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32、订婚

　　七月六日那天是周六，严书楠一早去了墓地，中午奶奶让他回去吃饭，虽然每年都没有特别庆祝，奶奶还是会亲手做一桌子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
　　红烧鱼，清蒸鱼，豆腐炖鱼，剁椒鱼头，一眼望去五六道菜都是鱼。
　　小时候奶奶老问他最爱吃什么菜，那天他面前正好摆了一盘鱼，随手一指，她就以为他真的很喜欢吃鱼，从那之后身边的人都以为他喜欢吃鱼，确实他也不讨厌，能吃得下去的菜他都不讨厌，看到做的鱼他习惯性会多吃几口。
　　奶奶给她夹菜：“书楠，多吃点。”
　　“好，您也吃。”
　　“对了，书楠，明天你记得要早一点过来，别的什么都不用准备，奶奶已经把红包和礼物准备好了。”
　　“嗯，好。”
　　中午吃完饭严书楠就走了，经过池家门前时看到池帆彬和林安安从门里出来。
　　严书楠回家停好车后，拿上提前准备好的小行李箱出门，打车。
　　“先生，去哪里？”
　　“机场。”
　　机票他是提前买的，往返，明天晚上回来。
　　下了飞机坐大巴，到山上的客栈时夜幕正逐渐降临，这个时候来玩的人很多，还好他提前订了房间。
　　房间的落地窗可以一览对面连绵起伏的群山，天黑后依稀可见群山的轮廓，月亮挂在最高山顶，周围有此起彼伏的蛙叫声，夜里喧闹又静谧。
　　他睡不着，洗漱完从楼上下来，看见有人在院子里的花藤架下喝酒。
　　那人看上去年纪比严书楠大不了多少，五官端正，面目和善，穿着短袖短裤，脚踩一双拖鞋，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他看见严书楠下来，问：“要一起喝一杯吗？”
　　严书楠走过去坐在石凳上，那人给他开了一瓶啤酒，笑着问：“睡不着吗？”
　　严书楠喝了一口酒，回答：“嗯，有点失眠。”
　　“出来旅游还失眠啊，因为什么？”
　　严书楠没有回答，反问：“你呢？”
　　他笑起来：“男人嘛，无非就是那几样，金钱，地位，权利，还有女人，你是哪种？”
　　“都不是。”
　　“那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他放下手机的酒瓶，双手撑着双腿，背微微躬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啊就是因为女人，交往八年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不到半年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新郎是我朋友，我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他们竟然还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我不想去，就自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人生如戏，生活就是一部狗血剧。
　　有些事有些话不见得会对身边的人说，却愿意对着陌生人倾诉，就像把自己心里的秘密，委屈全部扔进一个看不到底的树洞里，不用担心反弹回来伤害到自己。
　　“你有试着挽回吗？”
　　他摇头着苦笑：“就差给她下跪了，她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她不爱你了，哪怕你把血淋淋的真心掏出来给她，感动的也只是自己而已，她不可能回心转意，还会说一句恶心，让你滚。”
　　“是啊。”
　　“感动天感动地，就是感动不了你，她要是心在你这里，给她买颗糖她都会开心，心不在你这里，给什么她都嫌弃。”他抹掉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拿起酒，“来，走一个。”
　　严书楠又开了一瓶酒，喝了一口，说：“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出来都是为了躲避。”
　　“你女朋友也要和别人结婚了？”
　　他低下头，看着大理石桌面上的纹路说：“是……我喜欢的人要和别人订婚了。”
　　男人问了严书楠同样的问题：“那你有试着挽回吗？”
　　挽回，都没有得到过挽回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说：“他不喜欢我。”
　　男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上下打量他，说：“你这么年轻，长得一表人才，身上穿的我看也不是便宜货，又帅又多金，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吧？”
　　严书楠仰头喝掉半瓶酒，手指摩挲着瓶口，深吸一口气说：“不是女人。”
　　男人看着他，嘴巴微张表示诧异，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拿酒和他碰了一下：“明白，这条路很难走。”
　　这条路难走不是他怕的，他怕的是没人陪他一起走，现在就是那个人不愿意陪他一起走。
　　“我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他们最后都选择了结婚生子。”
　　“没人捍卫住自己的感情吗？”
　　男人摇头：“可能他们有太多顾虑了，顾虑世俗的眼光，顾虑家人的感受，顾虑未来的生活……这些都是比爱情更现实的东西。”
　　他说得没错，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可他不想屈服，而且对他来说最主要的不是这些，是池帆彬不要他的感情。
　　对，不要他的感情，不需要，也不想要。
　　严书楠的痛点是他的一厢情愿。
　　如果池帆彬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么他就有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可他恰恰缺少了那个最重要的前提——池帆彬对他的感情。
　　“把自己困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是愚蠢的，还是要尽早认清现实，把自己抽离出来，去寻找新的开始。”说完男人自己都觉得好笑，叹了口气，“五十步笑百步，我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理智明白道理，可感性不允许。
　　严书楠问：“你听过一首歌吗？”
　　“什么歌？”
　　严书楠拿出手机打开播放器，舒缓的音乐响起。
　　你说天空的灰色是难过
　　你说手上的印记是折磨
　　你说书里的童话是假的
　　你说道路的尽头是寂寞
　　匆匆离去不敢犹豫回头看不见你
　　往事随风不愿放弃一瞬间又想起
　　仍然记得过去点滴原谅这份私心
　　是怎样的我望着你眼睛你的心
　　嗯……啊……
　　你说今年的春天提前了
　　你说想念的话语有很多
　　你说夜空的星星在闪烁
　　你说梦里的我们很快乐
　　绵绵细雨打湿心底要照顾好自己
　　阳光可以温暖寂寞请让孤单远离
　　绽放的花朵太美丽就像心底的你
　　是这样的我一成不变的喜欢你
　　嗯……啊……
　　不要怀疑时光虽匆匆我仍喜欢你一如往昔
　　这首《时光》不长，三分多钟，每次听到严书楠的心里都会泛起层层涟漪，因为想到了那个人。
　　“老歌，我爸妈比较爱听，它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首歌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因为那个人唱过就变得特别了，那个人赋予了这首歌非同一般的意义，他越听越喜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唱的歌。”
　　“那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他的声音低沉，有穿透力。”
　　男人突然陷入回忆，想了很久后笑着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我女朋友是在食堂，她在我前面排队，因为不小心踩到她的鞋，她回头看我，视线对上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跑不掉了。”
　　一见钟情，误终身。
　　当年严书楠第一次见池帆彬时没想到两人以后还会有交集，直到两年后他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明白这个人对他来说和别人是不同的。
　　男人说：“你很爱他。”
　　谈爱好像太矫情，可他不得不承认啊，他对池帆彬的感情。
　　他说：“是。”
　　两个伤心人坐在一起，借酒消愁。
　　严书楠看手机上的时间，两点二十五，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
　　桌上的酒已经喝完，该回房间了。
　　最后男人对他说：“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严书楠回到房间，放着歌，坐在地毯上看外面一点点亮起来，天光乍破，成功看到了美丽的日出，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天边冉冉升起，照耀着整个世界。
　　他拉好窗帘，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上床睡觉。
　　池帆彬的订婚宴在池家简单举办，常来往的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严家除严书楠外都去了，女方只有至亲过来参加，十几个人，两张桌子刚好。
　　奶奶和陈茹都准备了红包和礼物，进门后塞给两人。
　　池帆彬道了谢，没看到严书楠，于是问奶奶：“楠哥呢？”
　　“他啊……他有事，今天可能没办法过来了。”
　　他收起笑容：“哦，是吗。”
　　奶奶看他失落的样子，安慰他说：“没关系，等他空了让他单独请你们俩吃饭。”
　　林安安见他无动于衷，上前挽住奶奶的手臂说：“没关系的奶奶，我们别站着了，进去坐吧。”
　　“好。”
　　池帆彬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有苏妙的，还有不认识的号码，但内容都是一样。
　　书楠联系不上了。
　　从早上开始，整栋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都很开心，除了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