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惑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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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傍晚时分，三皇子府，西院书房。
华青泠合上手里的书册，站起身走到书案旁的躺椅边。他本欲打声招呼便走的，却未曾想柳茗思已是躺在椅上睡着了。
青泠慢慢蹲下身去，小心地挨着椅子上的扶手，就近看着眼前柔美的睡颜。
他微微眯起眼，将鼻子凑了过去深深吸了口气，满意的闻见了柳茗思身上混杂着药尾的淡香。
青泠歪下头将额抵在扶手上，伸直了腿席地而坐，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皮。
熟悉的香味绕在鼻息，闭上的眼皮阻隔了所有的光亮，拉下一片安宁的黑幕。青泠无声的叹息，眼前的黑幕开始上演记忆里的场景……
……巍峨的宫庭楼宇，金瓦红柱的走廊，蜿蜒着往前。很快便能看见一片粉色的花海。
那是春日里的桃花坠满枝头，偶有轻风拂来，便可看见星星点点的花瓣自枝上飘了开，缠着一抹花香悠悠落在了树下睡熟的美人身上。
青泠挥手禁止了身后一群宫女、侍卫的跟随，独自举步前行。他很小心的看着脚下，缓慢地迈着步子，力图将足音减至最小，以免惊扰了树下休眠的女子。
春日里的阳光，暖意融融，晒在女子白皙的面容上，更衬得她黛眉如画，唇瓣如花。
青泠靠得近了，越发看得痴呆，竟然傻傻的跪坐了她身旁，将头凑了过去，轻轻挨着她的肩膀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原本纷乱的心境奇异般的恢复平和。青泠闻着她身上的清香逐渐忘却方才挥刀斩人的血腥，连同轩景泽带来的噩梦也远去了。
仿佛回到了儿时，青泠终于再次体会到无忧无虑的轻松时光……
“放肆！”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声暴喝，直惊得枝头的鸟儿四飞。青泠还没来得及张开眼，便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东方涪云！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泠儿！来人啊！将这贱人绑了去，打二十鞭子！”
靠在椅子扶手上的华青泠猛然睁开眼，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望着安睡的柳茗思急急往后退了两步。
青泠抿紧了唇，神色愈见阴沉。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了握成拳，大概是握拳的力气太大，不仅指关节泛出无血色的白，甚至整只拳头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呼出一口气，飞快蹿出几步，便自一扇半开的窗户处翻了出去。
顷刻间，他便在府里消失了踪影。
西院外的沿廊上，侍女正向司徒东翎汇报柳茗思这一日的行踪，但听得他轻声问道：“整日都在书房里吗？药有没有按时服用？”
侍女低着头，小心回应：“回三殿下的话，柳姑娘今日是按时吃了药的，且今日的饭量较之以往又增了些。”
东翎扬了扬眉，星眸里染上了一抹笑意，“是么？去传话给今日掌勺的厨子，让他找管家去支些赏银吧。”
侍女应了声，弯腰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东翎抬头望了望西院的灰墙，抬脚便往里走去。
东翎走过长长的廊道，伸手推开书房的门，先是带着股药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接着伸脚迈进房内便看见了安然熟睡的柳茗思。
东翎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快步上前去，抬手按住她的肩，柔声叫唤：“茗思，怎么在这里睡了？快些醒来！”
“嗯？”躺在椅上的美人嘤咛一声，不太情愿的半睁开眼，软声嘟囔，“你回来啦。”
东翎低下身子，双手探到她身下，将她整个抱起纳入怀中，顺势坐进了躺椅里。
“我若不是这个时辰回来，还不知道你来这书房里，只为寻个睡觉的好地方呵！”东翎伸手揉了揉她的面颊，眼里装载的是无限怜爱和宠溺。
柳茗思又闭上眼睛，将脸侧过去埋在东翎胸前，模糊地呢喃：“事情进行得还顺利么……”
东翎低下头，伸手一下一下耙梳她脑后散乱的发，话音十分温和，“既然已经决定交由我去做了，便不要再操心了。齐予不是说了，你需要静养么？”
茗思闭着眼，听着来自他胸膛内部的心跳声，沉思了片刻，终是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茗思，我听守夜的家奴说，你屋里的灯火总是彻夜亮着的。是不是没有灵歌陪在身边，夜里便总也睡不塌实呢？”东翎收紧了双臂，倾下身将脸颊贴在她的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近处的火炉，轻声喃语：
“那孩子想必也在思念你吧……我们，都再等一等，好么？待到现下的事情忙完，我们便去接了他来，从此一家团聚再也不分开，好么？”
柳茗思蓦然睁开了眼，睫毛紧擦着东翎胸前的衣料扇了两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到时候，还要兴建一座行宫，种上你喜欢的花草树木。”东翎抱着茗思轻轻的摇晃着，神色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累了的时候，我们便躺在花下睡觉；热了的时候，我们便坐在树下纳凉；烦了的时候，我们便在草地上打滚……总之，那是我们自己的宫殿，谁也管不了我们，谁也没办法再把你带走。”
茗思闷在他怀里无声的苦笑，纤细的指慢慢摸上他的衣襟，按着衣料上绣的暗色花纹细细摸索，仿佛在触摸自己混乱无边的思绪。
“茗思，我知道你还有些未了的牵挂，知道你不会甘心留下。呵呵——”东翎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茗思的背，柔声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最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如此了。我注定是付出的那一方，而你，无论面对谁，都注定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那一方。”
茗思缓缓自东翎怀里抬起头，睁开双眼定定的望着他，沉默了半饷才伸臂按在他的胸膛上，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茗思！”司徒东翎迅捷的伸出手紧抓住她的手，脸上的温柔依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便是你今生唯一的归宿。”
柳茗思始终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任由他牵住自己的手。茗思几次张开了口，想问他为何停运了漕运，为何哄抬了盐价，却总是在喉咙里即将发出声音的时候僵住了舌头。
她发现自己莫名的对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的答案，产生了恐惧……该问……还是不该问呢……
“走吧，晚膳该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东翎从茗思身后站起来，率先拉着她往前走，“我吩咐了底下的人，熬好了药直接端到前厅去，怕是此刻也快到了。”
柳茗思立在原地，突然使力拉住了东翎，沉声问：“几时动手？”
东翎转过身望着茗思，弯唇笑得和煦，“快了。”语毕，他便转过头打算牵着茗思离开书房。
茗思再次用力拉了拉他，凤目里已闪现清冷的光泽，“几时动手！”
司徒东翎略微皱了一下眉，干脆放开了茗思的手，转过身去面对她，“茗思，这是我和莫尚尘的事，你能不能不过问？”
柳茗思垂下眼皮，盯着东翎的鞋尖，固执的问：“到底几时动手！”
东翎终于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漆黑的眼瞳里一片森寒，“你是在担心莫尚尘吗？”
茗思咬了咬牙，快速仰起脸孔，看着他阴郁的眉眼，轻声问：“东翎，你到底想做什么？”
夕阳的光，自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来，金红色的光芒落在东翎的脸上，映衬出他眼底的浮光。
柳茗思张大了眼睛，将他眼里的冰冷和狠戾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某个模糊的画面，似乎带着某种与此刻有关的暗示，在她来不及忆起的时候消逝在一片黑暗里。
茗思抬手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往前迈出一步，将额头靠在了东翎胸前。
“算了。”茗思有些无力的呢喃出声，“原本，我也是没有立场来问你的。横竖是你自己的家事，哪有我这个外人插足的余地。”
东翎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开，冷声道：“你何必说这些来激我？如若真的担心我会害了你的尚尘，此刻便去将军府警告他莫要出手帮我，岂不是趁早安了你的心？！”
茗思抬眼望了望他，无奈的笑，“东翎，你不信我。”她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清亮的光，“不，是你不愿意再信任我。”
茗思抬手拨开按在肩上的两只大掌，往后退了一步，唇角又往上扬了几分，“无妨，只要我信任你便够了。”
司徒东翎微微皱起眉头，仔细审视着茗思脸上的表情，看着她慢慢展开双臂扑进自己的怀里。
“你不会伤害我的。七年前，我背弃了你，你不会。七年间，我不肯见你，你不会。七年后，我不愿留下，你也不会。”茗思靠在他的怀里，平静的诉说，“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相信，你都不会伤害我。”
司徒东翎感觉呼吸一窒，心便跟着抽疼起来，他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去搂住胸前纤细的身躯，忽然对自己即将做的事情产生了质疑。
真的……要这样做吗……明知道她不会喜欢，明知道她会伤心……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
“我想，尚尘也是信任你的。”茗思仰直了脖子，视线落在东翎的下巴上，“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我。”
东翎愣了一下，沉郁的面色里忽而闪过一丝怒意。他快速抬起手将茗思的头按进怀里，放柔了说话的音色，“父皇的身子撑不过这几天了，我们已策划好了，后日深夜便动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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