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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约定·人间蒸发 ...

  •   宁歆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有些疼,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去厨房给纪易煮粥。
      看到餐桌上昨天打包回来的披萨,喃喃自语:“嗯?昨天怎么没吃?”宁歆疑惑地敲敲脑门,嘶——疼……昨晚睡觉撞哪儿了吗?
      啊,记起来了。下午喝了几瓶果酒,然后就去睡了。晚饭都没吃,怪不得一大早饥肠辘辘的呢。把粥调成小火,回房间收拾今天露营的行李。
      纪易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宁歆在厨房哼着小曲煎着鸡蛋。嗯,衣衫妍丽,妆容精致,面色红润,睡得很好嘛。
      听到脚步声,宁歆给煎蛋翻了个面,“你去把粥盛出来,三明治马上好。”
      这么……坦然的吗?纪易搅着锅里的粥,打量着她问,“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宁歆揉了揉额头,奇怪地看着他,“我挺好啊。”纪易没再说话。
      吃完饭,二人准备好行李,坐在客厅里等高延之来接他们。
      分坐在沙发的两边,宁歆忽然扭头,“你老看我干嘛?”
      被抓了现行,纪易倒是不觉得尴尬,明明有个人应该比他更尴尬才对。“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这是什么问题?嘶,这人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有点儿反常啊……宁歆放下手机,看着他问,“记得什么?”
      “你昨晚喝醉了。”
      宁歆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这是还在为Phil的事吃醋?笑着说,“我酒量一般,但也不至于那么点儿果酒就醉到不省人事吧。我喝完就睡了……”又想到什么,皱着鼻子道:“还说呢!纪少爷好小气,借个茶盏,也不给。”
      看着她一身正气地颠倒黑白,纪易冷笑一声。总算明白了,这人酒力差,酒品更不怎么样,是个容易断片儿的。
      一时间气血上涌,冷玉似的眸子火光乍现,指着矮柜上的青瓷瓶,寒气逼人地道:“昨天,有人把我的衬衫扣子硬生生拽了下来,丢进了那里面。”
      “你这么好兴致啊,玩投壶了?”宁歆歪着头看他,一脸无辜。
      纪易闭上眼,气急无力,不想说话。
      虽然自始至终都不记得自己那晚的恶行,海边露营回来之后,宁歆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半强制性地帮纪易缝好了那颗扣子。至于为什么要用红线来缝,借机撒欢也好,刻意捉弄也罢,反正绝不是宁歆嘴上说的“只有这一种线”……
      说到海边露营,从那之后,两个人不仅举止更亲昵了,两颗心也真正亲近了许多。宁歆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纪易对自己是不同的。但他偶尔表现出的疏离感,又会让人不安。宁歆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不懂他的犹豫,就这么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傍晚沿着康河散步,宁歆常常会有一种时光悠长、岁月静好的感觉。晚上的时候,宁歆喜欢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倚着沙发看书看电影,纪易就躺在摇椅里陪着她。那天,说起墙上的那幅画,纪易讲了一个关于这幢小楼主人的故事。
      那个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的年代,身有顽疾的世家三少爷留学归来,弃政从商。一心想要实业救国,师夷长技以制夷,暗中资助了许多少年人出国求学。自小服侍在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险些被家中荒淫无耻的兄长坑害。一番周折,被送去剑桥留学。小丫头敏而好学,在西医领域颇有造诣。三少爷病重,赴英求医,就住在这个小楼里。接着,小丫头也住了进来。从那以后,局势动荡,身世浮萍,小丫头一直不离不弃地追随着三少爷。
      “那后来呢?三少爷的病治好了吗?”宁歆听得入迷,扯着他的衣襟问。
      纪易刚要回答,看到她明朗的眉眼,笑了笑说,“当然是少爷和丫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幢小楼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乱世情缘……宁歆趴在沙发上,望着纪易,一脸不明所以的笑。
      纪易把手边的橘子丢过去,“笑什么?”
      “三少爷。你不也是纪家三少爷?”说完,眼带深意地看向他。见他笑而不语,宁歆敛眸浅浅一笑,轻问,“那我是什么呢?”
      我是你的小丫头吗?
      纪易眼底的光影颤了颤,这一声问带着一丝柔一丝俏,像一瓣海棠花自她睫稍拂落,飘飘荡荡跃入他心田。片刻,他垂下眼帘,眸中覆上一层薄雾,握着书页的手倏然收紧,“你……是小星星啊。”
      宁歆目光半沉,须臾又抬起眼,似怨似愁,又化作一抹淡然。想听的话,明明已经在他嘴边,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晚躺在床上,宁歆辗转难眠,想来想去忽的被激起了斗志。
      虽然自己没谈过恋爱,但小说和电影可没少看啊,前辈们不都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吗?新时代独立女性,勇于追求幸福,主动扯个纱、告个白,不丢人!
      大方向锚定了,这具体策略还需从长计议。毕竟纪少爷那个脾气,太含蓄了他便躲,但要说直接,自己又怂……瞟到枕边的书,宁歆眼中一亮,计上心头。
      早上,纪易走到房间门口,便在地上看到了宁歆连夜塞进来的那一计。拾起书签,背面一行娟秀小字——“我心悦之,君亦如是乎?落笔成约,上午十点,叹息桥边一见。”
      宁歆几乎一夜不成眠,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了会儿眼。听到关门声,猛地睁眼坐起来。才七点,他看到了吗?他去了吗?宁歆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却因为挑衣服挑了太久,最后是匆匆跑着赶过去的。
      今天的阳光不轻不重,带着橘子色的光晕,让叹息桥抹上了一股簇新的柔情。
      他还没到。不急,还差十几分钟。
      游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十点了。宁歆不敢回头,觉得纪易是不是就站在后面呢。心如擂鼓,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预演一会儿要说的话。
      十点一刻。宁歆皱了皱眉,看了眼手机,这人真慢。
      十点半,兴许有事耽误了吧。宁歆一刻不停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相似的背影。
      已经中午了。不能走,万一他来了没见到自己,错过了,怎么办?
      宁歆坐在长椅上,从行人如织等到小径寂寥,从烈日灼灼看到月色凉凉。眼里的光渐渐熄了,心里空荡荡的,一呼吸,却又闷闷的疼。
      人不来,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宁歆不信自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子,憋着口气一路跑回家。
      家里安静得可怕,宁歆大口喘着气跑上二楼,但最后几阶楼梯,却怎么也迈不上去。下唇咬出了血,才逼自己使出点儿力气,推开他的门,耳边霎时“嗡——”的一声。
      人去楼空,没有留下一丝他的痕迹。这算什么?凭空消失?
      宁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客厅的,脚一软,跌坐在地毯上。巨大的恐惧紧紧攫住她的心脏,在等待中压抑了一天的不安,轰然坍塌。“他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像钟摆一样不停地在她脑中晃动。
      他言语上的闪躲,行踪上的捉摸不定,好像一直在预告着结局。其实,宁歆也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只是,从前和当下的自己都没有料到,失去他,是窒息的感觉。
      逼自己冷静下来。不该如此,即便是不辞而别,也一定会留下只言片语。宁歆不相信,这段时间的相处,只是他无关痛痒的一段过路。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宁歆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找,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去问,突然间对纪易一无所知。只有等。
      等了一夜,他没有回来。
      又等了一夜,他仍旧没有回来。
      等到天又快亮的时候,宁歆给高延之打了电话,声音嘶哑,喉中带血。“哥,纪易不见了。你帮帮我……”
      高延之和Mia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宁歆脸色灰白,眼底乌青,人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高延之顿时就红了眼,“你疯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只见她泪珠如线一般,无声地滑过干涸的嘴唇。
      高延之有些怕,轻轻抱着她,“星星,你哭出声来,你哭出声来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地说着,“星星,我帮你找,咱们会找到他的。”
      三天不眠不休,颗粒未进,宁歆力竭,昏在他怀里。高延之把人抱到床上,给她灌了一点水,面色阴沉地守在床边。Mia也吓坏了,“怎么会这样?何至于……”
      高延之摇摇头,眉心紧紧拧着,眼里全是自责和心疼。
      “她看着恬淡,可一旦钻了牛角尖,便是个自伤自苦的性子。如今陷在纪易身上,伤心无助,心里郁结难当,恐怕一时难以纾解……”说着,狠狠捶了自己一下,“当时就觉得纪易太神秘,我不该纵着她……”
      高延之寸步不离地守着,宁歆渐渐也缓过劲儿来,只是吃得很少,经常站在二楼发呆。看着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恹恹的,高延之没法子,把戈坤从国内叫了来。这两人从中学起就是无话不说的闺蜜,戈坤性格开朗,说一不二又细致入微,宁歆经常拿她没辙。
      戈坤见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更是又气又急,红着眼骂她,骂完又抱着她哭得不能自已。又是哄又是劝,逼着她吃东西,拉着她出门运动,几天下来,宁歆看着好多了。
      一个月了,纪易没有回来,就这样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实宁歆什么都明白,可心里太难受,一味要逃避,便由着自己浑浑噩噩。时间长了,便能用理智压制住,把那份执念和不甘一点一点深深埋下去。可这个傻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那一丝带着侥幸的期待,从未被时间消磨尽。
      快开学了,宁歆要回美国去了。离开前,宁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幢小楼就像一个结界,如今他了走,梦便醒了。

      2020.01.01,美国,拉城机场。
      “宁歆,你喜欢叹息桥?都看得出了神,我手机快要被你捏碎了。”在去澳洲的飞机上,同事Jennifer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
      许是觉得宁歆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好相处,继续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同她聊天,指着手机屏幕上灰蒙蒙的照片说:“这是我去年夏天到英国旅行时拍的,叹息桥名气大,但我觉得不好看。”
      宁歆弯了弯嘴角,把手机还给她,笑着说,“嗯,是不好看。”
      没再说话,望着舷窗外厚厚的云层,一双眼笼上疏离的烟雨。宁歆嘴角微微绷着,想着昨晚在酒店里发生的事。
      会不会,又是大梦一场呢?
      两天后的清晨,岛城机场,刚从澳洲回国的宁歆像个挂件一样坠在哥哥肩上。
      “累坏了,这么颓?”
      “哈,别提了……在港城转机,等了10个小时。两条腿肿成门柱子了。”宁歆眯着眼,两条眉毛拧得像毛毛虫似的。高延之拍拍她的头,“辛苦星星啦!车上给你准备了‘梁记早餐’。”
      上了车,宁歆径直摸到后座,踢掉鞋子,软绵绵地躺倒。高延之叹了口气,柔声道:“起来,先把早饭吃了。”
      “万恶的某航!‘老梁’都不香了……”边说着边往上挪腾了一下,埋怨着高延之这辆路虎还是放不下她一米二的大长腿。
      高延之看她长发糊了一脸,不管不顾的样子,抿着嘴笑,扭身把萝卜炸饼递到后面。果然,“老梁”的香味儿还是把她拉了起来。宁歆伸手去拿,高延之把保温杯递给她,“先喝口水。”
      宁歆吃得慢条斯理,高延之又递过去一杯甜沫,问她,“这么累,晚上露营还去吗?”
      “去,约好了的。”宁歆含着吸管“嘶溜嘶溜”咽下一大口。“早点来接我吧。”喝了一口接着说,“我订了鱼,顺路去拿。”
      “我去拿,你多睡会儿吧。”说着,见宁歆吃完了,接过袋子,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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