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8、故人

　　池帆彬受伤住院期间严书楠只去看过一次，因为怕他不想看见自己。
　　在别人眼里像严书楠这样家世好，脾气好，学习好，长相出众，身上几乎挑不出什么坏毛病的人，不应该在别人面前这么不自信，这么小心翼翼，可谁又真的能清楚感受到那种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卑微。
　　如果奶奶第一次见池帆彬时他还是一头红橙黄绿蓝靛紫头发的样子，奶奶一定不会对他有好印象，偏偏他受了伤，剃了个近乎光头的板寸，把有颜色那部分全剃了，穿得中规中矩，出院后第一时间和家人大包小包的提着来了严家。
　　一进门就热情的把家里人挨个喊了一遍，尤其是抓着奶奶的手不肯放，严书楠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严书楠救了池帆彬，他们一家表示特别感激，这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如果当时他不在那里，相信周围的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也是池老爷子第一次见到长大的严书楠，或许正是因为他救了池帆彬，老爷子一开始对他的印象就特别好。
　　池帆彬博得了奶奶的喜爱，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严书楠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看电影，听音乐。
　　池帆彬和严逸同龄，虽是上的不同高中，但由于两人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哥”，所以听过对方的名号，也有幸见过面，两人这一来二去熟络起来，池帆彬就跟那些个二世祖混到一起去了，时不时约着出去玩，半夜都不着家。
　　本来这事严书楠是不知道的，可有一天晚上两人喝多了，一起回来后酿酿跄跄的进了严逸的房间，严书楠立刻冲进去把池帆彬拽了出来，让他回自己家去，他不肯，严书楠拉他下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严书楠的腿耍赖，就是不走。
　　严书楠站在楼梯口哭笑不得。
　　奶奶听见动静出来，看他醉得不轻，又这么晚了，对严书楠说：“就让他在这里睡一觉，明天酒醒了再回去。”
　　“客房没收拾，床也没铺。”
　　“就和你将就一晚吧，你床大，快把他扶进去，不要再吵了，我去睡了。”
　　如果让他和严逸睡，情愿让他睡自己房间，严书楠扶他进去坐在床上，端了一盆水让他洗脸洗脚，他却看着严书楠不动。
　　严书楠只好拧干毛巾放在他手里，他用毛巾去擦严书楠的脸，一边擦一边说：“楠哥，乖，我们洗脸睡觉了……”
　　严书楠满头黑线，用力打了他的手背。
　　毛巾掉进盆里，他收回手，委屈道：“痛！”
　　严书楠重新湿了毛巾，拧干递给他说：“不错，还知道痛，让你擦自己的脸。”
　　池帆彬伸手到他面前，被打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说：“很痛啊，你看。”
　　严书楠按下他的手说：“不痛。”
　　“痛。”手再次抬起。
　　“不痛。”
　　“痛。”
　　严书楠无语，敷衍的吹了一下，说：“这下好了，不痛了。”
　　池帆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倒在床上，严书楠替他擦脸擦手，脱鞋洗脚，擦干后把他抬到床上躺好，拿了薄毯盖在他身上。
　　“睡吧。”
　　“楠哥……”
　　“嗯，怎么了，还难受吗？”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池帆彬，语气特别温柔，像哄小孩似的。
　　池帆彬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泪光盈盈，说：“我今天被甩了，心里感觉怪难受的。”
　　失恋了，所以才喝这么多酒吗？
　　严书楠感受到掌下的温度和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节奏，小声说：“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都知道，心痛怎么可能睡一觉就好。
　　“楠哥，对不起，我……”
　　“没关系，快睡吧。”
　　池帆彬用毯子把头包住，闷声说：“晚安。”
　　严书楠关了灯，晚安，小屁孩。
　　严书楠在客厅的沙发将就了一晚，第二天醒来上楼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房间里关于他们的回忆是严书楠后来都不愿去触及的。
　　徐腾算是池帆彬和严逸的朋友中和严书楠比较熟的，大学时他常和池帆彬在一起，徐腾，池帆彬，严逸都是同岁，徐腾要结婚了，日子定在国庆期间。
　　严逸这些年女朋友没少谈，但都不长久，玩心不改，见异思迁，这种事陈茹管不了，只要他不胡来，不惹事生非，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陈茹也要去参加婚礼，严书楠开车，严逸和池帆彬坐在后座，林安安有事去不了，两人在后面嘻嘻哈哈，陈茹转头看了严逸一眼，他立刻闭上嘴。
　　“你最好趁早给我找个人安定下来，不然就和徐腾一样，你自己选。”
　　徐腾的情况属于典型的商业联姻，从认识到结婚不足半年时间，家里不断给他施压，他没得选，兄弟几个都很同情他，严逸还取笑他来着，不想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他不情不愿的回答：“哦，知道了。”
　　露天婚礼，搭好的台子像个巨大的马车，很梦幻，庄园被无数支鲜花装点，布置得非常温馨，又不失大气。
　　来往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茹一下车就和几位老朋友聊了起来。
　　苏妙也来了，严书楠停好车后看见她正和池帆彬说话，看见他后苏妙向他走过来。
　　“来了。”
　　“嗯。”
　　苏妙上下打量，伸手替他整理了领带，笑着说：“今天这身很帅。”
　　严书楠平时不怎么爱穿正装，她幻想过无数次某天两人携手走近礼堂的样子，只可惜幻想就是幻想，这个人终归不是属于她的。
　　“你也很漂亮。”苏妙算是他们公司旗下最漂亮的女艺人之一，今天穿了件紫色一字肩长裙，身姿婀娜，妆容精致淡雅，看上去高贵且有魅力，自带光环，站在哪里都能吸引周围男士的目光。
　　陈茹喊严书楠过去，要介绍人给他认识，他抬脚要走，苏妙叫住他：“书楠……”
　　严书楠看着她问：“怎么了？”
　　苏妙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那我先过去了。”
　　“好。”
　　苏妙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模糊了眼睛，这个男人啊，好像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礼貌客套的样子，不冷漠疏离，却又让每个人都能察觉出那种距离感。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拥护的那一个，身边的追求者没间断过，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在感情上会输给一个男生，太离谱了不是吗。
　　可这就是事实。
　　在苏妙的眼中严书楠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温柔，聪明，帅气，这个人承包了她整整十一年的时光，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这辈子她再也没那个资本用十一年去等待一个男人了。
　　苏妙虽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她实际能理解严书楠这些年的心情，只不过是和她一样的一厢情愿，喜欢就是喜欢，心意不是嘴上说起来那么容易改变的。
　　苏妙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抓不住他，所以是时候放手了。
　　书楠，希望你幸福，不辜负我守护的这些年。
　　嘉宾陆续就坐，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新娘很漂亮，出场的时候严书楠一眼就认出来了，曾经就是她甩了池帆彬，大概也是唯一一个甩池帆彬的人。
　　严书楠朝池帆彬的方向看去，知道新娘是故人还来参加婚礼，曾经的女朋友成了兄弟的新娘，遇到这种事怎么都会有点不舒服。
　　新娘捧花仍偏了，直接落到了池帆彬的怀里，池帆彬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位新人的表情，他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他举起手中的捧花：“谢了，兄弟。”
　　徐腾冲他挤了挤眼睛：“应该的，等你的好消息哦。”
　　“行。”
　　面对徐腾和新娘，池帆彬看上去很坦荡，面带笑容，鼓掌鼓得很卖力，甚至流程结束后和新娘还单独聊了一会儿。
　　两位新人朝严书楠和严逸走过来，徐腾拍拍严逸的肩膀，对严书楠说：“书楠哥，招待不周，你们随意啊。”
　　新娘端起酒杯，对严书楠说：“学长，以前在高中没少听你的名字，我朋友还给你写过情书呢。”
　　严书楠客套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杯子说：“是吗？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饮料代酒，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
　　婚礼结束后严书楠把车开出来，池帆彬率先上车，依旧坐在后座，捧花还拿在手里。
　　池帆彬把捧花递给他问：“楠哥，要不要沾沾喜气？”
　　“不用。”
　　他收回，摸着上面的花瓣说：“结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
　　严书楠不知道池帆彬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特意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