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乌衣少侠

21、第二十一章

　　“你我同乘，”司正义瞟了眼司无赦，“上来吧！”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僻巷。

　　车厢中静默了半晌。

　　“欸欸欸！别乱摸啊！”司无赦笑叱声，“踅摸什么呢你？”

　　“怎么？”太子谑道，“没揣着尚方宝剑啊？”

　　“要那劳什子何用？能给个免死金牌不？”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啊？”

　　“皇命难违！微臣惶恐啊！”

　　“扑哧”一声轻笑，司正义调亮了琉璃灯，昏黄柔和的灯火里，两张轻松嬉笑的面孔。

　　“据实回禀吧！想必人家乐见其成。”司正义挑挑眉，倚在了厢壁上。

　　“荒淫无道，太子误国啊！”

　　“总好过狼子野心，威胁皇权。”

　　“啧，你这是上赶着揽一个啊？”

　　“欲加又何患啊！”

　　“嗤，那个啥，”司无赦敛了玩笑，“什么三公子的，是个什么人啊？”

　　“消息挺灵通啊。”

　　“略有耳闻。”

　　“他自称良三，人称三公子，我也只一面之缘，”司正义笑笑，“天人之姿，并世无双。”

　　“嘁！”司无赦不屑。

　　“几个月前，京城里的明日钱庄、今日赌坊还有灵犀会这几家最富盛名的销金窟，悄无声息地就易了主，新主子就是这三公子，我也着人打听了，你猜怎么着？查无此人！这良三就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

　　“重点不是有颜么？”司无赦指尖叩叩小几。

　　“也有钱···”

　　“这干你什么事儿啊？人家钱多，爱买不买！”

　　“哼哼”司正义哼笑，“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他顿了顿，没好气儿道，“行了行了，我料也爆了，你赶紧皇上跟前请赏去吧！”

　　“尽是些有的没的，好歹弄个实锤么。”司无赦期期艾艾起身，不满嘟囔。

　　司正义好笑就想踹他，司无赦麻溜掀帘，蹿出去吹了个响哨。

　　下一刻，华钊驱驾并行了过来，接上一跃而至的自家王爷，绝尘而去。

　　“王爷，还回繁园么？”

　　“不了，回府。”

　　“是！王爷。”

　　司无赦懒散地倚靠在黑黢黢的车厢里，街市的斑斓烛火透射进窗纱，浮光掠影中他冷锐的眉眼愈发深邃······

　　五年前，他奉旨出任西南境戍军副总兵，没过多久，时任总兵的郑和风老将军便因伤病不得已卸任。

　　作为都护将军，他撑起了大旗，以少年之智勇，运筹帷幄，身先士卒，原本八万兵弁四年后已是二十万人马的铁旅。

　　西南境之外邦莫不惧于坊间疯传的“杀无赦”威名，踢到铁板后，纷纷偃旗息鼓、解甲归田。昔日战火纷飞的的水火不容之势在四年间已呈现一派祥和安宁的友邻睦好。

　　他以弱冠之龄受封安平大将军称号，也当属实至名归、受之无愧。

　　半年前，他奉旨还朝，名正言顺袭了毅王之位，这本该世袭的名头，是他血雨腥风里一拳一脚拼杀来的，谁人敢再妄议？

　　如今的毅王爷司无赦，圣眷优渥，位高权重，执掌二十余万精兵，虽说交了兵符，卸甲在野，可那休戚与共，交托生死的沙场情份岂是一块生铁就能生了的，但凡登高一呼，必是一呼百应。

　　他虽不谋于朝堂，却已是朝堂中令人无法忽视、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不过他这当红炸子鸡，也有吊炸天的烦恼。比如现在，又有人往他府里送了“大件儿”，若只是奇珍异宝，那毅王爷昧心咬牙也就勉强收了，可又是活生生的大美人，而且还不方便退货，因为是司正义亲妈，言皇后亲赐下的。

　　毅王爷，晟京城里年度最具价值王老五，王妃之位虚悬以待，引得各路媒人说客络绎不绝。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说的，拒了；来送的，原路返还。只刚回京时，因抗旨不婚，不得已让步，收了皇上赐的一双美姬。

　　如今言皇后再赐，这俩公婆打赏他，还兵分两路，看来······，他眼神闪烁，面上晦暗不明。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迎到院中。

　　“先生怎还未休息？”司无赦伸手拦了老管家施礼。

　　“老朽怎生睡得着？”印岑急道，“皇后宫里又送了两个大活人过来！王爷迟迟不归，眼见着天色已晚，这，这人到底留是不留？可急煞我了！”

　　“先生莫急！”司无赦一哂道，“既来之则安之，岂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王爷意思是？”

　　“好生安置到后院，莫要慢待了，吃穿用度都紧着她们，只一条，必须守府里的规矩，不得生事儿。”

　　“王爷啊，府里养几个闲人，自是不在话下，可是，”印岑苦着脸，欲言又止道，“可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人们要以什么礼数相待为好啊？四个大姑娘，侍不侍，妾不妾的，终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无妨！”司无赦笑道，“就以姑娘相称，以礼相待，不侍不妾，你们只当她们是府里外戚，过段时日，我自有计较。”

　　“王爷，”印岑期期艾艾，“莫怪老朽多嘴······”

　　“先生哪里话！但说无妨！”

　　印岑一揖道：“王爷如今功成名就，家大业大，也当好生思量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先前周尚书之女、恒国公孙女，还有秦将军家的······，哪一门不是良缘啊？前几日舒大学士家小女，那更是般配，还与太子做了连襟，亲上加亲的美事，王爷怎的又生生回了？唉！”印岑长叹一口气，“府上也该添个女主子了！我如今越老越不中用，王爷早日迎了王妃，有个体己人，帮衬着将府里操持起来，这才是妥妥的成家立业啊！”

　　“先生是在忧心我熊瞎子掰苞米么？”司无赦失笑，“先生宽心，王爷我玉树临风，吉人天相，二主子会有的，毅王妃也会有的，来日我必撅个金包谷到家！”

　　“唉王爷！”印岑听他戏谑也忍俊不禁，面上一松。

　　“再说了，我自在惯了，最是厌烦被人拘着，如今这快活日子甚是滋润，可不愿就弄个人回来把我给操持了。何况府里有先生与小豆子里里外外张罗着，我再放心不过了！先生年事已高，力有不逮，便只管使唤小豆子，发号施令就好！”

　　“欸？小豆子呢？”他四下望望，连那碎嘴呱也没出来撩骚。

　　“哦，繁园那边缺些物什，小豆子晌午便载了过去，肥呱许是跟了去，只当王爷晚间还歇在那边，怕是不得回了。”印岑看看不远处垂手而立的华钊，“王爷今晚歇府里么？”

　　司无赦略思忖道：“就歇府里吧，明早进宫近些。”又转头，“华钊，你下去吧！”

　　华钊利落应了，随即隐去身形。

　　“先生留步！我尚有一事相询，”他叫住拱手欲退的印岑，“随我至书房吧。”

　　两人书房坐定，司无赦开门见山，“京城中有家明日钱庄，先生知道多少？”

　　“明日钱庄么，”印岑略沉吟，“这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银号，开了怕是有十年有余了，东家是个叫素泰的外来户，当年银荒正盛，富人穷人都时兴把银子埋地里窖藏，正是票号挣不着钱的时候，这素泰，似乎也并无什么背景、靠山之类的，只凭着利钱优渥、言而有信，很快便口口相传，声誉鹊起，吸了大笔储银，一跃成为业内翘楚，如今在多地都设了分号。”

　　“素泰？”

　　“唔，咱们府上的商号和他们有些钱银往来，我也与这个素泰打过几次交道，不过而立之年，却是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性子，老道的很，在圈子里口碑极佳，结交甚阔。”

　　“那先生可听过今日赌坊？”

　　“呵呵”印岑失笑，“这家赌坊也是他家的盘子，做的无本万利的生意，挣得现钱，兴盛的很呢。对了！王爷你惯常爱去的兰若阁，也是他家物业，但凡赢了钱的豪客，直接车驾送去阁子里，吃喝玩乐一条龙，这般手段，引得同好之人散尽了千金，还趋之若鹜。”

　　“当然，”印岑觑一眼自家王爷脸色，“这跟咱们府里自是不能比的，王爷什么身份！只这官家背景，有什么营生是做不得的？”他又小心道，“莫不是这素泰开罪王爷了？”

　　“瞧您说得，我似那红眼病，仗势欺人么？”司无赦好笑，随意道，“代朋友略打听些而已。”

　　“若是打听，还确有件蹊跷事儿！”印岑蹙眉道，“我也只听说，说是不久前，这素泰名下的产业不声不响地都易了主，旁人吃惊之余也都只当他赚够了本，尽管去逍遥快活了，可谁曾想他竟没挪窝，直接给新东家当上了长工，鞍前马后的，比他自己当主子那会儿还周到上心，这也着实令人费解！”

　　“哦？”司无赦端起茶盅，漫饮了一口，似不经意道，“这南霸天谁啊？一口吞这么些，也不怕噎着。”

　　“没见过！”印岑撇嘴摇头，“只风闻是个样貌惊人的少年，其他就不得而知了，玄乎着呢！”

　　“嗤！”司无赦不屑道，“这年纪，这手笔，多半又是大家大族里不成器的混不吝，上演的霸人田产的戏码儿。”他伸个懒腰，“行了，天太晚了，您老也赶紧回屋歇着去吧！”

　　印岑诺诺应了，蹒跚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