眼没好气道,忽地又眼底一亮,“证据?证据么···”笑意在唇角渐深,他重重一拍小豆子肩膀,将人小身板拍了个趔趄,“印先生总算没白教你,脑瓜子好使多了!肥呱以后再敢叫你‘豆渣’,直接‘鸡笼警告’!”
小豆子腿弯一瘸,心道:“什么情况这是?自己随口一嘴,这就立功了么?连家里的呱大爷都动得了?”
“肥呱呢?”
“在屋里睡呢!”
“弄醒了!”
“啊?”
“过来!”司无赦勾勾手指。
小豆子附耳过去······,片刻,主仆二人阴阴笑了。
第二日临近晌午,华钊匆匆奔进园中。
“主子,人已到兰若阁了。”
“带上!走吧!”司无赦示意华钊拎起一个镂空的精致匣子,两人出门。
兰若阁不愧为京中最具人气的酒楼,此时不过晌午,大堂里已是人来人往,喧声鼎沸。不过高大威猛、俊极无俦的毅王爷仍然成功吸引了大主管素泰的视线。
“王爷快请!这是赴宴么?可有预订?”素泰殷勤招呼着。
“本王特来见三公子,还请素总管代为通传。”司无赦淡淡道。
“俄···”素泰一怔,马上揖道,“那请王爷稍坐片刻,素泰去去就来!”
看他转身向楼上去,司无赦使个眼色,和华钊两人尾随了上去。
素泰直上到三楼,右转进了走道尽头一间屋子,只片刻后便回转下楼。
司无赦二人在梯口左侧避了,“你在此守着。”他接过华钊手中的匣子。
“是!王爷!”
走廊很长又似乎很短,思绪纷乱时,他已驻足在一扇雕花门前,与廊中其它客房以“天地玄黄”编了房号不同,这扇门没有被标识。
他缓缓抬手,轻轻叩了叩。
片刻,“进来吧!”清宁的口音。
房门轻轻开启,四目相对。
“毅王爷?”良三自书案前起身,有些许意外。显然是素泰挡道不成,却让这人摆了一道。
“三公子打开门做生意,只是这门,也难进了些!”他戏谑道。
“再难,不也难不倒毅王爷么?”良三失笑,“王爷请坐吧!”
司无赦悠哉坐了,随意打量一圈,房间不大,精巧雅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他又看向良三,一身皂白交领长衫,黑发松松半绾,忽略那张绝世好颜的话,就是个进京赶考,借宿酒家的小秀才模样。
“毅王爷今日来此是···?”良三见他望着自己,一副闲来无事的样子。
“哦——!”司无赦拖长声调,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我今儿给三公子瞧个有趣的。”
说着,他将脚边的镂空匣子打开,手伸了进去。
良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静静瞧着。
就见他将一个陈旧的布袋拎出来搁在了身侧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布兜里鼓鼓囊囊的,还不停耸动着···。
司无赦眼睛牢牢盯了良三,只手下不停,将布袋掀了个小口···
良三神色不变,只握着扶手的指节已微微发白。
一只肥硕的黑乌鸦从里面气急败坏地拱了出来,羽毛乌蓝浓如墨缎,油光水滑的,脖颈一圈雪白亮羽。
它甫一现身,顿时仰倒,歪脖,二爪朝天,一动不动。
司无赦吹声口哨,它虎目一睁,立马抖起来,比羊癫疯还抽抽。
司无赦暗笑,“这货演技一点没生疏啊!”手指刚触到肥呱脑瓜顶,这鸦一个懒驴打滚,麻溜爬了起来,扯开嗓门,梗着脖子,气恼地“呱呱”上了······
肥呱是真得怒,昨夜小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折腾了它一晚上。它那婴幼儿时期的“呱三式”早抛到爪哇国去了,何况如今风流倜傥的呱少,最是注重形象、爱惜羽毛,这悍妇撒泼打滚的事儿是它肥呱少侠干得出来的么?无奈势单力薄,迫于主渣的淫威和豆渣假公济私的暴力,忍辱含冤出来卖艺,这“呱呱”之声发自肺腑,嚎得震天撼地。
司无赦眼都不眨地盯着良三,也只是见他白皙清浅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良三双肘离开扶手,垂放至膝,低笑道:“这是鹊子还是鸨儿?煞是可爱!”
司无赦还未及说话,就发现肥呱好像不大对劲,“呱”声已戛然而止,它梗着脖颈,竟是直直望了良三,脖上一圈白毛悉数炸开,乌豆眼精光大盛,锋利的尖喙微微开启,发出细微的“啾啾”声,这声音,司无赦只在它幼年时听过。
“肥呱···认主了!它认出他了!”司无赦心跳加速,他本只指望良三见到肥呱时能露出些端倪,不曾想这呱如此争气,这简直就是要当庭指认的架势啊!
他强捺住心悸,只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