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梅》十七五芒星

9、第九节

　　“你又来干什么？”
　　李不药瞪着面前一身粉衣的女子怒吼，两眼珠子只差没瞪出来。
　　桑免儿卷玩着胸前垂鬓，一挑眉冷笑道：“哟哟哟！挚友上门不好好招待，铁着一张脸，我欠你……”，原本想说‘我欠你钱呀！’，但猛地想起自己的确欠他钱，便换口道：“我招惹你老祖宗啦！”
　　李不药别过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但两眼总忍不住向她撇去。今天，她竟穿了身桃粉色衫，从认识她到现在，他第一次见她打扮得像个女人样儿，以前不是弄得全黑就全白，更过分的是还扮乞丐扮男人，人本来生得也还算俏，可一不好好装扮，连仅有的一丝光彩也被抹杀掉了，真觉得她丢女人的脸。
　　“……喂”，桑免儿见他时不时偷撇自己一眼，脑袋里不知在想些啥！“帮个忙”
　　“不帮”，李不药‘哼’了一声扬高下巴，心里乐呵呵地，终于有机会让他报仇了。
　　“你这男人咋这么小家子气，别让我鄙视你”，桑免儿冷撇他一眼，很是不耐烦。
　　“……”，李不药额头青筋鼓动着，为什么一同她说话，他总要发脾气？为什么她总是有办法让他生气？他借给她那么多钱，帮了她那么多忙，她居然还说他小家子气？。“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他克制着声音低沉地道。
　　桑免儿挑眉，“是么？”，说着转身，“那我走了”，走了几步蓦地转过身抢了一张他面前桌上叠好的银票，“走之前先借我一百两”，说完风似的去了老远。
　　“……”，李不药嘴角抽搐着，良久，猛地一捶桌面爹啊娘啊地哭叫了起来。他李不药，到底欠了她桑免儿啥？

　　富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不时地，还有些武林人士结群结伴穿街过巷，老百姓都知这是些不好惹的江湖人，所以一见装扮奇怪的人都纷纷让路躲去两道。
　　桑免儿缓步在街上闲逛着，她想去苏府，想去证实那个人的存在，但她深知，她不能去。
　　怕死？——她不知道，或许更多的，是怕知道那是幻象。
　　路过一家酒楼，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酒楼的牌匾——聆忆酒家。
　　奇怪的名字。她心里想着。听说，这家酒楼的糕点很出名，最起码在杭州很出名。
　　“哟，姑娘，就一位？”，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白布，甚是热情地招呼上来。
　　桑免儿笑笑，“听说你们这儿糕点很出名，特地来尝尝”
　　“姑娘真是有眼光”，店小二一听口音就知她是外地来的，连忙吹嘘道：“我们店里头的糕点可是杭州第一，连临仙楼的老板也是这儿常客”
　　“是吗？”，她就是听那家伙介绍才来的。
　　“当然啦！姑娘里头请”
　　这店里虽没什么客，但桑免儿还是嫌嘈杂，便对店小二道：“我想上二楼寻个安静的位置”
　　店小二连忙道：“可以可以可以，姑娘楼上请”
　　楼上也没什么人，最显眼的是几个公子哥儿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桑免儿一上楼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梅花糕的味道。
　　四下寻了寻，在较偏僻的地儿瞧见一青衣人拿着一块梅花糕望着楼下的行人，还未瞧见他的脸，就有一股热气直冲上心头。
　　迈着微微颤抖的步伐，缓缓地向他走去，而他似乎也感觉有人朝自己走来，便扭过头来。
　　顿时——两人都怔住。
　　一滴热泪从桑免儿眼里滑落，好久，她已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在颤抖，心头的一股气压着释放不出，仿佛，只需大声哭喊出来，那种难受的心情便一扫而空了。
　　“对……对不起”，她流着泪笑着，抬起袖子擦干眼泪，但刚放下手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样擦了好几回，竟把脸郏揉得泛红。
　　青衫人微一眯眼，露出一个可与阳光媲美的微笑，他慢慢向桑免儿伸出手，手掌中，仿佛还残留着梅花糕的幽香。
　　桑免儿一咬下唇，‘唰’的一下扑进他的怀抱，把头埋入他怀中，细细的哭泣着。
　　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为了这一天，她有多努力，也许，只有天知道。

　　黄昏逐渐来临，天边血染的夕阳像盛开的罂粟，那红，染了整片天空。
　　十年未见，再次相逢，竟一时无语，太多太多的话，都已被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所替代，也许彼此心中，都犹恐这次相遇乃一场虚空幻梦，在不经意间，悠然消逝。
　　“今年，一起去赏梅吧！”，许久，远随诛低沉的声音慢慢传来，他望着她，眼神虽不如曾经清澈，却很温暖。
　　桑免儿避开他的视线微微一笑道：“我此次来洛阳另有任务，齐师傅在，走不了”
　　“刺杀孤雨声？”
　　桑免儿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她不能再把他拉扯进自己的世界中来了，若被齐师傅发现，她会连这样与他相坐一起谈心品糕都成痴人做梦。“不是”
　　远随诛别开视线，望着天边的血色夕阳，那残忍的色泽映入瞳孔，形成一抹红，“无论你怎么想，但我依然要告诉你，我从未恨过你，我甚至恨自己当初为何撇下你”，他眼色迷离，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备，“我努力习武，使自己变强，希望某一日，能把你解救出来，希望……”，他埋下头，“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即使是一日，也可当作一世来珍藏”
　　桑免儿怔怔地望着他，眼里隐约藏着一点珠光，“即使换来的是永远的分离，也愿意？”
　　远随诛沉默，久久，沉声道：“相信我吗？”
　　“诶？”
　　“我会从齐老怪那里拿到解药的”，说着站起身来，手持长剑面向斜阳，“一定，会赶上梅花盛开的季节的”
　　晚风徐徐吹来，拂起桑免儿的长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的无奈渐渐转成苦笑，已经——回不了头了，感情一旦陷入，便抽不出身了。
　　他说要她等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梅花山，那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
　　他说要她相信他，相信他能亲手把幸福与喜悦予以她，相信彼此都能摆脱一切仇恨与痛苦，远离一切是非，回到安乐的世界中去。
　　她相信他，所以选择了等待。
　　也许她也一样，即使换来的是永远的分离，也心甘情愿吧！
　　可叹的是，幸福——太朦胧了，它的模样，它的声音。这是可悲，还是可笑？
　　然，无论结局是怎样，她既然选择了相信，选择了等待，那她就不该后悔，就不该流泪，也不该，把一切归咎于命运。
　　她相信他，所以选择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