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46、第 46 章

　　且说端午那日，史家请了迎春等姐妹们去家里小住，没过几日，贾母想念得紧，派了人去接她们回来。临走前，湘云嘱咐宝玉时不时多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自己，好让她来接自己过去玩，宝玉答应了下来。

　　袭人把平儿的事情同宝玉说了，宝玉想着这么好的女孩子日后也要成黄脸婆了，叹道：“未出嫁的女孩子和珍珠一般，出嫁后，再过几年就成了鱼眼珠子了。”

　　晴雯听了这话，很是不喜，问：“照二爷这个说法，未出嫁的女孩子最好，那些老妪又丑又不值钱咯，我们是珍珠，太太她们就是……”

　　不待晴雯把话说完，袭人忙推她出去，道：“昨儿夜里没睡好，今日竟说起疯话来了，快出去躺着吧。”

　　晴雯这话虽没说完，宝玉却知她的意思，也反应了过来，心里闷闷的，独自一人出了门去。不知怎的就到了王夫人房门前，静悄悄的，宝玉掀开帘子一看，王夫人躺在靠椅上午睡，金钏儿在一旁给她捶腿，不时打着哈欠。

　　宝玉见状，悄悄凑上去扯了扯她的坠子，金钏儿见是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宝玉干脆靠在她身旁，小声问道：“平儿姐姐那事你听说了吗？”

　　金钏儿点了点头，说：“早就知道了，我还送了荷包过去给她贺喜呢。”

　　宝玉说：“要是大家能一直在一块就好了，日后她出去了，不知还能见上几回。”

　　金钏儿抿嘴笑道：“您若是舍不得，去老祖宗那边求求，放到您屋里来就成，一个下人，还怕她不愿么。何况我想这桩婚事，恐怕是琏二奶奶做的主，平丫头不一定满意呢，毕竟大家伙都知道她早晚是琏二爷屋里的人。”

　　宝玉点了点头，叹道：“凤姐姐掐尖好胜，爱拈酸吃醋，在她身边确实不好过。就看二哥哥屋里这几年，一个姨娘都没有，就知道她平日管的紧了。”

　　金钏儿笑说：“好不知羞，您还没成亲呢，就管起哥哥屋里头的事来了，被外人知道了，不定得怎么搬弄是非呢。”

　　宝玉见她鬓发微松，娇俏可人，不禁酥了一半，道：“我不去同太太求平儿，求你来我屋里如何？”

　　金钏儿道：“二爷快别说胡话了，天儿这么热，快回去歇着吧，待会太太就醒了。”

　　宝玉见她不答话，觉得好没意思，灰溜溜地出门走了，谁知路过花园时正好碰见了平儿，宝玉忙给她道喜，平儿也笑着回礼。

　　宝玉问：“平姐姐，你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太太、老太太都能给你作主。”

　　平儿听了这话，便知宝玉疯病又犯了，不知在哪听了别人嚼舌头的话，学了过来劝他，忙道：“宝二爷，您放心，我好着呢，我们奶奶找我过去有事，我先走了。”

　　宝玉见她也走了，更是烦闷，便想着去黛玉那边说会子话，谁知怀玉、黛玉二人此时正在教导丫头们认字，没工夫搭理她，宝玉待了片刻后又出来了。

　　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见他这几日闷闷的，时不时地长吁短叹，便出了个主意，道：“二爷何不去找东府里的蓉大爷他们，我时常见他们出去玩。”

　　第二日，贾蓉、贾蔷出门时，就见宝玉早就同茗烟骑着马在等着他们了。几人见过礼后，贾蓉问道：“二叔今日是要出门？”

　　宝玉点点头，道：“最近好没意思，你们要去做什么，也捎上我吧。”

　　贾蔷道：“南边新来了个戏班子，薛家叔叔请我们过去吃酒看戏。”

　　宝玉问：“薛大哥哥怎么不请我？我和你们一块去，待会好好问他。”一径过去，薛蟠早在那边候着了，见宝玉也来了，忙道：“怎么把这个菩萨也带过来了，若有个好歹，不说别人，母亲就不会放过我。”

　　宝玉笑说：“大哥哥放心，今日我就跟在你们身边，不会有事的。说起来我还要问你呢，请了这么多人，单单落下我，是不是不同我好了。”

　　薛蟠忙道：“宝兄弟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只是我母亲嘱咐过我，不准随便带你出门，故而没去请你。前几日是我生辰，不是才请过你嘛。”

　　宝玉道：“那不算数，今日你可得多喝几杯给我赔礼。”薛蟠忙应了。

　　正说着话呢，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并柳湘莲进来了，宝玉忙上去同他俩寒暄，对柳湘莲道：“何时从南边回来的，也不来找我？”

　　柳湘莲含笑回说：“才回来，预备过几天出门去西北。”

　　一旁的贾蓉听了这话，忙把柳湘莲拉到一旁，问他：“才回来多久，就又要出门？”

　　柳湘莲道：“我习惯了四海为家，不愿待在一处太久，这次回来同你们见一面，再出发去西北。老早听人说那边风光与这边不同，一直想去见识一番。”

　　贾蓉问他：“你年纪也不小了，老是不着家，可有想过娶妻生子？”

　　柳湘莲回道：“当然想过，定要个绝色女子。”

　　贾蓉道：“既如此，你明日来我家，有好处等着你呢。”柳湘莲问他所为何事，贾蓉不肯说，只得罢了，答应明天来宁府拜访。

　　薛蟠不知他二人凑在一块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忙拉了过来一起喝酒，他见柳湘莲生得俊美，心里爱的不行，不知不觉喝的烂醉，最后还是下人扶着他回了家。

　　薛姨妈等了薛蟠半宿，见他回来了，才放下心来，又听他满嘴胡话，不知在说些什么，又气又急，说：“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做些什么，若是他父亲还在，见他这副模样，不得将他打个半死。”说罢忙让下人扶了薛蟠进去休息，思来想去，要快些给薛蟠定下一门亲事，好让他收收心。

　　首先想到的便是亲戚家的女儿，迎春性子温懦，不适合做宗妇，余下的姐妹们年纪尚小，不宜婚配。思来想去，突然同为皇商的夏家，他家有个女儿，年纪与薛蟠相当，家世也相配，薛姨妈越想越觉着合适，翌日便下了帖子请夏家母女过来。

　　宝钗问道：“妈，怎么突然要去她们家请人？”

　　薛姨妈便把心中所想同宝钗说了，宝钗沉吟片刻，说：“妈这个想法是好的，哥哥确实不着家，成家后或许能懂事不少。只是这终身大事，须得徐徐图之，妈得仔细留意那姑娘的为人、性情如何。”

　　薛姨妈忙说：“我的儿，还是你想得周到，提醒了我，到时你便同我一起吧，也替我掌掌眼。”宝钗听了，答应了下来。

　　再说尤氏那边，请了尤老安人过来，早早地准备着了，嘱咐母亲该问些什么话，哪些话又不能说，尤老安人道：“我都嫁了两个女儿了，哪有不知道的，你就放心吧。”尤氏听了这话，只得随她去了。

　　贾蓉带着柳湘莲进了内院，柳湘莲问他：“这是要带我去何处，怎么来了内院，怕是不妥吧？”

　　贾蓉笑说：“不妨事，这边是我母亲的屋子，她和我外婆想见见你。”

　　柳湘莲心里十分好奇，不知这家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把戏，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待向尤氏、尤老安人见过礼后，因柳湘莲生得极好，尤老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柳湘莲颇有些不自在。

　　尤氏见状，忙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提醒她别太露骨了，一面又笑说：“是柳相公吧，我听蓉哥儿说过你好几回了，他一直夸你是个爽快人，又讲义气，还会些拳脚功夫。之前我都以为他在夸大其词，今日见了真人，果真是名不虚传。”

　　柳湘莲道：“夫人谬赞了，不知这次叫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尤氏问他：“柳相公可成家了？”

　　柳湘莲摇了摇头，道：“还未成家。”

　　尤氏道：“我这有一桩好姻缘，想要说给柳相公。”

　　柳湘莲见状皱了皱眉，说：“我居无定所，家徒四壁，夫人您说的必定是千金小姐，我配不上。”说完作势要走。

　　尤老安人忙道：“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是老身的三女儿。日日看书性子看坏了，不肯嫁人，只因当初在戏台上见过你一面，说只肯嫁你，不然就去自梳，老身没有法子，只得贸然请了柳相公你过来，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尤氏见她把底儿都给透露出来，就知此事要坏，绞尽脑汁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事给圆回来，未出嫁的女儿对外男一见倾心，这事放在贾府，就是天大的丑事了。

　　谁知那柳湘莲性子与别个不同，听了尤老安人的话便知尤三姐不是俗人，于是便取下腰上的佩剑，交予贾蓉，说：“我以四海为家，身无长物，只有这把‘鸳鸯剑’，乃是家中传代之宝，若是贵府不嫌弃我家贫，便以此物作为凭证，待我备齐东西，便来府上提亲。”

　　尤老安人大喜过望，当日就带着鸳鸯剑回了家去，告诉尤三姐这件好事。尤三姐便把此剑挂在自己床边，每日看着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尤老安人说柳湘莲虽好，可是居无定所，日后三姐要吃苦头的。

　　尤三姐道：“我就喜欢他居无定所，这样就能带着我四处走了，我不知有多想在外头自由自在地行走呢。”

　　尤老安人道：“有情喝水都能饱，等日后尝遍苦头，就会后悔了。”尤三姐别过头去，不停她说话。尤老安人没有法子，只得偷偷拿出自己攒的私房钱，买了一处小庄子，想着日后这两人若是走投无路，还能靠着务农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