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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节 ...

  •   梅花村位于川黔一带,处地偏僻,此时已是晚秋,从杭州赶往,需几月时间。
      桑免儿到达梅花村时,正是寒冬,若不是她一路贪玩,也许来得更早。
      由于近几年任务难度加深,齐师傅分配的半解药便是三月的分量,在赶往梅花村的路途中,桑免儿曾找大夫试着调试相同的解药出来,可却没一人能办得到,就算知道怎么调配,也没有药引子,这让她想起自己几年前偷偷去往药师谷寻医时的事。
      “此解药需毒蛛新鲜血液做主要药引,少此一样调配出来的解药,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当时,药师谷第二人南玄昭是这样说的,他的意思已很明确,他无法调配,除非,她能奉上吐血蛛。
      当时她怒道:“吐血蛛居住于齐老怪身上,我若能拿得来,还需要你来帮我调呀!我不直接杀了齐老怪获取解药!?简直是废人说废话”。当时她以为南玄昭是骗她的,不过现在相信了,这一路寻了这么多名医,不说他们说的话是十成像,最起码也有□□成了。

      裹着厚厚的棉袄站在梅花山山顶,风加雪吹得一张脸红彤彤地,心里五味杂陈,明明该兴奋,但一望见这梅花山上一个个小土丘时,心里顿时黯然。这些无辜的村民,沉睡了十年,也许很快,他们便该安心了。
      回到孤零零的村落,已不复热闹的街道积满厚雪,几年前,隔壁村的村民请来法师作完法事后便搬了过来,他们的到来,使得梅花村开始有了生机,人数虽不多,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温暖,小孩们都坐在家门口望着鹅毛大雪下了一场又一长,他们在等——等孤傲的梅花。
      桑免儿寄住在一户人家过年,她也在等,等孤傲的梅花绽放它的美。
      十几日后,空气中开始飘散着一股熟悉的花香——梅花香。
      桑免儿来到梅花山,躺在远随诛第一次发现她的地方,双手枕着头,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
      十年前,她也是躺在这个地方。
      那时,望着远随诛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她竟开始迷惘,自己十几年的生命,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直至临死时也没一丝留恋,就连心里,也没一个人可藏。
      雪停了许久,天空蔚蓝,白云随风向所动。
      躺在长满杂草的地上,闻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不知不觉,竟睡熟了。醒来时,天色已晚,阵阵冷风冰凉入骨,打了个寒战,起身回到寄住的人家。
      第二日,天刚蒙亮,又再次上山去了。
      依然躺在老地方,依然闻着梅花香,只是心里的期待愈来愈难耐,他说,一定会赶上梅花盛开的季节的。当下,梅花正开得绚烂。
      同样的姿势,双手枕头,微微磕目,心就像蓝天白云,随着风飘忽。
      中午时节,强烈的不安迫使桑免儿睁开眼来。天太蓝,只能眯着眼。
      风吹落梅花瓣,卷带着在空中飞舞,白色的 、粉色的、红色的,搀夹在一起,出奇的好看。
      不过——芬芳之中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慢慢坐起身,朝山下望去,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拉着她起身往山下走去。
      山下,像是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她只是有些迫不及待,很想,立刻奔去。
      这样迫不及待的心情,是她第一次有。
      跌跌撞撞地奔下山,却见一棵白梅树下倚靠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人,他喘着气,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微薄的呼吸,右手的长剑,全是污血。
      “不——”,桑免儿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冰冷的泪珠夺眶而出,迈足朝他跑去,手足无措地跪下身用衣袖替他擦去脸上的脏血。那双乌黑的眼睛,已渐渐失去原有的光彩,犹如一个死潭,平静地望着她。
      “好……冷”,他微微一笑,胸口起伏不定,发出的声音微弱至极。
      桑免儿紧咬下唇,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衫包裹住他的身体,“我背你去找大夫,去找大夫……”,她冷静地说着,声音却是颤抖的。
      背过身想背他起身时,那冰凉的手却紧握着她的手腕,“来……不急了,来不急……咳咳咳……”
      桑免儿回过身,只见他不停地咳着,嘴里止不住地流下鲜血,僵硬地抬袖抹去那红,连哭都忘记了。“不会来不急的,再支持一会儿就可以了”,想转身,握着她手腕的手却紧握不放。
      远随诛望着她,失去光彩的乌黑大眼,慢慢染上一层温柔,“我终于,替……替村民们报仇雪恨了,终于……可以回故乡了……”,他费力地喘息着,嘴角的微笑无比灿烂,慢慢抬起左手,摊开,一个乳红小瓶静静躺在他手掌中,瓶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凝结,“你、自、由、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桑免儿望着他掌中的小瓶,颤抖着手接过后,左手抓住他的手,藏入怀中,右手轻轻抚着那冰冷的脸郏,笑道:“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又不会做饭,以后饿了怎么办?”,她努力克制着,却不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只会抓鱼,可抓来了又不会做,那岂不是太浪费了?如果你要是一个人走了,以后没个人捉弄你欺负你,不觉得无趣么?”
      远随诛静静微笑着,左手的温暖蔓延至全身,他好想,永远就这样,可是,神——不允许。“不要……恨……”,他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气息从一开始的急促慢慢薄弱下来,最后止静。
      桑免儿望着他紧闭的眼,微微一笑,倾身把他拥入怀里,下巴磕在他头上,无比温柔地问:“还冷吗?”
      然,却无人回答她。
      花瓣随风飘落,落在那单薄的肩膀上,再一阵风来,却落在了满是鲜血的地上。

      说好不归咎命运,说好自己要承受一切的。但是——
      那泛着青光的双龙交缠玉,那红得刺眼的扇穗。好熟悉。
      桑免儿静静地看着,看着远随诛那占满鲜血的长剑上缠绕的断玉坠,她可以想象得出,远随诛刺出长剑,被敌人用武器避开,利剑欲变向,却被敌人武器上的穗缠绕住导致动作变慢,对手弃武器,单手一掌就将远随诛打伤。
      对手,一定对远随诛的攻击了如指掌。
      桑免儿蓦地瞪大眼,怔怔地望向紧闭着眼的人,他依然一袭青衫,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却是道道细口,这是软剑所致的伤,齐师傅——从不使软剑。那会是谁……会是谁……是谁……
      熟悉的扇穗,熟悉的招试。
      忽然,桑免儿垂下眼,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挤出那三个字的,“陆、雪、衣?”

      杭州
      夜风清冷,苏意会布庄里静得可怖。
      苏嬴出外回来,刚踏进客厅,便已察觉到强烈的杀气。
      吕微细眼撇了一眼身旁的少主子,示意自己来搞定,但苏嬴却摇摇头,冷冷道:“何人?”
      他声刚落下,一个面容憔悴全身污泥的女人长剑架在一个雍容华贵的老人身上步了出来,那老头儿一见苏嬴,欣喜大喊:“嬴儿,快救爹啊!”
      苏嬴看了看父亲,然后望向狼狈如乞丐的女人,“敢问姑娘是为何事?”
      “少主……”,吕微接过话,“她是杀手楼齐老怪的人”
      “哼!”,苏嬴冷笑,“齐老怪还不罢休?”
      狼狈的女人面无表情,许久,沙哑的声音慢慢道:“远随诛与陆雪衣,是何关系?”
      苏嬴一手负背,冷冷答道:“师徒关系”
      师……徒关系?桑免儿骇然,仿佛领会到什么似的,冷冷一笑,垂下剑。吕微见准时机,准备攻上,但却被苏嬴一挥手拦了住。
      师徒关系。呵,那陆雪衣,仅仅是因为不想自己的棋子脱离自己的控制而灭口。就是……如此……
      他在远随诛杀了齐老怪后,便杀人灭口,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棋子脱离自己的控制,辛苦陪练出来的杀人工具就此离去,仅仅---如此.

      早春一过,天气开始晴朗了。
      冷无颜坐在椅子上,喝着成风刚倒的热茶,仰头望着晴空,惬意地微笑着。
      “主子……”
      成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过身,却见目光冰凉,很是狼狈的桑免儿,比起十年前,她又变了。
      “只要我肯原谅你,回到你的身边,你做什么都愿意?”,桑免儿的声音沙哑难听,再大声些,几乎已经发不出来了。十年前,他给她的信,如此写的。
      “恩”
      “那你就替我杀了陆雪衣”

      早在十年前,冷无颜留了那封信给桑免儿后,便退出江湖隐居竹林中来了,而陆雪衣,则升为杀手楼第一人。
      他们俩,从未正面交锋过,即使彼此都很想比试比试,但冷无颜却为了留着性命保护桑免儿而罢了,而今,桑免儿来请求他,替她——杀了陆雪衣。
      十年前,他便猜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的只是,这一天,来得这么晚。
      第二日,冷无颜领着成风,出门了。桑免儿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等他回来,那种期盼,变成了沧桑.
      一个月后,成风推着冷无颜回来了,冷无颜左腿筋骨,断了。
      桑免儿没去过问他是如何杀了陆雪衣的,她只是全心全意陪伴侍奉了冷无颜九个月零七日,因为,梅花开了,她病了。
      “桑姑娘,外头冷,进屋睡吧”,成风拿着一床毯子轻轻盖在桑免儿身上。
      她坐在靠椅上,怀里抱着一束白梅,苍白纤瘦的脸郏近乎透明,嘴角,静静挂着一缕微笑,一缕仿佛永远的微笑.
      “桑姑娘?”,成风轻唤,身体微微一颤,回过身去。
      冷无颜坐在窗户边望着,岁月的痕迹刻在脸上,他端起热茶,淡淡喝了一口,别过头去。
      世间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既然留不住,那便放手让它随风而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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