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乌衣少侠

24、第二十四章

　　鹅黄色的裙裾飘飘，金银丝绾了桃花髻，只簪了支步摇，摇曳生姿。面上淡淡化了时下流行的桃红妆，艳若桃李。她露齿一笑，唇边梨涡浅现。那如花笑靥，明媚如春风拂面。

　　众人······，犹如一围子抻着脖子的獴哥。

　　“兵霖见过太子殿下！”她大大方方走过来，先是一揖，想想不合适，又改福了福，自己也不由失笑。

　　“将军快快免礼！”太子想想也觉不妥，“兵霖姑娘免礼！”

　　太子和在座各位一样，从未见过女装的兵霖，瞬间被惊艳到了，纷纷起身寒暄。

　　兵霖这样的女子太过传奇，不仅爽朗健谈，而且所思所论迥异于寻常女子，令人耳目一新，立马就成了桌上的焦点人物。

　　但她牢记毅王爷的教诲，在这个公众场合给足叶城面子，主动给他倒点水续个茶，又让叶城给她递递小手帕之类的，时不时还附身过去耳语几句，暧昧轻笑。

　　两人频频互动，花样遛狗，看杀对面一溜单身汪。

　　龙厉凑到严靖跟前砸吧嘴，“啧啧啧，这要是我，甘处下风也值了！”

　　严靖瞟他一眼鄙视道，“起开！口水掉我碗里了！”

　　叶城颇有些扬眉吐气，心下哼哼，“老子娶得也是娇妻！娇妻好不好！瞧见没！闪瞎你们狗眼！”

　　司无赦瞧瞧边上空位，眼皮一撩对上太子，“这个鸠占鹊巢的到底来是不来？爷肚子都咕咕叫了！”

　　不等太子给他顺毛，包间房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打开，所有人视线投射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是兰若阁的前老板素泰，笑容可掬，他身后跟着一位姿容艳丽、风情无边的女子，巧笑嫣然，竟是灵犀会的洛灵。

　　再后一人，再后一人······

　　司无赦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呼吸紊乱，手脚冰凉，汗毛悚立，身上一阵恶寒，冒出了瘆人的鸡皮疙瘩。

　　他眼睛一眨不敢眨，唯恐这是幻像，只牢牢盯着盯着···那人。

　　喉咙里似有团棉花梗塞住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心脏似被一根小针连绵不断地细细扎着，传来密密实实的痛······

　　一个青衫少年，纤细颀长，青丝半绾，肌肤莹白如玉。这世上千人千面，各花入各眼，难论之最。

　　只这一张面容，超越了关于皮相之美所能想象的极致，并世无双，遗世独立，只教人耽溺其中，心生遁入魔道的沉沦。

　　一时间周遭静寂，还是太子拿捏着劲道，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我们都是木头人”的魔咒，将众人从混沌中惊觉。

　　“三公子来了！快快入座！”司正义亲自起身迎上前去。

　　龙厉几人不约而同，重重咽下口水，醒了神，忙不迭站了，语无伦次客套几句，只仍挪不开眼去，牢牢盯了这、这美杀人的小公子。

　　“良三来迟，实在失礼了！还望太子殿下和各位大人恕罪！”少年揖了一圈，口气老成，口音却透着悦耳的清稚。

　　来迟了算什么！失礼了那也不叫事儿！没人会怪他，他说什么都是对的，谁让他长成了心魔的样子呢！

　　和他们不同，兵霖面上泛滥着姨母笑，多水灵的小人啊，小仙子似的，恨不能端过来揪揪掐掐捏几下，“小三儿，今年几岁了？”

　　“回将军的话，良三年十七了。”三公子起身恭恭敬敬施礼。

　　“你怎知道我是将军？”兵霖奇道。

　　“能与男儿平起平坐，又不拘细行的巾帼佳人，必是将军姐姐无疑。”他低眉顺眼极是乖巧。

　　兵霖失笑，“这小鬼头！”心里越发喜爱。

　　“十七？十七么？”没人注意到神色极度反常的毅王爷，他呆呆坐着，甚至不敢偏头看一眼左手边，动一动便衣袂相触的那个人，“是他！绝对是他！”

　　镌刻脑海中的那肌肤胜雪，瞳瞳似曜，好看得令人心悸，坐在床头定定望他的小孩，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多少年牵肠挂肚，他如何能忘、如何敢忘的稚颜，与身边这个人、这张脸不断交会、重叠······

　　“这就是毅王爷！”太子正给良三从叶城那边一路打圈介绍过来，司无赦是最后一人，“咱们晟京城里万千佳人的心头好！”

　　“良三见过毅王爷！早闻毅王爷大名！相见恨晚！”他笑盈盈望着司无赦，眉眼弯弯。

　　“恨晚，恨晚，“司无赦缓缓偏转身子，死咬着腮帮，猩红双目对上那一泓清泉般澄澈的双眸，他极力抑制着声调，“三公子看着，好生眼熟，是在哪里见过么？”

　　“你这招也忒无趣了！能换个新鲜点的不？”龙厉嚷嚷着。

　　司无赦蓦地向他望去，那眼神冷厉如冰刀，似要噬人，龙厉吓得一哆嗦，小心肝一顿乱蹦，赶紧闭嘴。

　　“人有相似，许是面善而已，何况···毅王爷姿容，良三若是见过，定是过目不忘呢！”

　　“这是否认了么？为什么？为什么？”司无赦自认不会认错，那才是让他过目不忘的脸，世上再不可能有第二人。

　　“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半晌，他才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强压下心头乱绪，“认不出我么？难言之隐？失忆？”

　　酒菜备齐，太子开场：“今日是毅王爷做东，本宫借花献佛，特邀了三公子莅临，各位可知这兰若阁的主人是谁？”他环顾一圈，“不错，就是三公子！不仅如此，京城里好些排得上号的钱庄、商行如今也都是三公子名下物业，小小年纪，如此成就，三公子前程不可限量啊！”

　　“今日有缘相聚，往后便常来常往！三公子有用的着他们几个的地方，不必客气！再不济，本宫这太子爷的名头抛出去，也能砸出个响来！你便安心在这京中做太平买卖，赚安生钱！”

　　众人也都附和着表态，放了豪言，对着这般人儿，无不生出结交之心。

　　“良三初来咋到，能结识太子殿下、王爷和诸位大人，实乃三生有幸！说来惭愧，良三身无长物，不过是主上荫庇，略有积累，花钱买个营生罢了！太子殿下谬赞了！”他揖了一圈，“往后少不得还要仰仗各位大人，我良三别的不敢说，若不嫌弃我兰若阁寒酸，各位大人随时来走动便是···素泰！”他轻唤一声，“往后若是各位大人赏光来此，一应花费，只需记在我名下，切不可慢待了！”

　　“是！主子！”素泰恭敬揖道。

　　“来来！三公子！我们兄弟几个先敬上一杯！”龙厉拖了舒秦几个将良三团团围了。

　　“三公子慷慨仗义、气度不凡，必出自名门，敢问令尊名号是···？”

　　“家父家母早已过身，此前不过寻常江南商贾而已，只世代经商，家道还算殷实，哪有什么名号。”

　　“你家中兄弟几人？排名第三么？”

　　“良三为家中独子，家父起名，取三三不尽之意，并无兄弟姐妹。”

　　“小三儿，你若愿意，便认我做契姐如何？”兵霖本就瞧他极是欢喜，此时知他孤身于世，更多几分疼惜，隔着桌子便喊话。

　　“良三人微言轻，怎敢高攀将军···”

　　“有何不可？兵霖将军妙思！”

　　“此乃一桩美事啊！”

　　众人七嘴八舌起哄，气氛愈发友好热烈起来，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平日里最擅长起哄架秧子的毅王爷，此时木头橛子似的，不是盯着面前的碗碟入神，便是看着三公子那美得肝儿颤的侧颜发呆。

　　舒秦捅捅他，“咋样？太子所言非虚吧，真不是一般人！仙儿！”

　　“甭烦我！”毅王爷用后脑瓜回答了他。

　　“三公子，前些日子本宫略备薄礼，只不知公子喜好，当中可有···略可意的？”太子贴近良三身侧，轻声道。

　　“太子殿下破费了！样样价值不菲，俱是极品，良三受之有愧！”

　　“哪里的话！但求一样能入得公子慧眼，我心足矣！”

　　说着，他视线似不经意般，落在良三的白玉发绾上，两人发出低低笑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兰若阁的前主人素泰，出出进进亲自张罗着酒菜，闲暇时便垂手站立在良三身后，面带微笑，沉静寡言，全无往日积威甚重的气场，一副不做大哥很多年的超然姿态。

　　司无赦自然也认出洛灵来了，听闻她已掌管了灵犀会，今日伴了良三一道，看来灵犀会果然是从“良”了。几年不见，这女子风情更甚，也愈发练达老道，一看就是场面上的人，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美酒佳肴极尽奢豪，桌上人人也极是尽兴，除了毅王爷还饿着肚子。他稀里糊涂被人灌了几杯，也不知是敬酒还是罚酒。

　　冗长的宴席，毅王爷完全不在状态，旁人说了什么，笑了什么，他充耳未闻，他的眼神是涣散的，因为全汇聚成了眼角余光，悉数投向了领座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