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代》辰路

59、第三十九章

　　修特莱少将和流肯中尉退下之后，莱因哈特叫来了传令兵，吩咐他准备三人份的咖啡。这个从幼年学校的学生当中挑选出来的少年，便是之后成为莱因哈特近身侍从的艾密尔，在这次"诸神的黄昏"作战中是他首次奉命担当莱因哈特的传令兵。

　　咖啡和奶精送进来时，扑鼻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室内。驱散了之前室内的部分紧甭气氛，似乎空气又开始缓缓的流动了。

　　埃尔仔细的开始往咖啡中加入牛奶，一点一点的十分专注。

　　虽然一向偏爱红茶，却也并非如杨威利一般异常厌恶咖啡。基本上在日常交际场合，她从不会特意要求他人更换。

　　以前拜访元帅府时有特别的红茶送上，是因为有吉尔菲艾斯事先的吩咐，所以当初即使是他正远在伊谢尔伦，而她和希尔德一同登门的时候，得到嘱咐的侍从兵也会聪明的端上茶具。

　　而在莱因哈特入驻宰相府后，她便很久都没有再进入过元帅府了。

　　之前唯二的两次——显然元帅府里的，已经不是曾被嘱咐过的那个侍从了……

　　她还是很认真的在调着口味，决定还是让希尔德先开口。

　　“您既然看穿了杨提督的企图，那么，您仍然坚持要亲身参战吗？”

　　希尔德对于莱因哈特的决定并不赞同。

　　“请容我多言，阁下。请您避开无益的战斗，回去帝都奥丁。如把费沙回廊交给米达麦亚提督，把伊谢尔伦回廊交给罗严塔尔提督的话，一定会有很好的战果。阁下只需坐镇后方，静待着他们所带来的胜利果实就可以了。”

　　莱因哈特没有生气，因为他明白这个建议内容常识性和正确性。

　　不过，他也没有接受希尔德的建议。

　　“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我要作战。”

　　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或言语，莱因哈特直接的回答了希尔德。

　　而希尔德则是被这一回答其中所蕴涵的赤诚所迷惑了。

　　一旁的埃尔觉得：

　　对于莱因哈特来说，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力的理由了！

　　在已经失去了半身的现在，他已经不可以再失去敌人了。

　　在自己好似化身了严格而无理的女教师错觉下的希尔德，对于主君那仿佛极急欲抓住被遗忘梦想的少年一般的心声，虽然明白自己的建议是绝对正确的，但还是产生了无措的无奈。

　　希尔德以其本身出众的智慧和女性特有的直觉，认识到了她面前的这位宇宙的霸主，仍然在自己的内心中保留了一个充满梦想，容易受伤的单纯少年。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表情和语气，但希尔德还是将现在的他和当初希望她前往佛洛依丁山庄的他重叠了起来……然后……

　　是忧虑。

　　她想到了莱因哈特为姐姐所准备的——称号、庄园、邸宅及年俸金……独独没有"新配偶"这一项。

　　她不禁生出了无比的恐惧感，只要有那个无人可比的姐姐存在，莱因哈特不就无法像常人一样恋爱了吗？

　　————

　　而就在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正为自己的推测所担忧的时候，埃德曼伯爵小姐则因为罗严克拉姆公爵带着任性和意气的回答，想到了二十日前的宴会。

　　因为先发部队将领的离开，少了三成与会者的大厅显得有些沉静，一直没有等到冰镇果汁的埃尔在口渴之下，便从路过的侍从盘里拿了一杯香槟，坐在大厅一角慢慢啜饮。

　　然后宴会的主角不久之后也在她身边的软椅上安坐了下来，同时交叠起了他的一双长腿。

　　莱因哈特在也在米达麦亚和缪拉率领着部下们离开会场之后，加入了会场内别的谈笑圈。在结束了和几位重要的提督们礼貌上的交谈之后，他也一个人退到了酒会的外围，正好看到埃德曼伯爵小姐正在一边自饮，便一时兴起过来问候了一声。

　　而大抵是宴会的气氛十分轻松，又或许是已然有五分浅醉，埃尔并没有如往常一向礼貌的行礼。她只是回应似的举了举杯，嫣然一笑之后便不再言语。

　　好在动作仪态都没有太过失礼，而莱因哈特也没有计较在意，微微一笑之后，便也一同坐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而坐，也没有任何对话或动作，都只是随意的靠在软椅上，看着大厅中央一片莹莹光晕，是水晶吊灯投射在一众帝国军服的银色装饰上散开的流光。

　　“伯爵小姐……有没有过……”

　　在众人笑谈，灯火通明的大厅中享受到了片刻的宁静，反而让莱因哈特那原本因为即将到来的征服战役所斗志昂扬的心瞬间收缩了，流光溢彩的景致也逐渐的在眼底褪色。

　　“莱因哈特大人是无法想像未来自己每日在和平中度日的情景么？”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吧，也或者是身处异地的夜风中，让人的心神产生了微微的游离。

　　埃尔用了许久没有用过的称呼，用不同以往的直白方式，毫无前言的贸然问了出来。

　　莱因哈特怔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笑了出来。

　　他在刚才感到些许不安，但他也清楚的明白作为远征的元帅、帝国的宰相、实质上的独裁者，这种心灵的悸动恐怕不是能说与他人知道的，也不是别人所能了解的。

　　对于伯爵小姐的敏锐，他并没有感到不快，事实上他也听出了这一句话，其实更像是自语，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更何况，他的确是在为似乎已经可以预见的“和平”而不安。

　　帝国、费沙、然后是自由行星同盟，然后成为全银河系宇宙的霸者，然后……

　　然后就是众人盼望的，理所当然的和平时代了吧……

　　年轻的公爵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必须要为忍耐自己所一手缔造的和平重担及无聊作准备了。

　　“莱因哈特大人之前的人生是‘作战、胜利、征服’吧？”

　　埃尔看着眼前为银黑色所充斥的风景，话语中带着一丝飘忽和一丝释然。

　　“其实我也是在想像未来的‘和平’，计划‘和平’生活中的一人。”

　　“哦，伯爵小姐是已经决定了未来的生活了吗？”

　　“那个啊……不知道啊。——从学习实习开始算起的话，我打理家族产业，处理商业事务也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啊。虽然并不是讨厌，但有时候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在之后五年，或者十年里，可以做一些不同的事啊。”

　　“伯爵小姐是希望尝试学习不同的事物，或者专注于和现在不同的领域吗？”

　　“也可以这么说。——虽然明白是因为有着之前的经历经验和累积的知识，才会有现在这个比较满意的自己，但……还是想要试试自己其他感兴趣的和真正喜欢的啊……说起来，这次我应该为此感谢莱因哈特大人让我能够有机会亲眼见证历史呢。”

　　“伯爵小姐不必客气。……这样算来，其实我也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一直四处奔走转战呢。”

　　“这样单就时间来算的话，果然还是莱因哈特大人比较辛苦呢……不过为了健康着想，有时候需要适当的放松休息一下啊。”

　　“休息……吗？——可是我承诺了要征服宇宙，答应了在此之前还不能休息……”

　　“……但那一天正在渐渐的清晰可见，适才您不正在为此考虑么。我想那日虽然已经不远，但现在可以考虑到时能做的事也不迟啊。——而且……”

　　“而且？”

　　“而且在我看来，在完成的承诺之后，应该亲自去向当初答应的人询问是否已重新获得了休息的权利……毕竟，这样才够礼貌啊。”

　　“你是说……礼貌？”

　　“莱因哈特大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啊。”

　　————

　　“我那天晚上好像说了一些比较奇怪的话啊。”

　　埃尔顺着当下的思路回忆了之前，有些懊恼的腹诽了一下。

　　喝了一口调好的咖啡，抬头看了看正思考不语的好友。

　　如果希尔德的确是在考虑莱因哈特的“恋爱问题”，那么她那晚的话，和她之后要做的事，是否正是与之背道而驰的呢？

　　此时的莱因哈特并没有特别在意到两位伯爵小姐都为他之前的话，陷入了不同的思考方向。

　　在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后，他便直接发布了命令：

　　“照原定计划，明天离开费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