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纵天下》听雨的森林

34、慌慌

　　第四章
　　司徒东翎站在茗思的床边，看着她吃了药再咳出来，接着再吃药。如此反复折腾半天才算将一碗药汁塞进胃里去。
　　侍从捧着新的被褥进来，换走被药汁弄脏的被子，茗思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人摆布，脸色是纸一样的白。
　　东翎等了很久，直到茗思的周身重新恢复了干净清爽，所有伺候在侧的人才无声的退出了船舱。
　　就在东翎刚俯身坐到床边去的时候，又有人推了门走进来。

　　“出去。”东翎的声音很冷，像是结了多年的冰，让人有刺骨的寒意。
　　华青泠的脸上闪过一抹很倔强的神采，他关上身后的门，远远的立在层层纱幔外面看着隐在床褥间的人影。
　　东翎看着紧闭双眼的茗思，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伸出手去抱抱她又怕不小心弄疼了她。
　　“让我看看她。”青泠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子从来没有的怯懦，显出几分乞求的口气。
　　东翎伸出手为茗思将被子往颈上拉了拉，沉默的忍受着滔天的怒气在胸腔里翻滚。即使他知道茗思不可能这么快睡着，却不愿意冒一丝吵醒她的风险。

　　华青泠等了又等，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心焦。他刚才站在外面看那些服侍茗思的人进进出出，知道茗思几乎吃不进药。翼和张都阴沉着一张脸对他，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茗思！”华青泠终是没忍住，抬脚往前跨了一步，轻轻的叫唤，“茗思！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坐在床边的东翎咬了咬牙，豁然转过身去死死瞪着不远处的青泠，挣扎了半饷还是决定起身去揍人。
　　一只冰冰凉的纤手伸了过来，松松的搭在东翎的手背上，“别……”很低很弱的一个单音字节，听在东翎的耳里却是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忽然就想起柳茗思会生这场病的原因，忽然就想起华青泠之于茗思的意义，原本因为愤怒而挺直的腰悄悄卸了力微微弯了下来。

　　华青泠伸手撩开了纱幔，一步一步往里走，他的视线不在东翎身上，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东翎刮过来的眼刀有多阴狠。
　　“茗思？”走到床前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华青泠有些不敢去看茗思睁开来的眼睛。
　　“别怕，我没事。”茗思的声音有些暗哑，不过脸上的微笑依旧甜美可人。
　　青泠皱了一下眉头，他想起齐予说过茗思因为咳得太厉害，伤到了嗓子，最好少说话。
　　东翎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转过身，伸手揉了揉茗思头顶的发，沉声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安心睡吧，别说话了。”
　　茗思的眼神闪了一下，她看着东翎藏不住愁苦的脸，想笑又想叹息——什么时候，青泠和他，可以成了“我们”呢——东翎为了维护她的健康，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对不起，明明说好了要保护你，却总是伤害你。”青泠靠近了床边，单膝跪地，伸出双手去握住了茗思还落在被子外的手指。
　　东翎看见了暗自咬牙，视线转移死死粘在茗思的脸上，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茗思想摇头，才发现身体随便一个小动作都会牵扯出巨大的疼痛，只能僵着脖子朝青泠微笑，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了解，你只是害怕孤单而已。”
　　东翎的额头已有青筋突起，冷冰冰的话刺立即扔到青泠头上，“人已经这样了，道歉有意义吗？你昨天夜里跳进河里的时候，不就是想要茗思出来多看你一眼吗？初冬的夜里，逼她出来吹冷风，你是故意不给她活路么？”
　　他们都是知道的啊——柳茗思的生命，到底还经得起几回折腾呢？

　　“你有资格说我么？”青泠垂下眼皮，紧紧捏着茗思的手指，说话的声音十分低沉，“七年前，你的无能害了她，七年后，你的野心伤了她。明明是这个世上最有资格保护她的人，却总也看不清她的所在。因而，她总是在受伤。”
　　柳茗思轻轻皱了一下眉，微微弯了弯指关节，刮了一下青泠的掌心。低垂着眼睫的青泠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才慢慢抬眼去看一脸病容的茗思。
　　“司徒东翎有多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是你求着我带你离开他的。”青泠将茗思的手拉至眼前，侧着头缓缓将脸颊靠了上去，“既然是你求我的，便没有叫我放手的道理。”
　　东翎坐在床边看着青泠一脸的坚定，按在床沿的手悄然握成了拳。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胸腔的怒火，满脑子都是想要将青泠撕碎的疯狂念头。

　　“我不会离开你。”茗思的表情很淡然，她没有力气抽回自己的手，只能慢慢闭上眼睛，“只要轩景泽在世一天，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青泠忍着鼻头的酸涩，暗暗咬住了牙，伸臂将茗思的手塞回被褥里去。他不敢抬头去看司徒东翎的脸，无论东翎是嘲笑他还是同情他，他都承担不起。
　　因为，他还有他的尊严要维护。

　　司徒东翎凝视着紧闭双眼的茗思，期待她睁开的眼睛里含着一丝对自己的歉意，又或者是无奈。然而，他等了很久，柳茗思都没有睁开眼睛。
　　仿佛她已经睡着了，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够重要，仿佛……东翎是个路人。
　　茗思的态度伤了东翎的心，他除了沮丧以外，更多的情绪是绝望。如果说，他原本还在怨茗思逃避他的爱情，那么现在他连这样怨怼的理由也已经失去。
　　东翎转过头望向头顶的层层纱幔，豁然起身，他不再看身旁的两人，只冷声质疑：“华青泠，你是真的爱她吗？”
　　不等人回答，东翎便拂开纱层快步走了出去。在他关上舱门的那一瞬，茗思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便慢慢张开了。

　　“青泠，你只是太寂寞。”茗思看着趴在床边的俊俏男子，轻声叹息，“景泽又太过心急，你们，注定要让彼此遍体鳞伤。而我，只能在旁看护，永远帮不上忙。”
　　华青泠眨了两下眼睛，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立刻汹涌而出，带着他满心的不甘。
　　“胡说！”青泠一跃而起，满面的泪水闪着晶莹的光，“我爱的是你，只会是你！”
　　茗思意味深长的看着青泠，轻轻笑了一声，“呵——如此争辩，倒像是确有其事的样子啊！”
　　华青泠立即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指着茗思大叫道：“无论你说什么，都别想我会对你放手！”话音还未完全落地，青泠已经转身奔了出去。
　　那个匆匆跑出去的身影，在茗思看来如同落慌而逃的败将一般，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开始相信心底的推测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速度减缓，是因为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请原谅我吧！这绝对是会完结的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