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39、第 39 章

　　且说如海那边，缉拿盐贩已暂告一段落，如今两淮盐业百废待兴，正需要一场变革。

　　如海集合众人意见，连上三道奏折，向皇帝阐述盐业变革举措：

　　首先，官盐不再只由盐商垄断，只要缴纳税银，就能获得由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颁发的证明文书，上头注明姓名、籍贯、年龄、容貌以及缴纳税银的多少，凭借此文书赴盐场领盐。这样一来可以充盈国库，二来使每个商人都有在这行业竞争的权利，为了扩大销路，相应的食盐价格和食盐质量会往老百姓那边倾斜。

　　其次，肃清盐运道途贪官污吏，务使漕运畅通。京杭大运河途径多地，有不少官员勾结地方恶棍，私设盐关，收取‘过路费’，层层盘剥之下，运输费用消耗极大，而这些到头来都会由百姓买单。

　　最后加强缉私，在陆路、水路各处关卡，派缉私官员把守，查验来往商贩证明文书，加盖印章证明。若前一关卡已证明其身份，后面关卡则不能对其进行阻拦。缉私官员月奉与盐引挂钩，盐引销售越多，每月所获则越多；若盐引滞销，私盐泛滥，则按照缉获的私盐论功行赏。

　　圣上大喜，命如海便宜行事。

　　十一月初一，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口挤满了人，细看下这些人分成了两派。一派穿着讲究，居于人群中央，昂首挺胸，乃是此地豪绅富庶子弟；另一派则是贩夫走卒之流，几个几个地凑在一块，小声谈论着什么，不时地往里头张望。

　　待时辰一到，因为盐引先到先得，大家也不顾斯文讲究，使劲往里头冲，有的甚至直接从下人手中一把抡过箱子，直接抗在肩上，硬生生从人群中撕开一道口子，往登记的官员桌上一放，打开后发现是成摞的金条，这人对官吏行礼作揖道：“官老爷，这是我带来的钱，全交了。“差役们数完数目后，说是一千两黄金，登记官命人贴好封条收入苦衷，细细询问这人的姓名、籍贯等信息，记载完成后给了他一本小册子，”好生收着，凭这个可去盐场领盐。”

　　“多谢官老爷，多谢官老爷。”

　　第一日，多年积压的的盐引一售而空，一共收得款项五百余万两，有些来得慢的没有买到，垂头顿足，只得安慰自己等下次机会。

　　如海这些法子固然对扫除两淮盐业沉疴很有帮助，但同时也破坏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这此两淮盐业变革对以往将盐业垄断的盐商来说，无异于是一场钱与权的重新洗牌，他们当然不会束手旁观，任由别人来瓜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好处。于是这些往日的大盐商们，集结在一起，雇佣流氓打手，在贩盐必经之地对往来行商进行抢劫恐吓，效果立竿见影，不少小商贩心生恐惧，为了保命，保证不会再去碰这行生意。

　　如海那边得知情况后不慌不忙，与孙道符一起，派兵捉拿这些个受雇佣之人，然后送去做矿场苦力，对于那些背后的雇主，却不去约束，反正拦路的打手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捕一双，渐渐的，也没人敢去挣这要命钱了。大盐商们没了法子，只得认命，同小商贩们一样，抢着去缴纳银两，不过所能赚得的，较之前少了很多。

　　贾府那边得知如海在圣上的授意下，大刀阔斧地对两淮盐业进行变革，于是派了贾琏过来探探风，看能不能去做这档子生意。

　　待贾琏拜见如海，说明来意后，如海道：“只要缴纳足额税款，便能做这生意。若是银两这次带的不够，我能帮衬一下，其余的，便不能去做了。“

　　贾琏是个聪明人，忙笑道：“这次我出来，老太太嘱咐好几遍，既然要做生意，就得老老实实的，切勿去干那投机取巧之事。我来叨扰姑父，也是怕摸不准情况吃了亏，眼下有您的一番话，我便可甩开膀子去做了。再说那银子，必定是不会少的。”

　　贾琏此次来扬州，带了不少京城的好东西送给林府众人，贾敏则要准备回礼，等日后贾琏一起捎回去。

　　这日，贾敏命人收拾东西、登记造册，见有两对玉镯子，水色极好，便用锦盒装了，去了怀玉、黛玉姐妹房间。两姐妹住的院落空荡荡的，不见有人伺候，倒是屋里头不时传来黛玉说话的声音。贾敏竖起耳朵，仔细去分辨自家女儿在说些什么。

　　“你们看，左边这个字是是‘雪’字，上半部分是个‘雨’字，因为雪是水遇寒气而凝结而成的，下半部分是个‘彐’字，正是扫帚的扫字一边，因为雪落下来就要用扫帚扫雪。右边这个字是雁，‘隹’是说大雁是短尾鸟，而‘亻’同人，因为大雁飞起来是人字形。”

　　“雪雁姐姐，你记住了没有呀，姑娘说要等咱们认识完自己的名字才能教《三字经》和《百家姓》，你认真些，别走神了。”这是负责打扫院子芙沉的声音。

　　“哎哟，我知道了，你别催我啦，正在记呢。”

　　不知有谁突然出声：“夫人来了。”众丫头连忙起身行礼：“夫人好。”

　　贾敏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姑娘们说。”丫头们惴惴不安地出去了。

　　怀玉上来扶着母亲坐下，道：“母亲怎么突然来了，把丫头们们都吓走了。”

　　贾敏道：“若不是我来这一趟，竟不知你们姐妹已经把这儿开成学堂了。”

　　黛玉说：“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干姐姐的事。”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若没有我，你这‘学堂’能开的那么容易嘛。现在倒说和我无关了，哼，娘，就是我是多妹妹做的。”

　　贾敏见这屋子里面罢了十来张小桌子，上头扑了纸，右上角摆放着笔墨，最前面立着一块木板，应该是刚上过漆，颜色很新，上头端端正正写着‘雪雁’两字。木板底下是一个小木桶，装了半桶水，漂着一块小抹布，是用来擦拭木板的。

　　黛玉道：“这块木板是我央逐云叔做的，娘，您别拿走行不行？”

　　贾敏没有说话，拿起其中一张毛边纸，不知是哪个丫头的，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仔细分辨才看出来是‘芙沉‘二字，贾敏不禁笑出了声。

　　怀玉倍感奇怪，问道：“娘，您为何发笑？”

　　贾敏放下纸张，说：“我想起有趣之事。当初娘未出阁的时候，元春大概同你们一般大小，也去教丫头们识字，不少人都跑到她房里来学习，有时连活都不做了，其中就有在你大伯母面前服侍的人。你二伯母疼爱女儿，由着她去闹，新买了丫头亲自送到大伯母那边。”

　　没想到外祖母家中也有和自己一样想法的姐妹，黛玉忙问：“那后来呢？”

　　贾敏摇了摇头，道：“这些丫头在府里认了干娘，每月银子都要上交给她们。为了读书识字，便要去买纸笔，这是一笔大开销，到老子娘手里的钱自然就少了；有的不买纸笔，只在泥土上写写画画，但因为耽误干活，拿到手里的月钱就少了。没过两月，这些个干娘便不乐意了，天天拘着丫头们不去你大姐姐屋里，有的打有的骂，渐渐的就没几个人去学了。”

　　黛玉问：“难道就没人能坚持下来？”

　　贾敏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神情，笑道：“自然是有的，那人便是你元春姐姐身边的大丫鬟抱琴，如今跟着她一起进宫去了。你们两姐妹初衷是好的，娘不会阻拦，但是以后有人不学了，你们也不能生气。毕竟这个世道，能像你俩一样读书认字的女孩，家里也不会将她们卖了做奴，所以不要过于苛求。”

　　怀玉抿了抿嘴，道：“娘，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能理解英莲姐姐当初读书识字的不易来了。我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教她们识字固然是好的，可她们首先得养活自己。”

　　贾敏替怀玉把松掉的鬓发拢好，说：“不过，你们也不必灰心，毕竟还是有抱琴这样的女孩子不是吗？你元春姐姐能教出一个抱琴，说不定你俩日后能教出上百个抱琴，甚至更多呢。”

　　怀玉、黛玉一听这话，激动不已，两人凑在一起商议起来，贾敏把锦盒放下，带着众人回去了。

　　已经成了管家媳妇的吉祥在一旁笑道：“今儿看着两位姑娘教人识字的模样，到叫我想起从前咱们在家时，奶奶您和大姑娘也曾这样教导过我们。那时我□□娘打了一顿，被您瞧见带回去做了侍女，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贾敏停住脚步，望着挂在西边的落日，叹道：“是啊，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不过也好，我和她未完成的事，指不定日后有人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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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那边，贾府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圣上隆恩渥泽，恩准其返家省亲。贾府便开始张罗着准备省亲事宜，凤姐同贾母道：“我们家也曾接驾，可恨当时我没生出来，不能见到那场面。这次机会难得，我们爷又正好还在扬州，老祖宗咱们干脆将林家两位妹妹接来。一来这府里更加热闹了，二来娘娘同姑妈感情极好，还没见过两位姑表妹妹，何不趁着这次机会让她们见上一面？”

　　贾母心里一直挂念着林家姐妹，见凤姐这么说，笑道：“你这主意好，今日晚了，明早派人去吧。”

　　凤姐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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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参考了倪玉平的《政府、商人与民众—论陶澍淮北票盐改革》等论文。
之后应该要开始金钗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