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乌衣少侠

23、第二十三章

　　兵霖，封号文英将军，晟京城里家喻户晓的奇女子，不爱红妆爱武装，十七岁时便女承父业，镇守西北，胸襟气魄尤胜男儿，戍边八年，立下赫赫战功。

　　三个月前她班师还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只求一人：叶城。

　　满朝哗然。

　　司南讶异之余，当廷便咬牙应了。

　　文英将军，一介女流，为国征战沙场，蹉跎了女子最好的年华，立有不世之功却不求功名利禄、高官厚爵，不过是求个剩名昭著的齐天大剩，有何答应不得的？

　　此事一夜之间街知巷闻，强强、大女主、高颜值，这对酷毙组合燃爆全城。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除了叶城自己瞎了狗眼，善良朴实的晟京人民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兵霖城下”不胫而走，叶城红了！

　　他欲哭无泪，招谁惹谁了，这就要被“婚”了么？固守本心这么些年，只为那梦中情人，温柔似水、飘飘若仙，若能不识人间烟火···尤佳！可想想那穿透军营的爽朗大笑，那勾肩搭背的大力拍打，叶将军刚毅外表下的一颗粉红少女心“啪唧”摔成了八瓣。

　　现在可没人在乎他的想法，司无赦早起了头，一帮子人“嫂子嫂子”的，叫得溜呱着呢。

　　兵霖性子爽利，不拘小节，以独特的个人魅力轻松融入了他们高大上的小圈子。

　　叶城心里那个恨啊，“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能上别处叫‘姐夫’去么？”

　　也许都是出自军伍，司无赦与兵霖很是投缘，一声“嫂子”喊得诚意十足，但他也知道叶城心思，虽说兵霖城下了，却不宜强攻，只能智取。

　　于是兵霖虚心受教，每每与叶城说话，一律拖长尾音，以“嘛”、“哦”结语。

　　“叶城，赦儿难得来一趟，你别板着脸嘛！赶紧让厨间上些好酒好菜嘛！”她笑吟吟道，“算了，你们坐，还是我自己去安排放心些哦！”

　　“谢谢嫂子！还是嫂子疼我！”司无赦憋笑，嘴里叫得贼亲。

　　兵霖前脚刚踏出槛去，叶城扑过来，狠狠箍了他脖子，“好好的文英将军，叫你祸害成什么样儿了！就你能个儿是吧？看我今天弄死你！”

　　“哥···哥···”司无赦笑得嘎嘎的，他奋力挣开，跳到了一边搔首弄姿、忸怩作怪，“人家已经温柔多了嘛！”

　　“你还说···！”叶城气急败坏，“你别跑，有种站着···！”

　　“······”

　　两人追逐嬉闹好一阵，都乏了，安生坐下。

　　“其实兵霖真不赖！”司无赦喝口茶润润嗓子，看一眼叶城，“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美丽大气，真实不矫情，以她今时今日的尊荣，什么样儿的男子不可得？偏生热脸贴你冷屁股···”

　　叶城瞪他一眼，“好好说话！”

　　“啧，话糙理不糙么！”他瞪回去，“人家每日巴巴地跑你衙门来，找些有的没的由头，就为瞧你一眼，你呢？就知道甩脸子，人女孩家家的，容易么？那得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扛住你那万年不化冰山脸的暴击！我敢说，这世上再没有像兵霖这么稀罕你的人了！知足吧你！”

　　“我岂会不知，”叶城叹口气，“兵霖无论哪方面，自是没得挑的，只是事发突然，我心上没有准备。你也知道我，惯不会讨女子欢心，倒非有意给人难堪的。”

　　“这有何难？我来···”

　　“滚！用不着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叶城呛他话头，“你也没比我强哪儿去！”

　　”哼！”司无赦不屑，“爷青春年少正当时，哪能随随便便就找棵树吊死了！怎么着也得多试几棵。”

　　叶城失笑，懒得和他抬杠，素知他嘴硬，其实一根筋犹甚自己，肯吊就必死无疑。

　　“过几日，我在兰若阁开席，都是自己人，你也带了嫂子一道。”司无赦说着，兵霖差了人过来叫开饭。

　　“我一准儿到，兵霖么，你一会儿自己请！”两人并肩向厨间去。

　　城里东北角的螺丝胡同，几年过去，这僻静的的巷子愈发没了人气儿，原有的几户也都陆续搬迁，只剩了高墙尽头一道寻常门户。

　　幽暗的内室，烛火微明，映照出墙上两道颀长身影。

　　“你可是许久都不曾来过了。”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

　　“事儿办了，来不来打什么紧。”清澄悦耳的少年口音，镇静淡漠。

　　“哦？”似是饶有兴味。

　　“如你所愿。”

　　“很好！”顿了顿，“你最近手笔很大啊！”

　　“这是我的事。”

　　“好吧！不过，你也是时候去见见故人了。”戏谑伴随着‘桀桀’低笑。

　　少年转身，墙上一道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兰若阁是晟京城地标建筑，雕梁画栋，美伦美奂，分为上下三层，占地极阔，提供食宿玩乐一站式服务，往来之人非富即贵。

　　六年前，由素泰创办，这人精明异常，只有客人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男人嘛，食色性也，概莫能外。

　　一层是大堂连着几个功能厅，只看客人想玩哪样，闲聊听曲儿、小赌怡情、十八禁，都能找着地儿。

　　二层是私密包间，大小不一，主题各异，比如毅王爷今日预订下的“金主一号”就是超大厅，走金碧辉煌路线，也有“忆江南”之类的，刮小清新风。

　　三层客房，夜夜爆满，一宿难求。

　　摆席这日朝中休沐，龙厉、周文清这几个游手好闲的早早进了“金主一号”，四人凑一桌，先娱乐上了。

　　谁说男人不八卦的？手下不停，嘴上已没了把门的···

　　“听说了吧？叶城、叶都督、叶将军摊上事儿啦！”

　　“嘁！你这正月十五卖门神，谁不知道啊！兵临城下么！”

　　四人一阵乐，龙厉趁乱换牌，招来周文清、严靖左右夹击，一顿狠捶。

　　“那文英将军美则美矣，只听说力大无穷，你说咱叶哥驾驭得了么？

　　“肤浅！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上能下！”

　　一阵捶捶乐，笑声不可描述。

　　······

　　临近饭点，毅王爷迤迤然来了。

　　金玉冠束了辫发，一袭玄色绣银丝华服，绣纹若隐若现，繁复精美，在明澈灯火下流光溢彩。交领处露出醒目的榴红里衣的领缘。他素喜玄色，但又总有一抹喧宾夺主的明艳，典型的外表冷漠，内心狂热。不过很少有人能把红红绿绿穿出他这样儿的高级范来，换了龙厉那样的，就只能是龙老财家儿子进城的既视感。

　　“王爷来啦！上来玩两把？”

　　“银子带够了么？二百两啥时候还？”他将起身的周文清又推了回去。

　　“这才几日？一百就成二百两啦？是吧舒秦？”周文清不服嚷嚷。

　　“就是啊！这怎么着算也得···也得二百五吧！”舒秦讨好地朝司大债主挤眉弄眼，他自己也欠了不老少。

　　“欸哟哟哟···”舒状元腿上挨了周郎中一下。

　　“得了，你也甭还了，”司无赦大剌剌坐了。

　　周文清面上一喜，正想在毅王爷马屁上拍两把，就听得，“就把你家老爷子那花巧拿来抵债吧，给我家肥呱做个小，必不会亏待它。”

　　“不就二百五吗！行！爷认了！”周文清麻溜权衡了一下，觉得他爹就是把他给了，也不会给花巧。

　　没过一会儿，叶城也到了。

　　叶都督自从上了大头条，就鲜少在圈子里露面，本以为热度减退了，出来放个风，哪曾想，一路有人关心有人问：

　　“叶将军，好事将近了吧？”

　　“叶都督，何时摆酒啊？”

　　“叶大人好福气啊！”

　　嗯嗯啊啊，他且战且退，好容易钻进了“金主一号”，未及喘口气，就见这屋里几人齐齐望了他，不知是憋着笑还是憋着坏，立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你们一个个的都便秘了么？”

　　“你便秘啦？”

　　“你才便秘！”

　　几人打闹着拥上去，将叶城迎了坐下，好茶好话侍候着。

　　直到太子带着南明晓风进来，气氛才真正热烈起来，叶城终于享受到了不被人关爱的片刻安宁。

　　太子坐了上首，叶城、司无赦一左一右也跟着落座。

　　“去去去，这儿有人了，你上别处坐去！”太子将司无赦撵了起来。

　　“有人？谁啊？哪儿不能坐啊？非得坐我的地儿。”司无赦懒着不想挪窝。

　　“贵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太子神秘兮兮，冲他眨眨眼。

　　司无赦哼哼唧唧的，还是空出一席，坐了下首，“嫂子怎还不来？”

　　“你别嫂子嫂子的，”叶城隔桌瞪他，“今儿太子殿下还邀了客人。”

　　“素闻兵霖将军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今日若能一睹风采，实乃三生有幸！”南明难掩崇敬之色。

　　“的确好生让人佩服！身为女子，却是难得的真性情！敢爱敢恨！”晓风一边说还一边瞟向叶城，言下之意，“喂！我在夸你媳妇呢！”

　　叶城只得使出看家本领，“嗯嗯，嗯啊，啊···”

　　龙厉几个赶忙绘声绘色讲述兵霖将军如何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牢牢锁定两位俏公子的视线。

　　正喝茶聊天不亦乐乎，侍者领进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