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纵天下》听雨的森林

33、病发

　　第三章
　　安静的船舱内只闻轻浅而急促的呼吸声，两道人影在白色的纱幔里纠缠得正欢，忽而外面传来一声“扑通”落水的响动，原本静谧的游舫立即炸开了锅一般吵嚷起来。
　　耳尖的柳茗思听见有人在呼喊“陛下”，心头顿时一惊，立即手忙脚乱的推开司徒东翎，转开身就往船舱外奔去。
　　初初入了冬的时节，夜里最是寒凉，茗思刚刚踏上船甲板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呛得连连咳嗽。紧追出来的东翎心疼得聚拢了眉心，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船沿上很多黑衣的侍卫在对着漆黑的河面叫喊，大多是些劝落水人上岸的话，翼和张在一片忙乱的人群里发现自家主子出了船舱，都有些大惊失色，赶忙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茗思隐忍着寒气侵袭所带来的皮肉痛苦，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正站在春日里的阳光下观景。
　　“华青泠说要洗澡，船上一时备不齐热水，他便脱了衣服鞋子跳进河里去了。”张很简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上自己的见解，“想必只是一时任性罢了。主子快些进去吧，夜里寒气重，身子要紧啊！”
　　司徒东翎是有些恼火的，他抱着茗思，身体与身体的相贴让他知道茗思自暴露在夜风里的那刻起便在颤抖。即使她已经穿了厚重的冬衣，也挡不住寒气的入侵。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张口说话，茗思都在接收她承受不住的冰冷空气。
　　毕竟是有寒毒残留在五脏血液里的人，外界的一点寒冷都能牵扯到全身经脉的毒气游窜，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会越来越承受不住这种气血翻腾的痛。

　　“你先回去，我下水亲自去捞他。”东翎抱着茗思，暗暗使力想推着她往船舱里走，却被扯住了衣襟。
　　茗思趴在他的胸膛上，略带着一丝渴求的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东翎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她，轻轻的问：“他，真的那么重要吗？即使你知道他这样是在无理取闹，也要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去劝他吗？”
　　茗思抿了一下唇，撇开头，她有些害怕张口说话，因为方才吸进冰冷空气的痛感还停留在身体里。连抚在两腮的夜风，也带着刺骨的阴冷。
　　内心里，茗思敢肯定刚才在船舱内对东翎说的话都被华青泠听了去。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被他所厌恶的敌人知道了自己最不堪的秘密以后，没有失去理智的冲进船舱来杀人已是万幸了。

　　茗思忍了又忍，耳边不时传来河面上扑腾的水声。华青泠似乎很享受独自游水的快乐，不时勒令属下两句都是禁止众人下水的话。
　　东翎抱着颤抖不已的茗思，心里很不好受，他是有力气强行抱起茗思送她回温暖的船舱里去的。但，茗思的眼神却逼得他慢慢松开了手。
　　翼和张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东翎垂头丧气的后退，茗思义无返顾的转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在旁观者的眼里却长久得可以。
　　柳茗思急匆匆走到船沿，蹲下身去，将缩在袖里的手伸了出来探进河水里。冰凉的水浸过她的指尖，带来针扎一样的疼痛，逼着茗思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翼和张跟在后面看着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前去拦的时候被东翎伸过来的臂挡住了。

　　悠然游在水里的青泠，只穿着青色的内衣长衫，划水的时候那些青色的丝缎衣料便在水下幽幽的飘。青泠开始只是负气落水，现在却是当真玩得起劲了。
　　茗思抬手半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她看见了河里的青泠，感觉到他是快乐的，知道自己不一定非要出声唤他上来。然而，她还是担心这样的河水会冻坏了青泠，更担心自己的不闻不问会伤了青泠的心。
　　茗思慢慢的站起身来，微微张开嘴巴，提高了嗓门的音量对着河面叫道：“陪着鱼虾游水不嫌脏么？它们平日里吃喝拉撒都在这条河里，你跟着下去凑热闹，也不怕沾上哪家屙出来的污秽！”
　　趴在船沿上苦口婆心哄劝着青泠的人们一阵错愕，都抬了头去看说话的柳茗思，反而没有人注意到自水里冒出头来的华青泠。
　　柳茗思经不住体内莫名的痛楚，捂着嘴猛地一阵咳嗽，腰都跟着弯了下去。东翎看着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抽搐，终于受不了还是举步上前去了。

　　这时，茗思站着的船边上忽然冒出一双手来，紧接着是从水里一跃而起的华青泠。
　　“涪云！涪云！我错了！错了！”青泠一叠声的道歉，神色是慌张的，他几乎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湿淋就先抱起了咳的说不出话的来茗思往船舱里奔。
　　东翎僵立在船头，看着他大吼着叫齐予的名字，看着一群人乱了套的围在他身边伺候。被青泠抱在怀里的茗思，面色已经白得发了青，却仍是挣扎着，搂住他的脖子，硬是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暴躁而惊慌的华青泠顿时安静了，他沉着的转身有条不紊的分配给众人工作，让一群忙乱的下属都井然有序起来。

　　司徒东翎深深吸了口气，只觉着今夜的空气确实寒凉，刺激得他的心肺纠结有闷痛的感觉。船舱的门关了又合，混乱而嘈杂的场面转瞬安逸下来，仿佛方才的闹剧从不曾有过。
　　东翎慢慢闭上眼睛，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自己：“他可以叫她涪云么？”
　　原先已经沉积在心底的那点妒念一点一点冒出了头，他终于开始有了真正的危机意识，终于了解自己并不是柳茗思唯一的归宿。
　　东翎有些慌了。

　　华青泠的游舫被东翎带来的三艘战船拦在了岸边，暂时是动不了的。不过，他也不着急上路回国的事，因为柳茗思病了。
　　原本受些凉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病来。只是柳茗思这段日子操劳过度，加之心事太重，没有一刻轻松的时候，整个身体机能都变得虚弱，丧失了抵抗力。
　　齐予不愧是老资格的御医了，探了探脉象开了药方就转身跑去为守在另一艘船上的华青泠和司徒东翎做心理建设——
　　——历年来难得的病发之症，怕是赶上了，谁也不要急。人是死不了的，不过受些苦，好好调养调养罢了，只是看见人吐血的时候要镇定些。

　　东翎当场就掀桌了，迎着青泠的面就给了一拳，紧接着还嫌不够似的跳过去抬腿横扫。齐予已经气得不想训人了，挥挥手遣散了众人，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横竖柳茗思已经被接到云国的大船上去休养了，这两人躲在游舫的舱内撕打，消息是传不到茗思耳朵里去的。
　　“狠狠打吧！”齐予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合上的舱门，听着里面瓷器砸碎，桌椅翻倒的声响，恨声道：“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就太平了！”

作者有话说

　　青泠是自卑的，但是他也渴望被爱给救赎，所以，他任性了撒娇了，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去赢得茗思的关怀，却不小心伤了茗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