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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诉离殇 竹影当窗乱月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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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碧,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喜别人行如此大礼的,先起来吧。”莫依尘扶她,她却一躲。
“不,小姐,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浅碧泪眼婆娑,脸上的浓妆被泪痕化开,带上了三分的狰狞。
“浅碧,唉,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依尘蹲下来,尽量保持与浅碧同高。
“求小姐进宫为妃!”一字一句,再为清晰不过。
“我不会去的。”她眉头一皱,猝然站起,转过身体,背对浅碧。
“小姐,你一定要去啊。”浅碧坚持不懈的恳求着。
“放肆,本小姐的事情岂是容你这个小小的丫鬟可以插嘴的?”依尘冷哼,时至今日,她才摆了作为小姐的姿态,若不是三番五次踩到她的底线,又怎会如此?
空寂的夜里但听鸟鸣,不闻人声。
“尘小姐..”浅碧又不死心的唤了一声。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同意的。”依尘走进屋内,掩上屋门,再不往外看,心里却是乱作一团。
门外没有丝毫的动静,气息依在。须臾,听雨声点点滴滴的打响地面、屋檐。雨,越下越大,吵得她难以入眠。
“浅碧,你怎么在这里!”风里吹来了颜姨的音调,带着斥责和心疼的味道。莫家主母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绿衣侍女前,微怒,“那边的事没忙好,跑这里来搅和什么,都说了不许打扰到尘儿,浅碧,你为何总是违抗命令?”
“主母,你不要为了尘小姐就毁掉整个莫家啊,毁了您啊!小姐抗旨,责备下来的第一个人便是主母您,您这两三天的东西都是给苏公公准备的,请他能宽限些时日,这只是缓兵之计啊!能拖得了多久呢?!小姐一个不答应的结果,不论您做了什么,莫府终究抗了旨啊,而第一个问罪的便是主母您啊!”浅碧声嘶力竭,声泪俱下,伏在颜姨身旁,雨水溅起.地上的灰土,沾上了她的衣、她的脸,她也无暇顾及。
“吱——”门应声而开,绯色的袖摆里隐隐透出绯光,那里摆着跟随她许久的一样东西。
“尘儿,出来作甚?进去!”颜姨看到她开门,先是一愣,立马换上了怒容满面,不客气的训斥。
还未等她答话,浅碧拖着濡湿的衣裙匍匐到她面前,死命的拽住她的□□,一副哭腔,“小姐小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去送死啊,小姐!”
“住口,浅碧!这没你的事,多嘴什么,下去!”吼声渐响,颜姨倪视她。
“主母...”浅碧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却止。
“下去!”果决,错落有致。
空气里凝结了雨水声,谁也未动。
未几,听脚步声响,依尘已扶起浅碧,踱步至颜姨旁,似懂非懂的问,“颜姨,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可否能知情?”
颜姨看了她一眼,目光黯淡下去,浅碧接过话头,这一次,她的解释也未被阻止了。终究,纸是不会包住火的。
浅碧讲的断断续续,但也听出几分味道。原来,并非无那所谓的“抗旨”之罪,只是颜姨把消息锁得太紧了,不想让她知晓罢了。
颜姨,对于她的事情,似乎总是特别的为她考虑呢。这一份情,该让她何以为报?
她跪下,俯身,呜咽着音,“颜姨,你大可不必如此待我啊,这些天来,您对我的好,我皆看在眼里,若是在牵连与您,那便是我不义、不孝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把我交出去便可。”
颜姨沉默着,浅碧又接过话匣,“你以为把你交出去就可以了?龙威难测,这种事情大多会被你牵连陪葬,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一刻,话中只有“你”,而不再是“小姐”。
“那当如何?”她疑惑不解。
“除了嫁入皇宫别无他法。”浅碧回答道。
除了嫁入皇宫别无他法...原来,兜兜转转了一圈,她始终还是回到了起点,那条摆放着她曾经执意不肯选择的道路,终究要踏上。
“浅碧,别说了。尘儿,我找她回来不是来受苦的,她不愿的事,我也不愿逼她。”颜姨掩面,低声。
字字无泪,句句带血。她听着心寒。
俄而,她轻叹一声,咬牙说道,“颜姨,您不必为难,我...进宫便是。”
一锤定音的事,她答应了便不会反悔。江湖中的信义总是被他们这种江湖人为先的。
或许,这样才能报答颜姨的恩德,若是如此,她甘愿牺牲一次,来救这个家,来救她敬爱的颜姨。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还未停,只是由倾盆大雨变为了淅沥小雨,雨帘悬于空中,倒是一番别样的美景。
昨晚门前的人已散去,莫依尘躺在床铺上,一整晚未合眼入睡,脑海里空白万分,茫然一片。就这么把自己卖了呢?...就算有那一身绝世武功又当如何?...她逃的了那高耸的土墙,却越不过那个低矮无边的人墙。
浑浑噩噩的感受到白昼已变为黑夜,放在桌上的饭菜侍女换了一遍又一遍,她也不曾看一眼。浅碧自昨晚后,也不再出现了,不知又去忙些什么了。
夜深人静,雨滴声也无。门外竟有气息浮动,她这才带上三分警惕,问,“谁?!”
刺眼的白衣映入眼帘,齐然浅笑推门而入,侃道,“许久未见,倒是对我这个朋友也存上了防范之心啊。”见她摇了摇首,齐然又继续说,“别紧张,我只是来取我上次借个你的衣服的。”
莫依尘一愣,遂低头,慌张不已,“我...我上次让侍女丢掉了...你又不是不知...闺房之中岂可有男子之物...这...于礼不合...”
其实,她那晚认认真真的将那衣服清洗了半个多时辰,晒干后又整整齐齐的叠进了自己的衣箱最低端,藏得密密实实。但,此刻,她不想还,撒下如此谎言。
“那便罢了。”似是随意至极,不带半点惋惜的语气,齐然静默片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齐然!”身后传来叫喊声。
他定住身形,“怎么了?莫小姐。”
“你...叫我一声名字...可好?”她提出的请求似乎令人费解,顿了顿,“皇妃的命运我注定是逃不掉了,原来许多事,竟是如此的身不由己。你说的那座牢笼,我想,注定是要关我一辈子了...呵呵...”
别过头不再看他,期待着他回复般竖起耳朵。窗外,雨不知何时停的,月光打在湿漉漉的竹子上,微凉。
“若是不愿,那...便拒绝掉吧...依尘...”
越旬,红嫁衣披上身,浓妆抹上颊。她坐在屋里任人摆弄,屋外的锣鼓声震于天际,响彻流云。她,就要离开这里,进入那个更大的牢笼了。呵呵,这一生,注定是被绑上了命运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