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终是意难平》忆霄

12、第十二章

　　十六岁那年春日，许多学子都要进京赶考，爹爹拿了要过来的卷子和画像，同我说再留我就是老姑娘了，叫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管他是什么才子栋梁，点了嫁过去就是。
　　我瞧爹爹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像是被我这种厌嫁的姑娘磨得没了脾气。许也是被前朝言官烦得没了脾气。废后一事拖了许久，许是爹爹铁了心了，拖了这么久亦没有不了了之。
　　我不管前朝种种，但亦知道科举是对国家极为重要的事情，爹爹这般在国事上铁面无私的人，如此举措倒真是令我以外，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这些年我一直以不希望日后的驸马行为粗鄙，不同文墨，性格不合，样貌丑陋之类的话搪塞爹爹，如今省试选上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歪瓜裂枣。
　　我一个个看了，直到......翻到了曹评的答卷，画像上的少年颇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味，和小时候比起来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给画师塞钱了。我侧身看了眼爹爹，我摸不准爹爹为何将他放在殿试名单里，曹评可是曹皇后的亲外甥，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殿试被点上了那必定会是要作重臣用的，按理说将外戚委以重任这种冒国之大不讳的事情，爹爹是肯定不会做的。
　　我唤了声爹爹，将曹评画像递了过去，问道：“这位可是嬢嬢的外甥？曹家的那个曹评？”。爹爹饮了口茶，放下盏方指着那堆画卷道：“这里的你要谁都可，这曹评不行，爹爹要另作他用。”。我装作惋惜将画卷放下，心中却是舒了口气，我以为是爹爹特意放在里面叫我选的。
　　我笑着拉着爹爹的袖子，问他为何要将我迫不及待嫁出去。他叹了口气同我说他看上的我和张娘娘都看不上，他又怕以后与我同龄的都成家了，我便嫁不出去了，这些都是张娘娘按着画像先拣出来好看的才拿来给我看的。
　　我心下笑他们这是选面首还是选驸马，但仍垂眸道这些都是未来栋梁。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只能多番推诿，许是也叫他们难过吧。爹爹叹气道：“你不必担这天下百姓，不必负黎民社稷，朕依旧会疼你，你是朕的女儿，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变。”。我没抬头，我怕一抬眼眼泪便掉下来了，毕竟以寻常语气回一句谢谢爹爹已是不易了。
　　自怀吉去了最兴来身边后，我消沉过一段时间，我气他对我避而不见，却从未想过，我当时说的那句话有多魔怔。若君王身体无恙并举止贤德为何会退位，我那般岂不是在诅咒爹爹。后来想明白了，心下顿时一阵轻松，也许......他是对的。我先前步步算计，却将最在乎自己的人和自己最在乎的人时时置于刀剑之上，也从没问过他们在不在乎。
　　张娘娘最近心情好了不少，或许是爹爹现在初一十五也不再去坤宁殿了。虽然我和爹爹都十分默契地不同她说，但张娘娘对所有和爹爹有关的事情都十分上心，所以即便是我们不说，她仍有些察觉。
　　心情好的张娘娘变得精神很好，所以拉着我和瑶瑶学舞。天晓得我小时候张娘娘拉着我跳舞我有多如坐针毡，于是我果断找了个借口坐在一旁。可怜的瑶瑶一边苦着脸拉腿一边偷偷对我使眼色求救。
　　本次练舞最终以我突然想起来春光正好想去放风筝而告终，耗时半个时辰。最终瑶瑶以迷上了绣花而我迷上了种花为由终结了张娘娘的舞蹈课。
　　瑶瑶性格像极了张娘娘，看起来古灵精怪其实十分实心眼，认定了便是一件事便怎么也拉不回来，比如她讨厌极了跳舞便连看都不愿看，明明极有天赋。
　　再比如，她不知为何喜欢上了曹家曹评，明明只见过一面偏整日念叨着他。我只问了她到底喜欢那个小胖子什么她便因此生了我一个月的气，并扬言一日不改了对小胖子曹评的称呼便一日不同我说话。最终，在小瑶瑶的不懈努力下，小胖子曹评变成了曹评小公子。
　　最兴来不一样，他性格......怎么说呢，在自家人面前是个憨憨，在外十分喜欢藏巧于拙，深谙中庸之道，明明见识远在同年孩子以上却从不张扬，可处事却十分果断利落。
　　爹爹只有我们三个孩子，前朝议论虽多但许是爹爹因为最兴来而底气足了不少所以对言官们多添子嗣的建议置而不闻。也正因爹爹子嗣不丰所以对我们总是极尽宠爱，只是，这番宠爱从未告诉过我们。
　　比如我喜欢画画，爹爹便派人寻那些稀罕难见的晶石矿物颜色。最兴来喜欢蝈蝈偏偏冬日没有蝈蝈，爹爹便特地命能工巧匠制了机括蝈蝈。瑶瑶喜欢漂亮衣服，那每年她的衣服首饰便比常人精巧些。诸如此类，也是等我大了苗娘娘同我说了我方才知晓。
　　入夏，最兴来穿了身葛衣举着我翻得破破烂烂的齐民要术跑过来，嘴里嚷着问我他可不可以砍花园里的树刨木头做水车。若不是看见身后亦步亦趋的怀吉......我手上的木棍倒是可以告诉他什么叫做暴殄天物以及乱翻我书的代价。
　　最后，他被我领到了苗娘娘跟前并由苗娘娘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不过书我送他了，顺便附了一堆农业书籍，他既感兴趣便应多看看，作为太子这是好事。
　　怀吉随最兴来走时朝我行了个礼，虽是平常，可我瞧见了他嘴角笑得轻松。这便是为何我不向爹爹强要他的缘故。离了我，他似乎轻松了不少，与我反倒是亲近了。寻常遇见的时候，他不会总是满腹心事，会笑着叫我公主。
　　某个月朗风清的晚上，我查完最兴来的课业，曾单独问过怀吉，我问他：“怀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同我说：“公主永远在怀吉心里。”。我对他笑了笑，不知在他眼中我笑得好不好看，但我想告诉他，他这句话，大约是那段时间令我最高兴的事情。

　　小公主青春叛逆期过了，撒花。
没错，前面是青春期小公主。每个年龄段的人随着荷尔蒙的分泌.....不说这么多。就是每个年龄段和不同处境的人的思维方式都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