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38、第 38 章

　　这薛蟠有个诨名，曰‘呆霸王’，指他任性蛮横又兼有几分呆气。他虽在外头无法无天，对母亲薛姨妈却很孝顺，也很疼爱妹妹宝钗。薛姨妈得知贾府有家学后，便命薛蟠去读书，多去学些东西，薛蟠心里老不乐意，不过害怕母亲忧心，只得应了。

　　谁知这学堂鱼龙混杂，有人见薛蟠出手阔绰，人又大方，便合伙起来奉承依附他，薛蟠飘飘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每日跟着这些狐朋好友走街串巷厮混。贾代儒虽看在眼里，但因为薛蟠不是本家子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胡闹。

　　且说这宝玉也要前往家塾读书，得知秦钟的老师因身子不好回老家养病去了，眼下正在找私塾去上学，宝玉便去求凤姐，要她帮忙在老太太面前说一句，好让秦钟和他一起读书。凤姐因为可与可卿交好，也乐意去走一遭，在贾母面前说了不少秦钟的好话。正好可卿在贾母面前很有几分脸面，得知是她的弟弟，又与宝玉一般年纪，人也伶俐，哪有不同意的，还对宝玉说：“人家也是爹娘娇养大的，你既是长辈，便要多照顾些。还有，不许带着他淘气。”宝玉喜不自胜，连忙应了。

　　自宝玉、秦钟二人一起读书后，二人同起同坐，关系更加亲密，不肖几日工夫，秦钟便与荣府众人熟悉起来。这几日，贾代儒因偶感风寒不能出门，每日只得布置学生们继续诵读《诗经》，又命长孙贾瑞管理学中之事。薛蟠见贾代儒不在，每日应卯后便走了，这日，他见宝玉二人坐在一处说话，走上去笑说：“好兄弟，可巧今日碰见你了，我约了冯紫英、卫若兰一干人等去城北打猎，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他二人都爱热闹，忙说愿去，又吩咐小厮备马。茗烟是个淘气的，一听要去打猎，早跑得没影了。只有宝玉奶娘李妈妈的儿子李贵上来说：“哥儿，按理我不该管您的事，可这两天老爷在家，若是被他知道你逃学，少不得又要挨骂，连带着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宝玉一听这话，也害怕了，犹豫要不要去。薛蟠凑过来拉住宝玉的衣袖，道：“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看见姨父出门了，还带了不少随从，想来是有要事去办。好兄弟，只要你这些个小厮把嘴巴咬紧咯，姨父定不会知道的。”说着，又冲李贵道：“你们也都跟着去，一行人伺候他，害怕有闪失不成，今日你不依也得依。”

　　李贵知道姨太太这儿子是个混不吝的，同他讲道理是白费功夫，只得跟了出去。贾瑞见他们一行人都走了，学堂顿时空荡不少，既气他们不带自己一起去，也气走了也不同自己打声招呼，不过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

　　此时正值金秋，天高气爽，漫山枫叶从远处看似火海一般。冯紫英、卫若兰等人早已到了，众人相互见礼后，因宝玉、秦钟年纪还小，只教他们在一旁观看。这三人中，因冯紫英是将门之子，骑射功夫最为了得，卫若兰次之，而薛蟠只能挑他俩剩下的猎物，动作歪歪扭扭也不标准，惹得宝玉二人捧腹而笑。薛蟠还以为自己英勇不凡，正沾沾自喜呢。

　　围猎过后，众人衣衫湿透，很不舒服，宝玉道：“这儿离我们家修造的铁槛寺很近，去那边洗漱换衣裳，顺便吃顿斋饭。”众人体力消耗大，早就饿了，便欣然同往。

　　宝玉来了铁槛寺，见四周都是些老和尚，旁边还有人家在此停灵，心中害怕，便同秦钟说：“咱们偷偷去水月庵把，那儿清净，斋饭也是一绝。”于是二人偷偷溜到水月庵去了。

　　水月庵的静虚师太得知宝玉来了，连忙带领智善、智能两个徒弟出来迎接，大家见过礼后，宝玉、秦钟先去静室更衣净手。宝玉道：“师太，今日叨扰了，我俩未曾用饭，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静虚忙道：“宝二爷您稍等，庵里时常备着斋饭，以便不时之需。”说着便带着大徒弟智虚出去拿饭。

　　宝玉冲智能笑说：“前日你师父来府里找我们太太，怎么不见你来，害得四妹妹一直念叨着呢。”

　　智能抿着嘴儿笑道：“哪有那么多空，平日要做这么多功课，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你可别唬我，若四小姐惦念我了，下次再怎么着，我也得跟着师父一同去你们府里。”

　　宝玉忙说：“自然是真话了，还能诳你不成。对了，这是我的好兄弟，姓秦名钟，你唤他秦公子便是，他也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了。”

　　智能早就注意到一旁的秦钟了，因他生得比宝玉还要好上几分，不知怎地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见过秦公子。”

　　那秦钟偷觑正偷觑着智能，突然听她开口叫他，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碗。宝玉不明所以，道：“小心些，不然碎了，他师父得骂她了。”

　　正说着话呢，智虚端了饭菜上桌，秦钟一尝，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味道极好。”

　　宝玉指着那盘馒头道：“他庵里馒头做的好，不少达官贵人都跑来吃，由此还有了‘馒头庵’这个诨名。”

　　待两人用完饭后，便要回铁槛寺同薛蟠他们回合，静虚出来相送。秦钟四处张望，见有一人躲在经幢后头，不禁会心一笑，视线一转，乃是观音大士像，神情安然，不知怎的，秦钟落荒而逃。

　　待回到家后，宝玉见秦钟仍是闷闷不乐的，以为他身子弱、今日着了凉不舒坦，便忙让人送他回去休息。

　　不知过了几日，静虚带着智能来到贾府找王夫人，惜春知道后，带着丫鬟入画来王夫人房里。金钏儿见了，忙出来笑道：“四姑娘是来找智能的吧，她刚刚往园子里去了，你去那边找吧，夫人眼下正和师太说话呢。”

　　惜春闻言，便带着入画往花园去了，行至一假山处，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惜春示意入画先别说话，主仆二人靠近假山，侧耳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听一男声说道：“好妹妹，自从那日见了你，我就像是害了病，每日想的都是你。”

　　又有一女子说道：“可不许这般说话，我是尼姑，你是少爷，倘若被人知道，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再说，我就恼了！”

　　“好妹妹，我再不说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今儿个你就救我一回吧。”

　　说罢，便响起女子的□□声，她好像被人堵住了嘴，不能说话。

　　惜春拉着入画的手，悄悄跑了。回到屋内，入画问：“姑娘，我听那女声好像是智能，那男子是咱们家的小厮吗，他们在干什么呀？”

　　惜春板着脸道：“我怎么知道，都是些脏东西，咱们以后别同智能来往了，这些东西，都拿去烧了吧。“

　　入画一看，是惜春平日收集的经文，平日里不时拿出来颂记，便劝道：“姑娘，这些都是平日里您爱看的，怎么突然就要烧掉。可别像上次那样，丢弃东西后又反悔。”

　　惜春歪在榻上，道：“你听我说的去做便是，放心，我定不会生气的。“入画见状，只得让人在院子里烧了炉子，拿着这些经文出去了。

　　碰巧智能来找惜春，见入画在烧东西，便笑着迎上去，问：“好端端的，你在烧什么东西呀。对了，四姑娘呢？”

　　入画背过去不理她，朝屋里喊道：“彩屏，来客了。”

　　彩屏正在做绣活，掀开帘子一看，见是智能，笑道：“原来是你呀，等会儿，我去叫我们姑娘。”

　　惜春得知智能来了，起身道：“让她进来吧，就说我今日身子不舒坦。”

　　智能进屋里见礼后，惜春便让她在一旁坐了，又让彩屏端了茶上来给智能吃。智能问她哪里不舒服了，可要大夫来看，惜春没有答话，怔怔地看着智能。

　　智能问道：“好生奇怪，你一直盯着我作甚，我脸上又没有花。”

　　惜春道：“今日，突然发现你原是个大美人呢。”

　　智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说这个了。对了，这次来得及，忘给你带经书了，下次我再补上。”

　　惜春摇摇头，说：“不用了，日后用不着了，你今日嘴唇怎么这般红，是吃辣子了吗？”

　　智能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道：“想必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金钏儿给我抓了一大把吃的，有些我也不认得，胡乱吃了下去……”

　　惜春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然后，再没有说一句话。智能也觉得没甚意思，坐了一会后便辞了惜春去找她师父了。

　　待智能走后，惜春吩咐彩屏：“将这重新打扫一遍，毡子换全新的。”

　　彩屏应了，又问：“姑娘，这旧的还要留下吗？”

　　惜春道：“不用留了，哪个婆子要就给她吧，横竖别再让我看见。”

　　“是。”