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风，满河星》夭零

13、惊喜·做出决定

　　宁歆到会场里拿了外套，跟Cecilia交代了几句，先行溜走。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一个闪身拐进去迅速地补了补唇妆，哭丧着脸下楼，心下暗恨，“会不会太巧了点！”
　　酒店大厅里，隔着喷泉扬起的水柱，宁歆看着那头背光而立的纪易，脸上的笑逐渐变得有点僵硬。
　　纪易见她笑得一脸心虚，别开眼不去看她，接过她的包，牵着她边走边慢悠悠道：“处理好了？”
　　宁歆颇没底气地“嗯”了一声，抬起纤细的脖颈，仰头问他，“没有生气？”
　　纪易专注地目视前方，摇摇头，“气消了。”
　　宁歆抿嘴窃笑，这是嘴上的气消了，心里还不爽快呢。
　　“你等一下。”宁歆拉住纪易，一脸乖巧地看着他，“今天公司年会，刚才是同事……嗯，就是突然，被表白了。因为是挺好的朋友，然后，他要离开公司了嘛，就礼貌性地拥抱了一下。”
　　说到这儿，宁歆低头轻声道：“站在你的角度看，那个画面确实有些不妥……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
　　不错，态度还算诚恳。纪易走近把她裹在大衣里，“记着，口头性的告别就足够礼貌了。”顿了顿，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又说：“没有限制你的意思，怕你吃亏。”
　　宁歆含着笑用脸蹭蹭他的毛衣，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知道啦。”
　　车上，宁歆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转过身去问纪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怎么还开着我哥的车？还有，不是说明天过来吗？提前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纪易握着方向盘，朝挡风玻璃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你坐好。人是你哥告诉我的，车是你哥借给我的，至于我为什么今天来，是因为明天来不了。”顿了片刻，梨涡若隐若现地道：“并且，想给你一个惊喜。”
　　宁歆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想象得出眼前这人如何匆匆忙忙结束手头的事情，风尘仆仆地飞过来，然后来到她面前，试图制造一个好老套完全非纪易式的惊喜。
　　“真的很惊喜。谢谢你。”
　　纪易拍拍她的手道，坏笑着说：“你这眼底泛起泪光的样子，证明老白讲的这个方式还是奏效的。”
　　太坏气氛了！“什么泪光，才没有……”宁歆有些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嗯？等会儿……“老白？”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嗯，一哥们。以后介绍你们认识。”纪易缓缓停好车，“到了。”
　　宁歆借着路灯看了看四周，可不就是自家小区，“我哥倒是对你放心，连我住哪儿都告诉你了。”
　　纪易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宁歆觉得他的目光像一根轻柔的羽毛，脸上痒痒的，不自觉地双颊飞红。局促地开口，“上去坐会儿吗？啊，家里最近来了只猴子，你等我先跟他说一声。”
　　“不用了”，纪易捉过她的手，轻轻抚弄着道：“我一会儿去机场。”
　　宁歆错愕，噘着嘴，“这么快，我以为你明天回去。明早再走不行吗？”
　　纪易嘴角含笑，轻轻吻在宁歆的手心，眼神温柔而克制地看着她。
　　宁歆心尖儿一颤，红着脸跌进他密布的情网，语气里尽是不舍，“那你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们，等你有时间了再见面，你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不想再对你失约。”
　　低缓的声音却似千钧重，回荡在宁歆耳边，惹得人眼底泛酸。纪易看着宁歆怔住的样子，把她的手裹在掌心，用一种让人微醺的声音说，“也想见你。”
　　宁歆这下真的是眼底心底齐齐泛起泪光了，一下子抱过去，嗡着鼻子糯糯地说：“我也想你，可我心疼你。”
　　纪易眼里盛满笑意，摩挲着她的脖颈，轻吻她的头发，“还是这么会撒娇。”由着她像只猫儿一样趴在自己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里觉得温暖而安定。
　　过了会儿，纪易拍拍她的背，问：“你这样，腰不酸吗？”
　　“酸……”宁歆松开他，慢慢挪回去坐好。
　　纪易看了看时间，握着她的手缓声道：“记得我之前说有话要跟你讲吗？有些问题要当面跟你谈，尽早解决。”
　　宁歆点点头，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我想时常能见到你，但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我的工作，恐怕短时间内不能调换。好在京城和岛城距离不远，随时能飞过来见你，但我有时候忙起来……你知道的。”纪易抿着嘴，眼含歉意地看向她。
　　他连换工作也考虑过了吗？宁歆淡淡一笑，蹙眉故意叹着气问他：“那怎么办呢？”
　　“只要我在国内，每周肯定都过来。我的行程，都尽量提前跟你报备。允许的情况下，每天会给你打电话、发信息、说晚安。”纪易想了想，应该没有遗漏的了，讨好地摇摇她的手。
　　这个向来我行我素的人，也学会牵挂了。
　　宁歆见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却是一副温驯可爱，险些绷不住，弯着笑眼说：“谁要每天跟你打电话！”
　　见纪易笑而不语，宁歆又摇摇头说：“感情是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的。好啦，这个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啊，别因为我的关系耽误工作。”
　　纪易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欣慰地拍拍她的头顶，“真懂事。”
　　宁歆甜甜一笑，伸手去拿手机，“你是不是要赶飞机？我给你叫辆车吧。”
　　纪易按住她，“不用，一会儿路上拦辆出租车。”宁歆作势去咬他，纪易笑笑由着她。
　　宁歆磨磨蹭蹭地下车，站在楼下牵着纪易的手，“等看到你坐上车了，我再上去。”
　　纪易捏捏她的脸，“冷。我看着你上去。”
　　宁歆吸了吸鼻子，冷是真冷……拧不过他，点点头，边回头边上楼梯。
　　单元门就要合上的时候，又“蹬蹬蹬”跑出来，猛地在纪易脸上啄了一下，“记得想我！”不等纪易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儿跑上楼去了。
　　纪易站在原地低头笑着，宁歆靠在三楼的楼梯间窗户上，刚要偷看他，就听到手机响了。
　　是纪易，宁歆接起来，朝着楼下嫣然一笑。
　　“怎么了？”
　　“下雪了。”
　　雪花一朵一朵轻轻悠悠的飘落，宁歆伸手去接，果然，下雪了呢。
　　两个人，一个在窗前，一个立楼下，昏黄的灯光里望着彼此模糊的脸庞，都舍不得挂电话。
　　门口有车灯晃了晃，纪易冲楼上挥挥手，转身边向外走边在电话里低声说，“我会记得想你。”
　　挂了电话，宁歆倚在自家门口，笑眯眯地消化着刚刚那句“想你”。门突然开了，宁歆跌进去，好在被李惟肖扶住了。
　　刚要凶他，就听他“叭叭叭”一脸无辜地说：“你站门口不进来，我以为你忘带钥匙了，好心给你开门，你要是骂我可就不仁不义了啊。”
　　“那还真是多谢了！”宁歆白了他一眼，看着屏幕上纪易发来的信息，随手把外套搭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捧着手机窝进沙发里。
　　李惟肖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边，看着她一副要把嘴角笑抽的趋势，皱着眉直摇头，扔了个砂糖橘过去。“什么情况？你年会上被人告白了？”
　　宁歆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抬眼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李惟肖一脸嫌弃，抱着手臂冷声道：“就你这满目春风，羞羞答答的样子……啧啧，令人遗憾。”
　　“呵”，宁歆被橘子汁儿甜得眯了眯眼，“我谈恋爱，你遗憾什么？”
　　李惟肖抬起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用脚朝着宁歆画了个圈，痛心疾首地说：“你看看你，陷入爱情旋涡呵呵傻笑的你，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潇洒从容的大星么？你还在意我们的事业吗！”
　　宁歆狠狠丢了只抱枕在他脸上。
　　说到事业，宁歆坐起来，下巴一扬朝他示意，“有正事跟你说。”
　　李惟肖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正襟危坐，扬声道：“洗耳恭听。”
　　“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创业。”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李惟肖喜极而泣，激动地伸出手，“老板，欢迎你的加入！”
　　宁歆配合地跟他握了握。抱着猪小花盘腿而坐，捏起颗草莓，思索了一下说：“先定一个公司名字吧。”
　　李惟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先前跟陆煜商量，打算直接叫‘小丑’，Jocker。但似乎不太有新意哈……”
　　“我觉得，公司不能只局限在潮牌一个方向，既然我们的品牌概念是‘理想国’，应该着力于‘文化’大领域。Jocker的确是一个好的起点，Jocker……不如叫‘ZHU客’！”宁歆微微一笑，打了个无声的响指，继续说，“万恶的谐音梗。我们不局限在某个字里，正如我们的思想不会框定在某条规则里。”
　　说着，从小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写了个大大的“ZHU客”，又在下面快速写了一行字：“Joker——嘲笑，别被定义——潮牌。”
　　然后，捏着下巴边写边说：“观照我的理想的话，还可以投射到书店上。”
　　“烛客书店——燃书为薪，掌烛看世界——书店”，写完在这行字下重重的画了两道线，又接着道：“目前还是先考虑线下，对接到易于表达和吸收观点的青年领域，可以考虑餐饮、民宿、运动……”
　　宁歆在纸上随手画了几个圈，向后往沙发上一靠，语调轻快地说：“当然啦，这些还是后话。主要是确立好公司的理念——‘花花世界，造梦空间’。”
　　“花花世界，造梦空间！”
　　李惟肖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情不自禁不停地点头。而后，奉上了一段精彩的海豹式鼓掌，眉飞色舞地说：“大星，你简直！简直太优秀了！”
　　拦住想要扑过来拥抱她的李惟肖，宁歆原地做了个腰背拉伸，歪着头对他说：“你也别太乐观，理论和现实之间是有相当大距离的。”
　　兴奋得浑身火热，李惟肖站起来冲着空气耍了套咏春。
　　“不打紧，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是我们将要投注努力的地方。干起来啊，老铁！”说着捡起宁歆刚才写写画画的那张纸，抱着电脑冲进卧室，“我马上写份详细方案！”
　　他这股从小到大从未被磨去的活力和干劲儿，也是让宁歆赞叹不已。
　　抱着外套，倚在他门口，看他坐在电脑前两眼发光手下飞舞，宁歆缓缓开口：“哎，关于公司的设立地点，我有个要求。”
　　李惟肖闻言一愣，盯着屏幕眨眨眼，转过椅子面朝着她，一脸心虚笑嘻嘻地说：“关于公司的设立地点，我也有个事情要说。”
　　宁歆抢先开口，“京城。我们去京城。”说完，盯着书桌上的一盆绿萝，有些不自然地轻轻一咳。
　　“不谋而合啊！”李惟肖猛地蹬了一脚，把椅子滑到门口，“不瞒你说，陆煜人就在京城呢。而且……”脸上堆起假笑，“已经租好工作室了。”说完灵敏地后退，避开宁歆的拖鞋。
　　“你听我说啊！地脚绝佳，价格划算，难得一遇，才要赶紧租下来的。”见宁歆面色不善，李惟肖伸手挡在脸前，做好充分地防御姿势。
　　“我不听！”宁歆恼火地转身回房，恨恨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你，把详细信息发给我，我要做一下预算。”
　　这家伙！气呼呼地坐在床上，“还好是京城，不然……”宁歆眯着眼朝空中劈了一记手刀。
　　看着李惟肖发过来的照片，“紫竹桥方圆大厦……80平米的工作室，半年要5.5万这么贵的吗？”宁歆哀嚎一声仰倒在床上。
　　宁歆盯着天花板，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北极星基金’里差不多有150万，加上李惟肖的15万，再找几位合伙人，怎么也能凑齐200万吧。”这么想着，不禁叹了口气，“两百万，能撑到第一批成衣上市嘛……”
　　不过，为了事业爱情双丰收，紧衣缩食可以忍！
　　‘北极星基金’，是出生时爸爸为宁歆而建的，希望能成为她日后的一个经济后盾。
　　想到这儿，宁歆摸摸手上的血玉镯子，“爸爸，看到我为了理想而活，你会很开心吧。”
　　爸爸是中文系教授，精通书画文学，又生性浪漫，是个崇尚魏晋风骨的诗人。自小受他和师傅的熏陶，宁歆骨子里也浸润了唐风宋雨。
　　说到师傅谢云清，她也是李惟肖的叔母。自幼时师傅和丈夫李教授移居到英国，宁歆与她已有十年未见了……
　　宁歆唤回思绪，有点发愁地盯着天花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得到家里的支持，尤其是要说服妈妈，才好去动用那笔基金。
　　但是，京城、创业，这种充满风险的字眼放到妈妈面前，恐怕她转身就能给宁歆设下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围栏……
　　这事儿，得走和谐沟通之路啊。宁歆秀眉一挑，点开手机通讯录，“哎呀，这种时候，必得大军师相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